“敵襲!敵襲啊——”
“啪——”
一聲槍響,距離長溝鎮南兩公里的小韓橋頭敵軍哨所瞭望塔上的哨兵一頭紮下五米高塔,汴河南岸三百米外一顆精準的子彈掀飛了哨兵的半個腦袋,數以千計驚慌失措的守軍從後方的一棟棟民房裡衝入三公里長的沿岸陣地上,尚未到達,就聽到一陣轟隆隆的炮聲,獨立師集中使用的七十二門迫擊炮齊聲怒吼,一片片威力強勁的迫擊炮彈飛越三公里天空,發出陣陣震人心魄的尖利嘯聲,悉數傾瀉到敵人陣地上,將數以百計來不及進入戰壕的直魯聯軍官兵炸得四分五裂,敵軍陣地中段和左翼轉眼間冒起濃烈的硝煙,硝煙間隙中的高塔已經失去了蹤影。
隨着一輪又一輪炮彈的覆蓋,獨立團、一團的兩千餘名將士冒着巨大的爆炸硝煙和四濺的土石彈片奮勇前衝,隔着河岸架起一挺挺輕重機槍,以猛烈的火力開始對敵陣地實施火力打擊,各團各連中挑選出來的敢死隊在機槍和炮火的掩護下,毫無畏懼地揹負繩索、抱着木板從四個河段發起強渡。
南岸後方六百米的矮坡上,安毅與尹繼南匍匐在掩體邊沿,用望遠鏡實時觀察。
尹繼南嘴裡吼出的一道道命令,被迅速傳達到後方三個迫擊炮陣地和前方兩個攻堅團。隨着安毅大手一揮,山崗上的信號兵揮動令旗,左前方埋伏在滿是積水的田埂中的陳志標猛然躍起,發出一聲吶喊,擔任第二波攻擊任務的第二團一千三百餘名官兵怒吼着衝向前方,恰好在敵軍主力到達之前搶佔南岸有利地形,架起輕重機槍、端着步槍向僅僅相隔四十餘米寬河面的敵軍展開猛烈打擊。
提前趕來觀戰的顧祝同和參謀長陳健匍匐在安毅右手邊,對獨立團將士如此悍不畏死的抵近攻擊讚不絕口,顧祝同有感於集中迫擊炮使用帶來的巨大打擊力,下定決心將寶貴經驗帶回去,連聲說在水網密集地區迫擊炮的便攜性和強大威力得到了最好的體現。
陳健望着戰火紛飛、煙霧繚繞的戰場,大聲說打得聰明,沒想到獨立師官兵敢於冒着被己方迫擊炮誤傷的危險,一個衝鋒就直接抵近河岸強攻,把敵我距離縮短到百米之內展開對射,等他看到獨立師各團利用優勢裝備和超出守敵兩倍以上的火力取得的壓倒性的壓制效果時,對獨立師強悍的戰鬥力和自信心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其實,顧祝同和陳健等人都沒有了解到安毅這麼做的無奈,只因敵軍陣地後四公里外有個炮兵陣地,迫使安毅不得不盡可能縮短與敵軍的交火距離,使得敵人不敢冒着誤傷本軍的危險,發揮出火炮的威力,而獨立團的迫擊炮卻能時遠時近靈活地運用,哪裡需要就搬到哪裡,加上安毅麾下將士的訓練有素、超強的戰鬥力和官兵們普遍掌握的射擊技巧,自然能在迅猛的短距離交火中佔盡主動。
戰鬥開始到現在,還不到十五分鐘,三個敢死隊在付出百餘人的傷亡之後大部分成功渡過北岸,在己方輕重機槍的有力支援下立刻尋找有利地形攻向敵人陣地,只有下游的敢死隊在敵軍兩個火力點的頑強阻擊下被打退,無法完成強渡的任務,恰逢陳志標率領的二團予以火力支援,兩百人的突擊隊終於能夠逃回來大半,接着對敵人展開猛烈射擊宣泄怒火。
這個時候,敵人的火炮開始猛烈還擊,呼嘯的炮彈紛紛落到佔據南岸陣地的獨立師將士和後方的指揮部中間的數百米空曠之地,根本無法對獨立師沿河攻擊的將士們構成實質性威脅,倒是有幾發炮彈落到了指揮部周邊的山腰和山腳下,濺起的泥石和濃烈的硝煙,把山頭掩體裡的十餘名將帥鬧了個灰頭土臉,也使得指揮部裡的將帥無法透過濃濃的硝煙觀察前方的戰鬥情況。
顧祝同抖落身上的塵土,吐出滿嘴的塵土,挪動身體來到安毅身邊:“敵人已是強弩之末了,數十發炮彈都沒能炸燬小韓橋,派出的兩個爆破隊也被弟兄們打掉,此時可以發起大規模衝鋒了!”
“不忙!再等等——”
由於炮火聲太大,安毅只能大聲喊出來。
“爲什麼?你怕損失嗎?”顧祝同大聲問。
“咻——轟——”
一發炮彈正好落在安毅前方六米多遠的山腰處,劇烈的爆炸和振動,震得掩體裡的將校撲倒在地,所有人都感到兩耳嗡嗡直叫,眼前一片迷濛。
安毅擡起頭,吐出一口泥巴,扶起懷裡的顧祝同,對着前方痛罵幾句轉過頭,替顧祝同拍去肩膀和帽子上的泥土灰塵:“很快了!等爆炸過後敵人就會全軍潰逃的!”
“什麼——”
爆炸聲使得滿臉污垢的顧祝同一時失聰了,只看到安毅的嘴皮在動而聽不清楚安毅的話。
安毅比劃了兩下,突然意識到顧祝同一時半會兒聽不見了,看了一下表,立刻拉住顧祝同的袖子站起來撲向掩體邊沿,遙指前方正北偏西方向大聲喊道:
“敵後三點五公里的柳樹村有個彈藥庫,我的警衛營提前摸過去了,要爆炸……”
“轟——”
安毅遙指的方向,驟然冒出沖天的火光,騰起數十米高的黑雲,如烏黑怒龍一般扶搖直上,接踵傳來的爆炸聲驚天動地,震得掩體上方的碩大梁柱跳動起來,嘩啦啦落下滿天塵土。
幾個剛剛站起來的參謀被突如其來的巨震晃得差點兒摔倒,衆人紛紛撲向掩體前沿,觀看巨大爆炸形成的奇景:
一連串震耳欲聾的殉爆聲早已經淹沒了所有的交戰聲,呼嘯而起的烈焰和滾滾濃煙,猶如一朵碩大的黑色蘑菇騰騰昇起,耀眼的火光和翻卷的黑雲清晰可見。
“快看!北岸敵人逃了——”
作戰參謀的大聲歡呼吸引了衆將校的目光,震天的喊殺聲不斷傳來,衆人舉起望遠鏡透過硝煙仔細觀察北岸敵軍陣地,果然看到獨立團的弟兄們已經衝上陣地,對逃敵展開射擊和刺殺,數千將士源源不斷地衝過小韓橋,殺向兩邊敵陣,右側被壓抑已久的敢死隊直接進行武裝泅渡殺向北岸,整個攻打長溝鎮的戰鬥至此已經成功了大半。
陳健看了一眼腕上的金錶,大聲讚歎道:“只花了四十二分鐘,果然是所向無敵的獨立師啊!”
安毅抖落一聲塵土,挽起袖子擦了把臉,對花貓似的顧祝同笑着說道:“讓你別上來你不聽,萬一你有個好歹,校長還不槍斃我啊?”
顧祝同沒理會安毅的笑話,指指濃煙滾滾的正北偏西的地方問道:“你剛纔不下令進攻,就是等那裡爆炸?”
“對!剛纔我說了你聽不見,我們的警衛營兩個分隊於午夜時分扛着電臺潛過去了,由於敵人對軍火庫的守衛非常嚴密,他們沒有辦法強攻進去實施爆破,只有等南岸這邊打響了把軍火庫那邊的守敵吸引過來,他們纔好下手,只要炸燬了敵人的軍火庫,驚慌失措的敵人肯定不戰而敗,正面都差點被我們攻破了,背後再來一下,還不嚇得屁滾尿流啊?這樣一來,我的弟兄們就能少死一些。”安毅笑着解釋。
顧祝同釋然地點了點頭:“怪不得總部那幫將帥說你打仗絕不會只用一種方法,原來你這傢伙還瞞着我這一招,害得我比你還急。”
“報告師座,我先頭一團已經與靈璧來援之敵與西面胡家寨交上火了。”氣喘吁吁的三師傳令官衝上來大聲向顧祝同報告。
顧祝同聽了大喜過望:“好啊!果然將靈璧守敵給引出來了,打得好!命令:三團、補充團立刻通過小韓橋,全速向西,命令師屬各部沿汴河南岸快速推進,今晚老子要在靈璧吃晚飯!”
“是!”
安毅睜大了眼睛看着顧祝同:“教官最後一句嚇人啊!三師弟兄們爲了你這餐飯,還不得拼命啊?”
顧祝同開懷大笑,給了安毅一拳大聲告辭,走出兩步又再折回來問道:“告訴我,你怎麼攻打泗縣?你領人一直追過去?”
“不用了,此刻估計泗縣差不多已經到手了。”
安毅笑着說道,看到顧祝同、陳健等人臉上驚訝的神色,連忙解釋:“你剛上來的時候,不是問我的虎將顧長風怎麼不見人嗎?按照作戰計劃,他已提前率領麾下兩個營又一個機槍連的將士換上了直魯軍的衣服,埋伏在泗縣城西六公里的蘆葦蕩裡,那裡有一條淹沒在蘆葦叢中的水道,直通城西北的小葛莊。
只等城中之敵開過城西馳援長溝鎮,顧長風就會率部炸燬城西五公里處的唯一橋樑,接着扮成敵軍潰兵殺向泗縣,退一步說,哪怕顧長風和他的麾下偷襲不成拿不下泗縣,城外陣地裡的一個旅守敵也會被身後劇烈交戰聲音給嚇壞,腹背受敵的滋味可不好受啊,加上長溝激戰的消息傳過去,再看到我大部隊逐漸從東面合圍,城外守敵肯定會拋棄陣地,繞過縣城向北逃跑。
教導師的兩個團在我獨立團三個主力連官兵率領下,只需一個衝鋒就能衝到城下,城中頑敵看到我模範營和獨立師的大旗,除了逃跑,就只能選擇投降了。”
顧祝同摸着下巴,有些疑惑地問道:“城東方向你哪裡來的大軍?”
“一千多當地自衛隊穿上咱們的軍服了,還有兩千多青壯幫忙扛着一百多面戰旗直插城東五公里的魏家嶺,敵人再勇敢也不會企圖從東面佯攻魏家嶺突圍,何況胡家林副師長會率領弟兄們追着逃敵屁股打,敵人只能逃向北面。”安毅笑容可掬地回答。
顧祝同與身邊將校面面相覷,良久才晃着腦袋大步離去,走下山腳,顧祝同才向安毅大聲喊道:“到了泗縣城裡,記得給我來個電報!”
安毅肅容點頭,大聲回答:“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