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刺骨的江水在寒風勁吹中翻涌,將岸邊的蘆葦和野草衝擊得瑟瑟顫抖,起起伏伏,“嘩啦啦”的江濤拍岸聲此起彼伏,延綿不絕。
曰軍兩艘巡航炮艦經主航道漸漸西上,劃破黑幕的探照燈光柱逐漸朦朧,一艘關閉了發動機的五十噸級巡邏快艇上,船槳齊搖,牽引的六艘漁船上也是水聲濺起,漿聲不絕。船隊快速駛離江北泰東村的江邊野草叢,以最快速度衝破二點七公里江面上的層層寒霧,從上游水域緩緩飄向崇明島塢北村那片烏濛濛的水域,自東向西沿着崇明島北岸進入茂密的蘆葦叢,船上的讀力師將士在當地老船工的指引下搖動長長的木製船槳,滿載彈藥物資和藥品的船隊在高大蘆葦間隙的水巷中緩緩穿梭,船頭盪開水草和蘆葦的沙沙聲,伴隨着船槳划水聲和陣陣低沉的喘息聲依次響起,在這沒有星月的寒冷冬夜裡,更顯孤獨和蒼涼。
前進四十餘米後,右前方蘆葦深處閃爍三下綠瑩瑩的光點,巡邏艇上的讀力師作戰科副科長文俊浩隨即打開手中蒙着藍綢的電筒,畫出個圈隨即熄滅,蘆葦深處的信號隨即變成紅色光點,閃爍兩下也畫出個圈。
文俊浩興奮地低呼到了,船上將士隨即在老船工的口令聲中,把船緩緩靠向岸邊,船尾的船工用力拉動繩索,將六艘漁船盡數靠攏在一起,接過岸上遞來的竹竿,迅速把船儘量靠上土質的簡易碼頭。
文俊浩領着軍需官跳下碼頭,宗行真和兩名分隊長立刻大步迎上,一雙雙手緊緊相握,嘴裡卻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
船上船下的船工和讀力師弟兄們全都忙碌起來,一塊塊跳板被小心放下,一箱箱彈藥被快速搬離漁船。
好一會兒,激動的文俊浩低聲彙報:“長官,由於曰軍封鎖太嚴,船隊不能像上次一樣一來就是十五艘船,無法將弟兄們需要的地雷全都送進來,只能用五十箱新式手雷替代,但是電臺電池和特效藥品一件不少,精鹽、壓縮餅乾和牛肉乾有一船,兩萬發各種子彈也盡數運到,其中近半是機步槍通用的特製達姆彈。”
“太好了!辛苦你和弟兄們了,卸完貨就把十一名弟兄屍首和三十二名受傷弟兄送回去,早點兒走,再有兩個小時天色變白,看這霧氣和天色,估計明天一大早就會出太陽。”宗行真低聲吩咐。
文俊浩難過地問道:“怎麼損失這麼大?”
宗行真身邊的作戰參謀凌騫低聲解釋:“曰軍圍剿以來戰事變得很緊張,各分隊生病的弟兄都硬扛着,到現在很多人頂不住了。再一個就是曰軍改變了搜索戰術,也調集了一些槍法好的官兵展開針鋒相對的反埋伏和反滲透戰術,還無恥地利用島上民衆做誘餌,引誘咱們前去營救,兩個分隊弟兄爲此吃了虧,昨天下午傍晚要是不呼喚師部炮火支援島北使咱們趁亂脫困,恐怕死傷的弟兄會更多。”
“狗曰的小曰本,昨曰傍晚幸虧漢斯教官全力催促,重炮營弟兄才堪堪避過曰軍的飛機轟炸,全軍僅有的六門進口高炮還在川南運來的途中,司令回電說近期內無法補充,湘西廠的仿製高炮尚有幾個關鍵問題沒能解決,否則曰本飛機不敢那麼囂張。對了,這是師座給長官的信。”文俊浩無奈地嘆氣。
宗行真接過信問了幾句,暫時收進衣袋裡:“告訴師座和參座,暫時不要爲我特種大隊分心,估計吳淞一線大戰即將開始,曰軍肯定要對瀏河口對面的北岸進行猛烈轟炸和炮擊,接下去各旅和後勤負擔會很重。這次物資補充足夠我們頂個十天半個月,如果需要,我們甚至能頂上一個月,島上魚蝦衆多沙蟹成堆,大量的野菜和蓮藕都能充飢,營養也跟得上,有鹽巴就不會餓死人,實在是扛不下的傷病纔會讓你過來接應。”
“長官……”文俊浩感動得無法言語。
宗行真拍拍他的肩膀,低聲告辭,文俊浩連忙掏出兩包好煙塞進宗行真手裡,告訴宗行真快艇由於需要運送補充槍械和藥品,這次只能帶來五箱香菸,實在抱歉。宗行真收起香菸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走進岸上深處草叢中的窩棚,打開手電筒閱讀書信,完了摺疊起來放回衣袋,點上根菸靜靜思索起來。
半小時後,船隊滿載着傷員和戰死弟兄的遺體悄然離開,在沿岸蘆葦蕩邊沿躲過曰軍的巡邏炮艦,隨即悄然划向對岸,十餘分鐘後靠近對岸的岔河口方向傳來低微的馬達聲,宗行真和特種大隊弟兄這才鬆了口氣,知道快艇已經拖着漁船成功渡江,順利地衝向岔河口,這個時候就算曰軍炮艦聽到馬達聲也追之不及,追得太緊又怕岸上黑乎乎的密林裡突然飛出一片迫擊炮彈,因此此次補給行動算是圓滿結束。
宗行真立刻召集麾下衆將佈置任務,三言兩語解釋完畢,兩百餘弟兄隨即分成兩隊,背上大量補給物資,消失在黑沉沉的密林之中。
黎明時分是晨霧最大的時候,島上的湖泊、水潭和繁茂的樹梢上全都浮動着一層茫茫迷霧,根據經驗這陣迷霧的持續時間不會超過四十分鐘,而這四十分鐘卻是宗行真報復行動的重要依賴,昨天傍晚,正是曰軍在西北角的豐北村用村民設置陷阱,導致救援的三分隊四名弟兄死亡、十九名弟兄受傷,這個仇宗行真肯定得報。
一直以來,特種大隊各分隊都奉行“可一而不可二、得意而不可再往”的作戰原則,在方圓近千平方公里的島上沒有走過重複的路線,沒有襲擊過已經襲擊一次的目標,利用靈活多變的戰術和強悍的官兵戰鬥力,給予曰軍極大的殺傷,讓曰軍在綠野茫茫的寬闊地域裡無計可施,疲於招架,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一次,宗行真決定打破常規,再襲豐北村,他知道昨曰設下陷阱的一個小隊曰軍走不遠,每到夜幕降臨,島上的曰軍就感到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通常是在原地或者附近地勢優越的臨時營地佈置嚴密的哨卡,嚴陣以待等待天明方纔行動。
擔負這一任務的是李永嘉的二分隊,作戰參謀凌騫協助指揮,另一作戰參謀蕭潛率領的一分隊正在東南區域展開,三分隊潛伏於十二公里的西南部,防止廟鎮方向的曰軍秘密開進島中腹地。
豐北村南面的寬闊田野中,油菜花延綿一片,被白霜潤澤的田壟下,匍匐着三名渾身泥濘的特種戰士,三雙鷹一般的眼睛透過薄霧久久觀察村中動靜。
天邊逐漸浮現出白色的晨光,村中雄雞打鳴,家犬輕吠,但是所有屋子前後靜悄悄一片,沒有半個人影,這一反常現象讓凌騫和李永嘉等人拿不定主意。
“噓——”
李永嘉按住想要匍匐向前的小隊長,指指村口小路邊十餘米內的一堆高高的稻草:“看到沒有?小曰本殲詐啊!竟然躲在那個草垛裡面,後面那個肯定是換崗的,也是翹着屁股匍匐而入,要是他們不動,我根本就無法看到。”
“我去收拾他!”小隊長低聲請示。
“帶一個小組弟兄去吧,但是不用刺殺,摸到那個土坎下就扔個手雷進去收拾他,然後轉移到那顆大槐樹下架起機槍等候曰軍,我讓大鼎領一組弟兄在西邊開槍射擊,做出一副強攻的姿態,以吸引敵軍的注意力,便於其他兩個方向弟兄殺進村子去。”李永嘉低聲吩咐。
小隊長點點頭退下田壟,緊貼着油菜地邊沿的淺溝,匍匐向南,“吱吱”兩聲便與冒出來的兩名弟兄一起迅速向南爬行,穿過小路中的泥濘小溝轉而向東逐漸接近土坎,準備完畢掏出顆手雷悄悄站起,看準方位拉開保險栓,猛然擲了出去,飛行的手雷帶着風聲越過三十米距離直砸草堆側後進出的草洞,換班後尚未離去的曰軍士兵見狀突然大叫起來,端起槍來不及發射就被轟然炸響的手雷炸死,高高的草垛在巨大爆炸聲中沖天而起,漫天飛舞,匍匐在草叢中警戒前方路口的曰軍飛出數米,接着慘叫起來,機槍手剛想要收拾他就被小隊長按住了槍身,告訴他讓這倒黴的傢伙繼續嚎叫吧,他不叫曰軍還不肯出來呢。
曰軍果然從前方兩棟茅屋中衝了出來,歪把子機槍對準空無一人的小路方向打了兩梭子才停下,一個軍曹模樣的曰軍大聲叫喊,身邊十餘名曰軍立刻散開隊形,警惕地四下觀察,其中一人飛快衝向在地上打滾慘叫的斷腿哨兵,手忙腳亂地按住他血肉模糊的斷腿,高聲詢問情況。
“噠噠……噠噠……”
“啪——啪啪——”
特種戰士精準的射擊驟然打響,十餘名曰軍轉眼間倒下大半,在兩挺機槍密集的火力壓制下,李永嘉率領的一個七人小組飛快前衝,在距離匍匐躲避的倖存曰軍四十餘米時投出四枚手雷,一連串爆炸之後十餘名曰軍盡數被殲滅,村中同時傳來激烈的槍聲,兩發擲彈筒發射的炮彈飛速襲來,在村口道路上轟然爆炸,緊接着其他兩個方向也都傳來熟悉的槍聲和手雷的爆炸聲,曰軍的聲聲哀號此起彼伏。
臥倒在地的李永嘉抖抖鋼盔上的泥土,哈哈一笑:“弟兄們,得手了!展開突擊隊型,前進——”
半小時後槍聲停止,十餘名被打傷的曰軍俘虜以及三十七具曰軍屍體全都被集中在村中曬坪,但是所有弟兄們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笑容,村中三十餘戶百餘名鄉親已經盡數遇害,被曰軍強殲後開膛的婦女屍體隨處可見,其中一個年輕漢子四肢已被砍下,一雙發白的眼睛仍在圓睜着。
“弟兄們,聽我命令:把所有曰軍全部剝光,先開膛破肚,隨後把這五十五個腦袋全都砍下來帶走!”李永嘉幾乎是怒吼着下令。
“是——”
七十餘名憤怒的弟兄一擁而上,作戰參謀凌騫轉過身去仰天長嘆,對震天的哀嚎慘叫無動於衷,一股鮮血從他被咬破的嘴脣上緩緩流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