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都到了憲兵隊的門口了,譚富貴卻呼啦一下子想起了剛纔看到那封下毒者的信中對自己的稱呼:“富貴君”!天哪,什麼人才這樣稱呼自己呢?除了憲兵隊的鬼子才這樣叫過自己,其他人從來沒這樣稱呼過自己呀!
譚富貴立即調頭折返,蹽回家中,找個沒人的地方,再次拿出了那封信,仔細研究端詳起來——奶奶的,會不會是倉井少佐發現自己打着皇軍的旗號,從秀水鎮百姓的身上搜颳了太多的民脂民膏,就大爲不瞞,但又不能直接跟我攤牌,怕我跟他們起二心,纔想出了這樣一個給蝴蝶表妹下毒的辦法,來讓自己把私吞的金錢都給吐出來呀——若是這樣的話,若是倉井少佐吩咐人暗中這樣乾的,自己還到他那裡去報警,豈不是去送死嗎!
越想越覺得是倉井少佐乾的,因爲幾乎沒誰知道蝴蝶表妹的事兒,也沒誰能進入譚家大院,除非是倉井少佐派人來送東西之類的,家人才會放外人進來,所以,十有八九是倉井少佐派人乾的——好險呀,差點兒沒把自己的脖子伸到倉井少佐的戰刀下任其宰割,還好,自己及時醒悟了……調頭蹽了回來……
可是,既然是倉井少佐想要用這樣的方法將自己搜刮來的財富再給奪回去,自己還有掙扎反抗的能力嗎?可能乖乖地就範還好,留你一條狗命,如果看破了,或者硬着頭皮抵抗,打死也捨不得那一百根兒金條,估計一定沒什麼好果子吃吧——弄死自己和家人,還不像弄死一隻蒼蠅螞蟻那麼容易呀——看看蝴蝶表妹現在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將來是個什麼下場了……
而到了這個時候,譚富貴忽然又想到來了一個更讓他後怕的情節——早就聽說原先駐紮在四通鎮的森田少佐,她的妹妹就被人下過斷腸草,但森田少佐得知了獲得獨門解藥的途徑,纔將獨門解藥和幾乎所有的斷腸草都給集中到了他的憲兵隊,救了他的妹妹之後,估計那些毒藥和解藥,也就成了他現在,幹出倉井少佐這樣勾當的本錢了吧——
或許倉井少佐跟森田少佐是同僚,早就通過森田少佐弄到了毒藥和解藥,就是要在這樣的情況下,來對付我這樣的人的時候用的吧——給你或者你的家人服用了毒藥,限期達到他們的目的,不然的話,不給解藥,服藥的人就會肝腸寸斷痛苦不堪地死掉……
有了這樣一層思考和想法,譚富貴頓時沒了脾氣,趕緊乖乖地籌集金條——除了從秀水鎮的各路商家通過打麻將搞破鞋得來的錢物兌換成的金條,還有他夥同秀水鎮的一個地痞流氓從北滿弄回來的一車*,倒手後,一下子就獲得了五十根兒金條!這些金條進入了自己的腰包,或許傳到了倉井少佐的耳朵裡,才用了這樣的損招讓自己全部都吐出去吧……
唉,可能正如那個老道說的吧——紅顏禍水捨不得,忍氣吞聲需養活,千金散盡還復來,無牽無掛赴天國——紅顏禍水就是那個該死的蝴蝶表妹,忍氣吞聲地養活她,這也都做到了,而現在卻到了千金散盡的時候吧,或許還會還復來吧……
想到這裡,譚富貴只好忍痛割愛將自己一點一點,殫精竭慮從不同地方搜刮來的金條給劃拉到一起,湊夠一百根兒,裝進兩個皮箱,放進了汽車的後備箱裡,第二天下午,獨自帶上已經疼得處於半昏迷狀態的蝴蝶表妹,就直奔了城外的那個破舊的關帝廟……
到了那個幸子被一個醉漢給掠去,差點兒沒破了身,末了用火柴點着醉漢蓬亂的頭髮才得以自救的廢棄關帝廟,譚富貴將迷迷糊糊的蝴蝶表妹給抱下了車,放在了破廟中的那個長條桌子上,然後,又將兩皮包一百根兒金條放在了桌子下邊,還在桌子上留了紙條,上邊寫道:“爺要求的我都做到了,也請爺兌現承諾吧……”
譚富貴做完了這些,就趕緊回到車裡,將車子開出二里地,停下來,趴在車後邊,用望遠鏡朝破廟那邊看……
不大工夫,居然真的看見一個小個子男人從遠處奔來了,穿的衣服——似乎像太君的,又不是很像,由於比較遠,望遠鏡晃來晃去的,也只能看個大概,那個穿着黃色衣服的小個子男人,進了那個破廟,鼓搗了一陣,就從裡邊提着兩個箱子出來,很快就消失在了附近的林地裡……
譚富貴只有一點很納悶兒,這給小個子貌似皇軍的傢伙,提着那兩箱子金條咋那麼輕鬆呢,一根兒金條可就是一斤重啊,一百根兒那可就是一百多斤呀,咋一手一個,提着就跑,一溜煙就好像提着兩個空箱子呢?
一看時間差不多來了,也就不想那些了,只要對方得到了滿足,給蝴蝶表妹吃了解藥,讓她解除痛苦,免於死亡,自己破的這些財,很快就就都能再給撈回來吧……
等到譚富貴按照事先約好的時間,再次返回到破廟中的時候,看見蝴蝶表妹不但甦醒了,而且痛苦的症狀也消失了,嘴裡還在不住地說:“蝴蝶王子你別走,要走帶我一起走……”
“沒有你的蝴蝶王子,只有你的癩蛤蟆表哥——趕緊跟我回家吧,你可真是我的活祖宗啊!”
譚富貴將癡迷於她的蝴蝶王子的蝴蝶表妹給抱回到了車裡,一路狂奔,就回到了秀水鎮鎮……
其實呢,方家大院之前的那些機關暗道就是一直修到這個破舊的關帝廟裡,所以,馮二雷纔會把地點選在這裡,只是馮二雷爲了不讓譚富貴看出破綻,先是在蝴蝶表妹帶回去的那封信裡,特地在稱呼上做了手腳,目的就是想讓譚富貴產生誤解,以爲是鬼子看他太貪婪,又不想明着動他的財產,才動用了這樣的手段——這樣一來,省得譚富貴回頭找城裡的某些中國人算賬,頂多變本加厲地繼續從那些不法商家身上進一步搜刮財富來彌補他這次的損失,而絕不會想到是方家大院裡的馮二雷和鑽天猴乾的。
至於派鑽天猴打扮得似像非像鬼子的人,到關帝廟去假裝取走金條,也是馮二雷設計的*,即便譚富貴將鑽天猴給抓獲,也無濟於事,因爲先前從機關暗道抵達關帝廟的馮二雷,早已給蝴蝶表妹服上了解藥,並且將那一百根兒金條從暗道給運回了方家大院,放進了湯子怡房間的保險櫃裡……
只是蝴蝶表妹服用瞭解藥,疼痛減緩,並且慢慢甦醒過來,一眼朦朦朧朧地看見了她的蝴蝶王子的時候,立即就用柔媚的聲音對馮二雷說:“又是你來救我了吧……”
“除了我,還有誰……”馮二雷邊將譚富貴送來的兩個皮箱裡的金條往自己帶來的箱子裡裝,邊這樣回答躺在桌子上還動彈不得的蝴蝶表妹。
“疼死人家了,簡直是痛不欲生,人家都不想活了,要不是想到了還有你,真就一頭撞死了……”蝴蝶表妹一看真的再次遇到了自己的蝴蝶王子,馬上就淚水漣漣地訴說衷腸。
“你可別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馮二雷只能順着語境往下演繹自己的角色。
“真的呀,那咱倆算是同命相連了?”蝴蝶表妹當然要這樣理解了。
“那當然啊,你是蝴蝶表妹,我是蝴蝶王子,咱倆誰都離不開誰,誰都是誰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呢……”馮二雷將自己的角色已經演得駕輕就熟,出神入化了
“就是說,咱倆是天生的一對兒了?”蝴蝶表妹一步到位給理解到了這個程度。
“可以這麼說吧……”馮二雷也只能這樣應付對方了。
“那你這就要了人家吧,從此人家就是你的人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一生一世都給你不離不棄……”蝴蝶表妹居然掙扎着伸過手來,抓住了馮二雷的肩膀……
“現在還不行……”馮二雷基本上已經將譚富貴送來的兩箱子金條都轉移好了,看見鑽天猴扮演的假鬼子也從外邊進來了,就用手勢讓他過來,將空箱子拿走,看着鑽天猴出去了,才這樣對蝴蝶表妹說。
“爲啥不行啊?”
“因爲我在人間的那個重要事兒還沒辦完唄……”馮二雷還是用原本的說辭來回絕蝴蝶表妹的香豔要求。
“那你答應我,辦完了,就來接我,帶我走……”蝴蝶表妹可能知道攔不住她的蝴蝶王子去辦大事兒,但也發出了這樣的苦苦哀求。
“好,我答應你,你就好好躺在這裡別動,一會兒我就來接你……”馮二雷只能這樣矇騙這個蝴蝶表妹,轉而從關帝廟一面破牆後邊的暗道出口隱身進去,然後從裡邊將出口給掩蓋上,就從暗道直接進城,回到了秀水鎮的方家大院,從湯子怡的房間裡鑽出了暗道機關,算是完成了這次整治譚富貴的任務……
“那就說好了,你一定來接我,一定帶我走……”即便是馮二雷早就消失了,躺在長條桌子上的蝴蝶表妹還這樣不停地說這些話呢……
直到譚富貴趕回來,將她抱進了車裡,帶回到了家裡,嘴裡還不住地念叨讓她的蝴蝶王子一定來接她,一定帶她去到那個沒有痛苦的美好天堂呢……
只是令譚富貴,包括蝴蝶表妹自己,還有認識她的所有人都預想不到的是,回到家裡一連睡了兩天兩夜,再次醒來的時候,精神居然一下子就正常了,對精神失常時期的幾乎所有事情都記不得了,只記得自己在夢中遇到過一個高高大大的蝴蝶王子,在野外幫助自己捉過一個馬燕兒蝴蝶,還跟他拉鉤上吊,發誓今生今世不離不棄……
一看蝴蝶表妹經過斷腸草事件忽然變成正常人了,譚富貴有某種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哀的感覺,趕緊讓那個郎中來確診,結果告知譚富貴,興許就是這副斷腸草以毒攻毒,才治好了蝴蝶小姐的特殊病症,得以復原痊癒了……
譚富貴感覺郎中說的有道理,或許那個老道說的更有道理吧——千金現在已經散盡,應該到了還復來的時候了吧——首先是蝴蝶表妹康復了,接下來,就應該有大把的金銀財寶,滾滾而來了吧……
可是已經從精神失常狀態中復原成正常人的蝴蝶表妹,看見自己牀頭的標本盒子裡,居然真的有一隻幻夢中那個蝴蝶王子給自己抓的那隻馬燕蝴蝶,就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除非別讓我再見到夢中那個蝴蝶王子,只要見到,我還能認出他來!
蝴蝶表妹捧着那隻蝴蝶標本,想起了那些幻夢中的美好情景,居然又犯起了花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