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食堂,一眼看去空蕩蕩的,靠近打飯區的用餐區域,倒是坐着不少蔚藍訓練服的身影。
且,一個個都低垂着腦袋,準確的是,她們是趴在桌子上的。
女兵們趴着一動不動,安靜異常的食堂裡,女兵集體癱趴的靜謐,詭異得很。
她們就好像食物中毒了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微怔了一瞬後,東陽西歸的眸色微沉,仔細一看,一堆趴在桌上的女兵堆裡,有一名女兵倒是沒趴下 ,正安安靜靜的進餐呢。
東陽西歸腳步無聲的走進食堂,目標是正在用餐的子桑傾。
子桑傾冰瞳微擡,瞬也不瞬的看着一步步靠近的東陽西歸,手上的筷子一口飯一口菜的往嘴裡塞,機 械似得嚼咬着。
今天她衝回食堂時,都十二點二十四分了,打了飯坐下,她也才吃沒幾口。
順着東陽西歸的視線看去,子桑傾將視線轉移到其他女兵身上。
空氣中飄蕩着濃郁的汗水味道,女兵們的衣服早已經被汗水溼透。
零零散散坐在餐桌上的女兵,有的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拿着筷子,微張的嘴裡還能看到一些飯菜,可眼 睛卻是緊閉着的,她們睡着了。
更有些直接是半邊臉壓在餐盤上,肥膩的飯菜與汗溼的臉頰緊緊相貼。
她們估計是吃着吃着實在抵擋不住睏意,頭一垂就睡着了。
一張張臉上,熊貓眼大得可怕,神色也是疲憊不堪憔悴得很,乍一眼看去,這面色悽慘得就跟難民逃 難似得。
子桑傾視線粗略一掃,不管是認識的不認識的,眼熟的不眼熟的,都無一列外的,或趴或撐在飯桌上 睡着了。
場面有些壯觀,氛圍有些悽苦。
視線一收回,子桑傾看到她對面,嘴裡塞着半個饅頭的畢寺,因爲嘴巴微張趴在桌上的原因,嘴角都 流出了口水,透明液體垂涎到了桌上。
這大半個月來,除了每天四到五個小時的睡眠時間。
其餘時候,她們就沒停止過訓練,不是身體在超越極限,就是腦子在快速運轉。
這種連一分鐘的休息時間都是奢侈的高強度訓練,子桑傾一點意外都沒有的挺了下來。
至於其他人,子桑傾不由得又看向,滿桌狼藉,一個個疲憊又狼狽的女兵。
一百多號人,能挺到現在還沒造反,也算是不錯的了。
東陽西歸一路走來,親眼看到疲憊不堪,吃着飯都能睡着的女兵,食堂的這一片狼藉,讓他心裡有了 一些感慨。
因爲肖順告訴他,女兵這段時間的表現都還不錯,少說話多訓練,提升得挺快。
當東陽西歸慢條斯理的走到子桑傾面前時,子桑傾這頓飯也吃完了。
一個擡眸一個低眸,兩人的視線便不意外的撞在了一起。
子桑傾有好多天沒見到東陽西歸了,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估計也是剛回到基地不久。
“累麼?”平靜對視的兩人,東陽西歸快速打量了子桑傾一眼後,視線便落到了子桑傾的淡淡黑眼圈 下。
“還行。”子桑傾想了想,站起身,端起空餐盤。
東陽西歸這個時間出現在食堂,不用說,也是來轟她們走的。
她還是識趣點,趁早離開食堂的好。
東陽西歸隨手一伸就將子桑傾的餐盤拿了過來,隨即轉身走了幾步,將餐盤放在回收車上。
“你不打算叫醒她們?”手上突然一空的子桑傾,默默地看着東陽西歸走回到她面前。
“算了,在飯堂睡也是睡,今天中午就讓她們多睡個幾分鐘。”
一反常態不擺冷臉的東陽西歸,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他牽起子桑傾的手,就往外走。
“有話就說,別老動手!”被乖乖牽着走的子桑傾,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呼呼大睡的其他女兵。
子桑傾並沒有急着抽回自己的手,只是提醒着東陽西歸,光天化日之下,公衆場合要注意分寸。
“沒事。”近半個月沒見,東陽西歸覺得他能安分守己的只牽着子桑傾,已經很不錯了。
炊事班班長老黃,這時候從廚房走了出來。
以往中午十二點半,女兵就噼裡啪啦一蜂窩的往外衝,今兒個這麼安靜,一臉不解的他便走出來看了 看。
黃班長最先看到的,是手牽手快要走出食堂的子桑傾和東陽西歸。
黃班長也有好多天沒見到過東陽西歸了,但讓他驚訝的是。
東陽西歸竟然只帶走了子桑傾,其他女兵他都不管了。
當黃班長看向還在用餐的其餘女兵時,他的兩隻眼睛立馬瞪了起來。
揉揉眼睛仔細一看,這些女兵竟然在餐桌上就趴着睡着了!
還不少是直接趴在餐盤上睡的,飯菜也全黏臉上去了。
女兵這狼狽睏倦的睡姿,佈滿用餐區的一個角落,一張張睡得不醒人事的臉龐,驚得黃班長是嘴脣微 顫。
“這也太不像話了,好歹是女兵,瞅瞅這一個個累成什麼樣了!”
黃班長聲聲低喃着,控訴着,心疼起這些女兵來。
好好的當個兵不行麼,整這麼慘,太不像話了。
也是時候該收回餐盤打掃衛生了,大王同志也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當大王走到黃班長身旁,看到女兵一動不動的全趴在餐桌上時,簡直驚呆了。
“怎、怎麼都倒下了?班長,誰、誰放毒了麼?”
放眼看去,全是睡得跟死豬一樣的女兵,大王的第一個反應,是他們煮的飯菜有問題。
不會是食物相剋什麼的,一不小心就把女兵毒倒了吧?
真要出了什麼事,他們炊事班可就全完蛋了!
“誰放毒了?你放毒了?”當倒了一桌子的女兵映入眼簾時,黃班長的第一反應,是這麼多天了,她 們終於累趴了。
經由大王這麼一提醒,黃班長也心驚了一下。
難不成,真的是他們今天的飯菜有問題?
可是!
也不對呀。
男兵比女兵還先吃飯,男兵吃了都沒問題,一個個還活蹦亂跳的走出了食堂。
他們炊事班的伙食和男女兵的伙食也是一樣的,他們吃了也沒事。
前面吃的人都沒事,沒道理女兵吃了就都毒倒了。
“班長,你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放毒!”大王又是一驚,懷疑誰也不能懷疑他。
他可是正直善良的好男人,好軍人!
“諒你也沒這個膽!”黃班長也只是說說而已,“哎,她們估計是累的。”
這些女兵,當兵前都還是學生,估計在家的時候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
這一下入伍當兵,到了部隊就是來受苦的,特別是還遇到東陽西歸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變態教官,也 真是難爲她們了。
“不至於累成這樣吧?吃着飯都能睡着,而且是睡了一大片!”大王難以置信的看着黃班長。
誰訓練不累,他們炊事班的訓練也挺累的,也不見得他們累得吃着飯都能睡着。
“前幾天就有不少吃着吃着睡着了的,你沒發現而已!”黃班長激動的反駁道,“有本事你去跟她們 訓練個幾天,你小子扛不扛得住都難說!”
女兵每天起得那麼早,四點半就起牀,某天晚上黃班長起來上廁所,看到女兵又在集合訓練。
這白天夜裡的折騰,女兵的睡眠肯定不足。
“好!那就算女兵都睡着好了,那我們現在還收不收拾餐盤了?要不要去把她們叫醒?”
一聽到黃班長讓他去訓練,大王立馬就蔫了下來,不敢和黃班長爭執了。
“別叫了,剛纔東陽來了,他都沒叫醒女兵,犯不着我們叫醒,就讓她們多睡會兒好了。”
黃班長看着睡得一塌糊塗的女兵,真真是有些心酸。
哎,造得什麼孽啊,累成這個鳥樣。
出了食堂,東陽西歸牽着子桑傾就要往他的辦公室走。
“去哪兒?”走的路線不是回宿舍的方向,子桑傾立馬就停了下來。
“好多天沒見你了,去我辦公室坐坐。”被迫停下的東陽西歸,牽着子桑傾的大掌,握得更緊了。
“不去。”子桑傾眼皮一跳,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
“……我又不會吃了你,那麼緊張幹什麼?”
子桑傾拒絕的太快太堅決了,東陽西歸深不可測的黑眸,頓時染上了不滿。
“……訓練太累了,我不想坐,想回宿舍午睡。”
子桑傾打死也不會說出口的是,天乾物燥的,她就是擔心東陽西歸容易走火。
上一次被他騙到辦公室,羞都羞死了。
“我辦公室有沙發,也可以睡,你還不用爬六七層的樓梯。”
東陽西歸直勾勾的看着目光閃躲,不太敢看他的子桑傾。
這麼多天沒見,子桑傾就不想他麼,太傷他心了。
“爬樓梯都習慣,很快的,蹭一下就上去了。”
沙發這兩個字被東陽西歸淳厚的嗓音低低沉沉的說出來,驚得子桑傾心跳都漏了半拍,冰瞳微斂,更 不敢和東陽西歸對視了。
“可我想和你聊一聊。”東陽西歸淺笑了一下,嘴角勾起的弧度,曖昧不已。
他能感覺到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在剛纔那一瞬間微緊了一下。
明亮的太陽光線下,他更看到子桑傾密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抖動着,像是一隻被驚動的小兔子。
眸色一深,笑容更大的東陽西歸,挺拔身軀繼續往前走,右手依舊霸道的牽着子桑傾。
“喂!我不去!”子桑傾腳下生根的用力剎車,可還是被力氣更猛的東陽西歸,給牽得往前拖。
混蛋!
這分明就是強搶民女!
“你這樣也太沒形象了,乖乖跟我走有什麼不好的?”
走了三步,東陽西歸就主動停了下來,有些好笑的看着拱着身體不願前行的子桑傾。
“形象又不能當飯吃!乖乖放我回宿舍午睡有什麼不好的?”
子桑傾也不想這樣,顯得她太窩囊了點,有損她形象,但她現在不想跟東陽西歸動手,而且四周圍也 沒人看到她這樣。
“不好,你回宿舍就不能和我在一起了。”東陽西歸後退幾步,長臂一撈就將子桑傾抱進懷裡。
“嗯……”直挺的鼻子猛撞上東陽西歸硬實的胸膛,疼得子桑傾悶哼一聲。
“我身上有很多汗!”在東陽西歸嘿嘿嘿的輕笑中,子桑傾伸手就去推他。
她身上都溼了,全是汗水,這味道能好聞麼,東陽西歸抱這麼緊幹什麼。
“沒事,我又不嫌棄你。”東陽西歸依舊在笑,還微低下腦袋,額頭碰着子桑傾的額頭蹭了一蹭。
“……”
我不嫌棄你。
這句話,東陽西歸好像說過不止一遍。
子桑傾沉默不語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東陽西歸,咫尺之外的熟悉冷眸,滿溢着柔情,漆黑眸底閃着濃濃 的寵溺。
睫毛輕顫間,子桑傾莫名的就失了魂,怔怔的看着突然湊到面前來的東陽西歸。
“哎呀呀!東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首先我真不是故意偷看的!但大白天的,你能不能不這麼秀恩 愛?想酸死我呦!”
姜三冬從過道旁走了出來,瞥到食堂門口有人影,偏頭一看,竟然是東陽西歸。
基於挺多天沒見到東陽西歸了,這一出現竟然是和子桑傾抱在一起的,姜三冬不可謂不受刺激。
他不用湊前去仔細看,也知道被東陽西歸摟在懷裡那個側影,定是子桑傾無疑了。
回來也不知道多關心一下訓練的事兒,一回來就去找子桑傾,這也忒不像話了。
還有沒有點身爲教官的樣子了,還能不能以身作則的當好一名好教官了。
姜三冬突然冒出來的聲音,驚了子桑傾一下,推搡着東陽西歸的手更用力了,奈何東陽西歸摟在她腰 後的鐵臂,更緊了,沒推成功。
東陽西歸本想和姜三冬說,滾去忙自己的,別來吵他的。
結果姜三冬倒是很識趣,說完也不等他回過頭來,自己就先轉身走掉了。
“你放手先,一會又蹦出一個人來!”子桑傾抓着東陽西歸摟在腰上的手,有些急了。
最討厭公衆場合膩膩歪歪的了,東陽西歸也不知道收斂點。
雖然突然出現的姜三冬,只留下一句話就瀟灑走了。
但他這麼一鬧,東陽西歸也沒了興致。
又但是,東陽西歸更不想就這麼放走子桑傾。
於是乎,東陽西歸的鐵臂依舊緊箍着子桑傾的小蠻腰,強勢的摟着她就走。
“有事你就說事,我不想去你辦公室!”
被迫跟着走的子桑傾,腰都快被東陽西歸勒短了。
“別鬧,我們好多天沒見了。”東陽西歸目光如炬,一點也不心軟的摟着子桑傾。
“誰鬧了?是你別鬧了吧!”子桑傾小臉一黑,猶豫着,她要不要一拳把東陽西歸給打跑。
“別打什麼歪主意,有精力還是留着用在訓練上比較好。”
東陽西歸走得很快,看着前方的眼睛也沒斜一下,可他就算沒看子桑傾,似乎也知道了子桑傾心裡在 打什麼小九九。
“……”子桑傾額頭頓時落下幾根黑線。
什麼玩意兒!
她有說什麼麼?
混蛋!
“別一副防着小人的樣子,我找你是真有事!”
子桑傾沉默了下來,雖然雙腳在乖乖跟着他走,但東陽西歸冷眸一斜,就知道子桑傾隨時準備逃跑。
“什麼事?你現在說不就行了!”子桑傾一臉的懷疑。
東陽西歸說找她有事,十次有九次都是沒事,還剩一次是小事。
“不行!天太熱了,現在我不想說。”
太陽很大,走沒幾步頭頂就被曬得發熱,東陽西歸一臉嚴肅的解釋道。
“……”子桑傾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分明是無賴行爲!
一路上,倒也沒遇到什麼人,沒幾分鐘就走到東陽西歸的辦公室。
“傾兒,想我沒?”兩人一進辦公室,門都還沒關,東陽西歸挺拔的身軀一側一壓,就將子桑傾給圈 在了他和牆壁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