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一醉方休(2)
34.一醉方休(2)
下午的陽光分外耀眼,曹建國從縣城一家賓館裡神『色』頹喪地出來。
他在這家賓館的一間客房裡,被檢察院“請”來待了兩天兩夜。在這兩天裡,檢察院的同志不厭其煩地反覆問他幾個問題,問話的腔調至今還在他腦海裡迴響,像一臺老留聲機一樣,枯燥而又執著。
電廠低質煤一案,公安局經過深入調查、查證,掌握了大量商業賄賂犯罪案件的證據。在此案中,曹建國是重要的當事人之一,公安局將案子送到了檢察院。
正當檢察院辦案人員對曹建國展開進一步審查時,他姐夫李開富的姐夫杜縣長出面了,幾經周折,曹建國被放了出來。其他人就沒有這麼走運了。有開除廠籍的、記大過處分的、留職察看的,羅偉被移交司法部門接受法律制裁,運輸車間的王主任也撤職了。一些有關聯的貨主也受到不同程度的處罰。
車子早就在外面等着,見曹建國出來,柏文英和“書記”迎了上去……
七月流火。車站二季度的副業收入比上季度提高了百分之七十。按照協定,車站可以提成九萬多。正在劉子翔樂不可支的時候,朱段長大筆一揮,樟樹灣車站二季度提成獎減發三成。劉子翔不幹了,打電話找朱段長理論,被朱段長堵得啞口無言:你車站碼頭好,纔有今天。所以啊,飯要大家吃。你們做了事,多吃一點沒問題,但也不能讓人家喝西北風嘛!你有點覺悟好不好?
辛苦了好一陣子,堵漏增收,還落了個“沒覺悟”的名,劉子翔足足鬱悶了5秒鐘之久。他不甘心,在電話裡胡攪蠻纏讓朱段長批給他3臺空調纔算完事。
朱段長抑制不住歡喜地敲開劉文初辦公室的門,揚着手上的報表,道:“不錯!不錯!劉子翔這傢伙果然不錯!這個季度就見成績了。”辦公桌前的劉文初儒雅地起身請朱段長坐下,道:“聽說,他這次捅了馬蜂窩,開罪了不少人。”“不捅馬蜂窩,就不會立竿見影!”朱段長心裡跟明鏡似的,“這傢伙還跟我嘴硬,說沒什麼事。”“他現在就像一個卒子,在前面拱來拱去,你可要看着點。他現在可是你的愛將!”“也是你的。你別想袖手旁觀。”朱段長拉人下水,隨即,又忍不住笑,“這次,我砍了他車站三成的提成獎,急得他哇哇叫。”“他不會那麼爽快就認了吧?”“當然不會,他死皮賴臉要了三臺空調。這傢伙就是臉皮厚,你別看他外表大大咧咧的,其實啊,一肚子壞水。”朱段長笑罵道。
劉文初也笑了。
“這次,主管後勤的彭副段長要退居二線了,段裡要提拔一個副段長,我覺得……嘿嘿!”有些東西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有能力的好同志就應該給他們更多的鍛鍊機會。”劉文初心領神會。
二季度的提成獎雖然被段裡砍去一些,仍有六萬多。劉子翔索『性』一分錢不留,通通發下去。反正車站小金庫還有收取的大棚車選車費進項。
上午,劉子翔收拾東西,興高采烈地出門。他現在也算是意氣風發。段裡主要領導欣賞、車站職工擁戴、副手積極配合,車站各項工作都穩步前進,形勢一片大好。他到街上,花了200多塊錢買了一把“譚木匠”桃木梳,準備回家送給老婆曾萍。兩口子冷戰有一段時間了,劉子翔想借機哄哄她,冰釋前嫌,恩愛如初。這段時間,劉子翔每次回去,曾萍都是冷冰冰的,而且單方面中止了夫妻間的“家庭作業”,讓血氣方剛的劉子翔備受煎熬。
劉子翔正準備上公共汽車時,身上的手機響了。是奕輝打來的,問他在什麼地方,得知地點後,讓他等着。不多一會兒,胡蓉芝那輛白『色』小車就開到了,劉子翔被奕輝和溫向軍拽上了汽車。
奕輝和溫向軍倆人目前大走桃花運,一人一個,跟彭衛和李麗珍打得火熱,你來我往,成雙成對,讓人煞是羨慕。現在,他們四人擠在後座上,親熱無比。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劉子翔問專心開車的胡蓉芝:“這是往哪兒開啊?”“到了你就知道了。”胡蓉芝偏頭,莞爾一笑。
汽車往縣郊外駛去,順着一條河流若即若離地開行。沿河兩岸是綿延數十里的葡萄園,高及一人的葡萄架上紫藤繞樹,葡萄滿架。葡萄已經成熟,一串串紫紅的葡萄在透過葉隙的陽光裡離羣索居,醞釀着一個甜蜜而醇和的季節。
在一家臨河的農家小院,汽車戛然而止。下了車,劉子翔才知道這是家農家土菜館。緊張而乏味的城市生活會使人留戀和嚮往舒緩、恬靜的田園生活,這離城不遠的葡萄園正迎合了這種生活意趣。有山有水、有雞鳴狗跳、有成蔭的葡萄架、有從葡萄園裡吹來的香甜而沁人肺腑的習習涼風,生意也很不錯。這一帶有許多家這樣的土菜館,當地有一點經濟實力的農民都想方設法把自己的宅院改造、擴張,建成各有千秋而萬變不離其宗的土菜館,供城裡人休閒。
小院用竹籬隔着,籬笆上爬滿了牽牛花。劉子翔等人在院裡的一棵梨樹下坐定,喝茶、剝瓜子。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圍着個肚兜,光着屁股滿院子『亂』竄,還捏着小雞雞對着籬笆下的幾隻螞蟻撒了泡寥寥無幾的『尿』,妙趣橫生,惹得衆人開懷大笑。
店主袁家模忙着去院子外的葡萄樹下捉雞,50多歲的袁家模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最光輝的生活業績是幹過10年裝卸,開過3年摩的,有一兒一女,俱已成家,一家人開個小店,種上幾畝葡萄,生活殷實。店主的兒媳麻利地去葡萄園裡摘了幾串熟透的葡萄洗淨端上。
胡蓉芝選了一串呈給劉子翔:“來,劉站長,吃這串,這串好。他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又指着店主袁家模介紹道。
“哦!”劉子翔很不習慣這樣的殷勤,但推辭不過,接了。新鮮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味道醇正,入口有陶然的微甜,似乎夾帶着一股陽光的氣息。
那兩男兩女閒不住,藉機雙雙離開了。
“味道怎麼樣?”胡蓉芝問,旁邊的袁家模也期待地望着劉子翔。劉子翔不住地點頭道:“好!好!新鮮的就是新鮮的,味道就是鮮美。”胡蓉芝和袁家模都欣慰地笑了。
“這地方好吧?依山傍水,空氣清新,享受真正的田園風味。你呀,老是待在車站,一定很悶的,應該多出來放鬆放鬆啊!”“哈哈,我可沒這麼悠閒的命啊!”“忙裡偷閒,勞逸結合嘛!”“胡經理,今天請我來,有什麼主題嗎?”“就是請你來散散心啊!別以爲自己是神力無邊的菩薩,找你就是有事求你!”胡蓉芝悠然地看了他一眼。颳了鬍子的劉子翔顯得比以往順眼多了,少了些粗糙,多了些剛毅。
“呵呵!”劉子翔無言以對。
“這次,你擺了人家一道,讓他們夠戧。”胡蓉芝漫不經心,“你出手也夠絕的啊!你有什麼打算嗎?”“什麼打算?事情已經過去了。”劉子翔滿不在乎。
胡蓉芝嘆息道:“就這樣過去了嗎?”看着劉子翔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暗暗焦急。
“還能怎樣?我收取該收的錢,堵住了漏洞,不就完事了?”“你的目的達到了,人家的呢?”“沒辦法,職責所在。我對事不對人,不是有意刁難誰。”“唉,你有時候天真得可愛!”胡蓉芝脫口而出,“親愛的劉站長!”話一經說出,頓覺不妥,臉上倏忽飛起一朵紅雲。
劉子翔沒在意,只是傻傻地笑。
“你呀,你想過沒有,你擋了人家的財路,人家會善罷甘休嗎?”胡蓉芝提醒,“我也是生意人,我清楚生意人的套路。對生意上的攔路虎,不外乎連蒙帶哄,實在不行,就趕。”劉子翔爾後若有所思地踱至籬笆邊,望着綿延無際的葡萄園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