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黑。
太陽雖然已經西沉去,但餘光仍在天地間。
院子裡,那十握拳凝立,面對西天的紅霞。
他感覺此時的自己強大無比,一拳擊出,彷彿可以打穿空間,擊破重雲。
他的胸膛起伏着,因爲興奮,也因爲驕傲。
我做到了!
他在心裡大吼!
落日餘輝之下的少年,氣息悠長,目光堅毅。
身軀如鐵!
“哥,你要這樣站多久?”
那九推開門,站在門口問。
“雖然我從小沒少看你光屁股的樣子,但那兩位小姐姐沒見過。”她說,“天還沒黑,你就這麼大膽地耍流氓……不太好吧?”
那十這才意思到自己還光着身子。
一時,如神英姿,滿腔自豪,化成了無比尷尬。
他捂住下身,紅着臉回頭,只見金甲少女平靜地立在窗前。
目光淡然,正在打量自己的身體。
肖婷露出半個腦袋,偷偷地在看。
那十羞愧難當,又無處可逃,急忙抓起旁邊的衣物來擋要害。
但他方纔那一下爆發,不但擊爛了鐵皮桶,也讓四濺的熱水把衣服與浴巾都衝到遠處,這時旁邊只剩下了一隻襪子,被他抓在手裡。
一隻襪子能擋得住啥?
擋得住中間的一個,擋不住旁邊的倆。
“看什麼看?”他蹲在竈臺後扭頭衝那九大喊:“還不快給我拿條浴巾來?”
“你耍流氓還耍出理來了?”那九衝他翻白眼。
裹了條浴巾,匆匆跑回屋裡,那十直接將自己關在屋裡不出來。
那九過去敲門,說:“哥,這種事想開點就好了。不就是被看了個光嗎?不要緊,又不是被外人看——你把她們都娶了不就好了?”
“滾一邊去!”那十在屋裡罵。
“嗯,還有力氣罵人,那就沒事,不會想不開尋死上吊。”那九放心地邊嘀咕邊走開了。
那十找了一身衣服穿好,站在屋裡,擡手握拳,看着自己的拳頭出神。
他慢慢呼吸,引導着內氣運行,突然向前一拳打出。
拳風破空,呼嘯作響,在空屋裡發出咚地一響。
現在我到底有多強呢?
他推門而出,向外走去。
“你去哪裡?”肖婷追過來問。
“哥,不就是被大家看到光屁股的樣子嗎?不要想不開離家出走。”那九急忙來勸。
“少胡說八道。”那十瞪她一眼,對肖婷說:“我出去走走,試試力量如何。”
“是成功了?”肖婷問。
“嗯。”那十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離開家,一路向城外去,來到了垃圾山時,天色已經黑了。
他眼睛裡的精光並沒有消失,這光讓他在黑暗之中也能大略看清周圍,雖不能說是纖毫畢現,但行於黑暗中,卻也感覺身邊如同有昏黃燈光照耀一般。
這讓他有些驚訝。
煉體第三段,也是最後一段,完成之後,看來不僅是筋骨皮合一,增強了力量,還讓這副身體機能得到了全面的提升。
他靜靜聆聽,發現自己的聽覺也比從前厲害了不少,甚至能聽清老鼠在垃圾堆中爭奪食物的廝打吵鬧聲。
他緩步向前,四下觀望,很快找到了一扇被丟棄的蒸汽車車門。
這種車門由兩層鐵皮夾着鐵支架組成,很是沉重。
那十將它拿起,擺好,握緊拳頭後一拳打了過去。
轟地一響中,兩層鐵皮與中間的鐵架一起被巨力打得變了形,那鐵架彎曲,鐵皮如同廢紙般皺成一團。
那十看着自己的拳頭。
拳鋒上,連一塊油皮也沒被擦破。
更沒有感覺到半點疼痛。
厲害啊!
他一時興奮,開始尋找新的目標,很快發現了一塊混凝土。
那裡面還有扭曲的鋼筋,看起來極是結實。
那十鼓起勇氣,深呼吸之後,依照着內力爆發的方法,吐氣出拳。
一拳砸下,如同一隻鐵錘砸下,那一塊人頭大小的混凝土直接被砸得粉碎四散,裡面的鋼筋被砸得彈飛出去,卻沒能傷到那十的手。
那十隻微微感覺有點疼痛。
他看着自己的拳頭,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
這樣的一拳如果是砸在人的頭上,豈不是一拳就能把人腦袋砸碎?
好傢伙!
我哪裡還算個人,簡直是一件行走的兇器!
他興奮地四下尋找,終於找到了一截被掩埋在垃圾之下的黑鐵管。
鐵管有成人大腿那麼粗,黑鐵鑄成,其上已經滿是鏽跡。
那十用力拉了拉,鐵管微動。
他感覺這截鐵管恐怕不短,於是雙手用力,猛地拉動。一時間,嘩啦啦作響,壓在其上的垃圾掉落一地,一截近兩米長的鐵管被那十生生從垃圾山中抽了出來。
能將被壓得這麼結實的長傢伙抽出,可見那十的力量已經達到了怎樣的地步!
這讓那十也是一陣興奮。
將鐵管託在手中,雖然能感覺到它的重量,但那十卻不覺得怎麼吃力。
這一截粗重的鐵管至少要有一百多公斤,在那十感覺中,卻跟一根沉重的棍子沒什麼不同。
他試着抱住水管舞了幾下,不怎麼太費力。
隻手托起水管,也還可以。
他十指發力,抓住水管,翻下手掌,水管被如同被鋼鉗鉗住一般停在他手中,不曾掉下。
他滿意極了,將鐵管找了個地方用力插入垃圾之中,然後對着鐵管一陣拳打腳踢。
全力出拳打在鐵管上,拳頭會有些疼痛,但並不嚴重。
腳踢在上面,也會有輕微的疼痛。
但這種程度的疼痛,並不影響他發力。他圍着鐵管大打出手,一時間,叮噹巨響傳遍四方,嚇得許多老鼠拼命逃離這是非之地。
他越打越興奮,熱血奔流中,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他突然飛起一腳,重重踢在鐵管上,鐵管被他巨大的力量直接踢得飛了出去,摔在遠處。
他追上查看,只見那鐵管受力處微微彎曲。
“一階改造人?”那十笑笑,雙拳對撞,咚咚有聲。
“到底誰是兔子?”
他望向遠方的城市,目光森然。
……
夜風起,科勒打了個寒戰。
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寂靜的長街。
街上空蕩,並沒有人。
科勒皺眉,哼了一聲後,活動了一下他那粗壯的機械胳膊。
有蒸汽自排氣孔中噴出,嗤嗤作響。
這種聲音如同獅子示威,在警告黑暗中的宵小,離科勒大爺遠一些。
科勒轉身,繼續向前走。
長街兩邊本來都有燈,但或因故障,或因人爲,幾乎都已經不再亮。整條街上,也只有兩三盞路燈亮着,閃着昏黃的光。
科勒不喜歡這裡。
他喜歡星光區的繁華,喜歡北山區的香豔,喜歡黑山區的富貴。
但爲了生計,他卻不得不活在金砂區,聞着工業毒氣的味道,看着大煙囪冒出的煙籠罩天空。
地下格鬥場的老闆,每月支付給他的薪水是一萬帝元,這些錢在金砂區平民眼中看來無疑是一筆鉅款,但在身爲改造人的科勒眼中看來,不過是小錢。
生活就是如此諷刺,世界就是如此殘酷,他自視爲了不得的人物,卻只能每天爲這點小錢奔波。
該死!老子當初花光了爹媽的老底,爲的可不是整天給別人當保鏢、看場子!
不過,這種狗日的生活就要結束了。
大哥說過,只要避過這一陣子風頭,我們就可以盡情享受那幾箱鈔票!
到了那時,老子也要當老闆!僱一羣打手圍着老子轉!
科勒想象着未來的日子,露出得意的笑容。
到時僱個什麼樣的人來給老子當保鏢呢?
改造人不安全,萬一他盯上我的錢怎麼辦?
僱拳手!
地下格鬥場裡有的是好拳手,尤其是那個一拳小子,竟然連貴族拳苑出身的暴拳都能打敗,真是厲害。
對,到時就僱他給老子當保鏢!
他要是不幹呢?
敢!?
老子一拳就能砸出他腦漿子來,他敢不幹!
到時,還要弄一羣漂亮姑娘來,天天陪在老子身邊,老子想如何就如何……
科勒咧開大嘴,忍不住笑出聲。
這時,又一陣風吹來,科勒打了個寒戰後,隱約感覺到什麼。
於是他回過身。
身後昏黃的街燈映照之下,一個與他相比顯得極是瘦弱的身影,立在街頭。
“幹什麼的?”科勒厲喝一聲,拳頭在胸前一撞,撞出一串火星。
“找你借點東西。”對方緩步向他走來。
科勒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
“我認識你?”他問。
“算認識吧。”那人越走越近,到了近處,科勒看到一張年輕的臉。
“你?一拳小子?”科勒吃了一驚。
“是我。”那十點頭。
“跟你又不是很熟,找我借什麼東西?”科勒問。
“最近手頭缺錢。”那十說,“想借點錢花花。”
科勒瞪大眼睛看着那十,突然大笑起來:“有意思!”
他雙拳一撞,冷冷問道:“一拳小子,你該不會是以爲自己有能力對抗改造人吧?”
“不能嗎?”那十反問。
科勒冷笑:“別以爲打贏了區區一個暴拳,便能不可一世。你們這些普通人,就算把拳法練到頂級,對我們改造人來說,也不過是一堆沒用的肉球廢物而已。”
他擡起一隻手,用力握拳,鋼鐵關節發出吱呀響動。
他輕蔑地看着那十說:“來,對我的拳頭說說,想借多少錢?”
“具體數目我也不大清楚。”那十想了想後說,“反正是五隻錢箱。”
科勒看着他,一時怔住。
“別跟我說那些錢不在你這裡。”那十說,“我親眼見你從賭場的押運車上提下來的。”
“找死!”科勒目光冰冷,動了殺心。
那鋼鐵大手,向着那十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