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某座大宅邸內,林同與帝都治安將軍王勳相對而坐。
林同正捧着一份詳細的勘查報告看,放下後,疑惑地問:“真的是這樣?”
王勳緩緩點頭:“我們在第一時間趕了過去,當時的現場就是如此。”
“可是……”林同忍不住說,“這件事真不是我們做的。相反,是肖家的人殺了我的手下……”
王勳不置可否。
“憲兵只知道用事實和證據來判斷一切。”他說,“現在的一切證據都對你們不利——尤其是在你們主動承認林蕭與此事有關的情況下。”
“我們只能實話實說。”林同說,“否則更會被對方抓住把柄,說我們心虛說謊。”
他氣憤地將報告摔在桌上:“肖家這老東西,真是隻老狐狸!太狡猾了!”
王勳不知說什麼好,就只是沉默着。
“肖家一定會有所行動。”林同說,“身爲帝都治安將軍,您不能坐視不理。”
“我會盡力。”王勳點頭。
林同沒有多說什麼廢話,直接取出一張支票,推給了王勳。
“您這是幹什麼?”王勳急忙搖頭,“追查真相,是我職責所在……”
林同將支票再向前推了推:“真相有勞王將軍,林家人的安全也有勞王將軍費心。還有肖家的動向,也請王將軍幫忙留意。您放心,林家的人用不了幾天就能趕回帝都,到了那時,一切就都不勞將軍費心了。”
“只是幾天而已。”他再次強調了一遍。
王勳低頭看了眼支票,眼皮跳了好幾下。
“伯爵大人,事關帝都治安,我一定會盡力。”他沉聲說。
“將軍費心了。”林同站了起來,躬身一禮,王勳急忙起身還禮,親自將他送到門外。
“將軍不必客氣。”林同阻止了王勳,在王府管家陪同下離開。
王勳望着走廊中林同的背影,思索片刻,轉身回到屋裡,面對着桌子上的支票坐了下來。
後面的隔間裡,王勳的兒子走了出來。
他低頭看了眼支票,立刻嚇了一跳:“都說林家發了橫財,富可敵國,我還以爲是假的。”
王勳笑笑。
“可是父親。”兒子不解地問,“這件事關係到九大名門中最強的兩個,肖家老爺子行事風格又那麼兇悍,您真打算幫林家?”
“白給的錢,不拿白不拿。”王勳一邊說,一邊將支票拿了起來。
“您的意思是……收錢不辦事?”兒子有些驚訝。
“林家早晚是要垮掉的。”王勳說,“我怎麼可能站在將亡一方的隊伍裡?”
“您怎麼知道?”兒子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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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啊。”王勳語重心長地說,“這世界上最貴重的不是什麼黃金珠寶,也不是什麼煤晶大礦,而是信息!正確的信息能讓你飛黃騰達,錯誤的信息能讓你家破人亡,你明白嗎?”
兒子似懂非懂。
王勳沒有告訴他,那一次奉太子之命對某個風月酒店的搜查中,自己遇到了誰。
更沒有告訴他,那之後自己做了怎樣的調查,才知道肖家請來的某位醫生與肖家有着怎樣的關係,又與帝國唯一的那位主宰有着怎樣的關係。
那時,王勳就堅定地打好了主意——不論誰與那個少年有衝突,自己都要堅定地站在少年一方。
哪怕對方是國中了不得的權貴。
同理,跟少年同一陣線的人,就是他要保護的人,就是他要討好的人。
少年站的隊伍,就是他要站的隊伍。
他眯着眼睛看着支票,心裡冷笑。
白給的錢,自然要是拿的。
你又不是肖野,我爲什麼不敢拿?
匆匆離去的林同並不知道這一切。他以爲接下來的日子裡,林家將有帝國憲兵這個強大的朋友相伴,因此心裡篤定了許多。
但他當然不會把全部的寶都押在憲兵隊身上。
一時間,電報與書信齊飛,林家散佈在遠方的力量,開始快速地回撤。
肖家主堡內,肖家人齊聚一堂。
那十也應邀在列——以肖婷好友的名義。
但肖家人心裡都明白,這其實是老爺子在向大家宣佈——他對於肖婷今後的歸宿問題,已經有了自己的看法。
老爺子不點破,他們也不必說破,心裡有數就好。因爲年輕人的臉皮,總是嫩了一些,說破會不好意思,心裡的不好意思也許就會化成行動上的不好意思。
那樣就真不好意思了。
“肖家將與林家全面開戰。”肖野說。
“要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肖無界紅着眼睛說。
“爺爺,您安排吧,我們要親自動手,我要親手殺了林蕭那個混蛋!”肖璇流着眼淚說。
再令人討厭的人,也有讓人覺得可敬的一面。
那十看着肖璇,心中暗想。
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真好。
但他問心無愧。
我未曾惹你們,你們卻來惹我。惹我無所謂,我不在乎。但你們惹我的家人,這不行。
小婷姓肖,不姓那。
但沒有關係。我認定她是我的家人,那麼她就是。
永遠都是。
肖野目視諸人,問:“你們怎麼看?”
“應該採取雷霆手段。”肖無憂想了想後說,“自從發現礦山以來,林家一半的力量都調到了礦山那邊,他們在帝都內的力量其實遠不如我們,這是我們的大好機會。但如果拖延,林家的人全都調回來,龐大的資金流也從礦山那邊引過來,事情就難辦了。”
“你怎麼看?”肖野問肖無限。
“我覺得……這仇一定要報!”肖無限說。
肖野的目光移向了肖明。
“我反對。”肖明說。
“你說什麼?”肖無界勃然大怒,“小明,別忘了你姓肖,不姓林!”
“你這是什麼意思!?”肖璇大聲質問,“我哥被林家的人殺害了,你竟然反對我們去復仇?”
“我們剛剛除掉科家,現在再向林家動手,容易引起其餘幾大家族的恐慌。”肖明說,“一個家族不可怕,但如果剩下的家族聯手呢?到時我們在與林家的激戰中消耗得七七八八,拿什麼來對付他們?”
他看着肖野,說:“祖父,林家就算少了一半人手,實力也不容小視,絕非科家可比。如果打起來,我們一定能贏,但付出的代價必然極大。到時林家消失,肖家衰弱,得利的卻是其他家族。我甚至覺得,這件事本就是那幾大家族中的某個或某幾個在暗中搞鬼。”
“那麼你認爲應該怎麼辦?”肖野問。
“查明真相。”肖明說,“然後,讓林家與真正的兇手廝殺,我們坐視,等着從中漁利。”
“這計劃可真是長遠。”肖無憂笑了,“長遠到不知何時才能實現呢。”
“什麼暗中挑撥!”肖無界怒吼,“明明就是林蕭那個混蛋,故意打壓我們肖家!父親,小瀾是您的長孫,是我唯一的兒子,就這麼死了,我不甘心啊!父親,求您讓我當先鋒,我要親手殺了林蕭那混賬!”
肖野看着肖明,問:“你認爲我們應該忍?”
“不是忍。”肖明說,“我只是覺得我們不能中別人的圈套。祖父,您是睿智的人,應該能明白。”
肖野看着他,看了許久,然後長嘆了一口氣。
“我本來以爲你是最好的人選,可惜,我看錯了。”他搖頭說道。
肖明愕然看着祖父,不敢相信這話出自祖父之口。
“小明,你讓我很失望。”肖野說,“在家族遇到這樣的危難時,你想到的只是如何保全自己嗎?是的,忍一時風平浪靜,可那之後呢?我告訴你——沒有海闊天空,只有衆人的鄙夷,只有敵人的冷笑,只有甩不掉的恥辱。”
“祖父!”肖明站了起來,打算據理力爭。
肖野的臉色沉了下去:“小明,今天開始,曉月堂的事暫時交給你姑父打理。至於你……”
肖無限一臉焦急,急忙站了起來:“父親,小明他不是那個意……”
肖野沒有理他,冷冷對肖明說:“我罰你在悔錯堂閉門思過三個月!”
“祖父!”肖明還想再爭,肖野已經怒喝一聲:“下去!”
“是。”肖明極不甘心地躬身一禮,擡頭望了那十一眼後,轉身離開。
那十看着他的背影,轉頭又看了看肖野,隱約有些不解。
肖無限一臉焦急,肖無界一臉憤恨,肖無憂笑容淡然。
程軒則有些欣喜,怕被人看出來,低垂着頭。
程林峰坐在父親身邊,侷促不安,不知說什麼好。
這時,肖婷站了起來,目視肖野。
她剛要開口,那十突然一把將她拉坐了下來。她驚愕地看着那十,那十卻只是衝她搖了搖頭。
“別開口。”他低聲叮囑。
肖婷不能理解。
“你和小明哥……是朋友吧?”她低聲問。
“是。”那十點頭,“所以纔不讓你開口。”
肖婷更不能理解了。
“那麼,我們開始制定具體的計劃吧。”肖野說。
他望向肖無憂,說:“無憂,幫我把我定好的計劃,跟大家說一說。”
“好。”肖無憂點頭,從身邊的包包裡取出一份文件,打開鋪展在桌上。
“來此之前,我已得到消息,林同去見帝都治安將軍王勳了。”她說,“我想林家一定會重金收買王勳,讓憲兵隊幫他們望風,甚至直接出兵保護,所以……”
“這個可以忽略不計。”肖野突然說。
肖無憂有些驚訝地擡頭看他。
那十也側頭看着他。
“王勳不是傻子。”肖野說,“事關兩族存亡,雙方勝負未定,他不敢亂站隊。在官場上的混的人如果沒有這兩下子,哪裡爬得上這樣的高位?就算能爬上,也早摔下去了。”
“好。”肖無憂點頭,“那麼計劃稍有調整,但……總體沒有大變化,我現在仔細說說……”
“抱歉。”那十站了起來,“我覺得,我不應該繼續聽。”
肖野看着他,半晌後點了點頭:“你去休息吧。”
那十點頭,緩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