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世界,重重隔絕。
那十思索着明新雨的話,突然間明白了洛夫爲什麼必須死。
他曾問過洛夫到底做了什麼事,才如此爲帝國所不容,洛靈答了四個字——衝破禁錮。
那時那十完全沒辦法聽懂,但現在他懂了。
某種力量如同鐵幕,死死地困住了這個世界,不讓其中的人向更高處去,而洛夫卻要打破這規矩,去看一看更上層的世界。
於是,他該死。
什麼陰謀推翻帝國,什麼用危險的實驗害人,什麼研究威脅到全人類的科技,這都是胡扯,是障眼法。
他瞬間明白了,帝國高層中有些人,知道這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也瞬間明白了,過去亞桑德曾說過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那個曾經年輕有爲的熱血帝王,爲何會變成今日的樣子?
也許,正是因爲承受了無窮的打擊,在看不到希望的鐵幕之下,終於碎了曾有的萬丈雄心,才墮落成了一個單純的酒鬼。
他思索着,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肖家的門前,走進了莊園。
他在園中的鞦韆上坐下,身子隨着鞦韆擺盪。
明新雨要他想辦法離開這裡,去更高等的世界,去找她。
那不也是要打破禁錮?
但爲什麼她篤定自己能辦到?
那十擡頭,望着天空,突然下定了決心。
這時,肖明走了過來。
“我聽說你回來了,但一直在這裡發呆,所以過來看看。”他說,“反叛軍那邊……似乎沒有什麼好消息吧?”
“嗯。”那十應了一聲,“柏萊德更過分,他說洛夫必須死。”
肖明嘆了口氣:“我真搞不懂這些人心裡是怎麼想的。”
“你呢?”那十問。“你是否後悔了?”
肖明笑了:“我的命都是你給的,沒有你,這世上早就沒有我了。還有,肖家能有今天,也都靠你。而且……別忘了,小婷也是肖家人。”
那十笑了。
“沒有外援,我們也一樣可以成事。”他眼裡閃着光,沉聲說:“我需要你幫我弄到關於洛夫的一切消息——關押地點、守衛情況等等。”
“交給我。”肖明點頭。
那十知道這些事必然極難辦——尤其在他與柏萊德交流之後。
但既然關押看守洛夫的是大元帥的人,那麼就還有一線希望——柏萊德再希望洛夫死去,也不可能將有人試圖營救洛夫的消息告之武凌。
那麼,肖家就還有獲得詳細情報的機會。
此時,肖明展現出了他強悍的個人手段,與肖家的整體實力。
這二者結合一起,這一夜的時間裡,許多機密就悄悄地自帝國核心流了出來,傳到了那十的耳中。
“我需要你們製造一些麻煩。”那十對肖明說。
“聲東擊西?”肖明問。
那十點頭。
“可你又要怎樣做?”肖明問。
“突襲監獄。”那十說,“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只你一個人?”肖明問。
“只我一個人。”那十點頭。
“那太危險了。”肖明說。
“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當然只能我自己去做。”那十說。
“肖家會盡全力支持你……”肖明說。
“不。”那十搖頭,“你們把全部力量用在牽制他們上就好,務求讓武凌認爲,是反叛軍大部隊在全力攻打帝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肖明點頭,“你放心,我會親自上陣,監督一切。”
“有勞。”那十說,“處刑在三天後,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
“什麼時候動手?”
“明晚吧。”
寂靜的夜很快過去,天色亮起。
那十一直坐在鞦韆上發呆,肖明早已離開,園裡只他一個人。
這時那九和肖婷一起走了過來,站在鞦韆旁看着他,那十一驚緩過神來,望向兩人。
“我們已經知道了。”肖婷說,“要去大家一起去。”
“胡鬧!”那十皺眉,“這件事很危險……”
“酒鬼大叔也是我們的朋友!”那九說,“不許你自己一個人逞英雄!”
“是的。”肖婷說,“你爲了自己的朋友,可以捨棄一切,我們也一樣。你沒有權利阻止我們。”
“你們真想幫忙,就去幫肖明。”那十說,“那裡也需要人手。”
“我知道你以爲我只是個累贅。”肖婷咬了咬嘴脣,突然蹲下去,將手按在地面,猛地一抓。
一種奇妙的波動在她掌間生成,接着,傳入地面,將一片花草泥土連同裡面的小石子一起抓了起來,在她手掌中快速地變形,化成了一把長劍。
那十和那九一起驚訝地看着。
泥土的長劍很快泛起了金屬的光澤,在短短几秒後,就變成了一柄真正的劍。
肖婷揮劍,劍光及處,粗大的鋼鐵鞦韆架立時兩斷。
那十嚇得跳了下來,看着大秋千嘩啦啦倒了一地。
長劍在肖婷手中變化着,又化成了利爪,她擡手一抓,地上一大截鞦韆鐵架就被輕鬆地抓成了一團碎屑。
“還可以這樣……”肖婷漲紅了臉,擡起利爪,利爪再變,變成了一架小型的手持火炮。
“這也行!?”那九驚呆了。
那十也嚇得不輕。
“所謂鍊金術,就是改變物質的一種魔法。它起源於古代魔法師對黃金的渴求,起源於貪婪的慾望,但卻最終可以長成爲一種創造之術,又或毀滅之術。”肖婷長出一口氣,手裡的炮摔落地上,化成了一灘腐泥。
她喘息着說:“以我現在的力量,雖然可以變出火炮,但也只能發射一次而已……”
她看着那十,問:“你覺得我沒有資格去救酒鬼大叔?”
“還有我!”那九內氣運轉,身上的微金甲立刻擴大,變成了一身重甲,“我也要參戰!”
她的變化自然將肖婷也嚇了一跳。這一對姑娘彼此彼此,旗鼓相當。
“不行!”那十果斷搖頭。
“爲什麼?”那九急了。
“太危險。”那十說。
“我們很強啊!”肖婷說。
“不行就是不行!”那十怒吼,“我還是不是一家之主了?不許胡鬧,都給我回屋裡反省去!”
兩個姑娘看着他,一時眼淚汪汪。
“你們對自己力量的掌控根本還不熟練。”那十說,“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這是去拼命,甚至是去送死!你們真想幫忙,就去幫肖明,我這邊人越少越好,這樣,我才能不用顧慮其他,全力出手。你們明白嗎?”
說到最後,完全是懇求的語氣了。
“好吧。”那九嘆了口氣,“聽你的。”
“可是……”肖婷還想爭辯,已經被那九攔下:“聽我哥的話,沒錯。”
她拉着肖婷的手,轉身就走,一副氣哼哼的樣子。
那十看着她們的背影,露出笑容。
都長大了,都變厲害了。
我那家的人,果然都不一般。
太陽走得很快,轉眼,夜幕降臨。
那十一身黑衣,隱藏在黑暗之中,靜靜潛伏。
夜漸深,但帝都監獄的燈光卻依然明亮,照亮周圍。一隊隊巡邏兵在大院中巡行,燈塔上的守衛警惕地望着燈光所及的每一處地方。
那十呼吸深緩,隱於暗中,與萬物融爲一體。
突然間,帝都某處,有槍炮聲響起,這聲響震動四方,令帝都中沉浸於歌舞中的貴族們震驚無比。
治安軍很快被調動起來,軍隊如同一條條長龍,在城市之中縱橫。
又有某處響起了槍聲,接着,在帝都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聲音響起,夜裡的帝都一下子變得熱鬧了起來。
一時紛亂無比。
警笛聲,槍炮聲,呼喊聲,連成一片。
很快,監獄這邊有人也動了起來,人數雖然不多,但個個都是精英。他們跳上了車,轉眼之間便駛向遠方。
那十的眼裡放出精光,人飛速地動了起來。
高牆並不能阻擋他,而牆頭的電網,也並不是阻礙。他輕如一片羽毛,輕易地翻過了牆,落在大院之中,然後沿着建築物的陰影移動,靈巧地避開了巡邏的衛士,順利地進入了他想要進入的地方。
在守衛室中,他擡手擊暈了一羣守衛,只留下了一個人。
“別……別殺我!”那人嚇得全身顫抖,連聲求饒。
“洛夫被關在哪裡?”那十沉聲問。
“我知道,我知道!”守衛急忙點頭,“我這就帶您去!”
曲折的走廊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鐵門,守衛用顫抖的手拿着鑰匙,半天后纔將門打開。
門裡,是一間大牢房,沒有桌椅沒有牀,只在中央有一個粗大的鐵架,老酒鬼被鎖在鐵架上,四肢上是沉重的鋼鐵鐐銬。
他低垂着頭,亂髮擋住了臉,身上滿是血污。
那十有些激動,呼吸變得粗重,一掌切在守衛頸間將他斬暈,然後快步向前走去。
“我來了,你這就自由了!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到沒有帝國軍的地方去,一起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再不分開。”他激動地說着。
但就在他接近對方的剎那間,他雙眼中突然爆出一抹精光,然後擡手向前,朝着老酒鬼的心臟猛地刺去!
瞬間,老酒鬼動了起來,那些結實的鐐銬變成了一種武器,被他掄了起來,如同兩道流星錘,狠狠砸向那十。
可惜,只差一點……
那十心裡嘆息,飛掠向後,遠遠避開。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對方緩步向前。
那十緩步向後,冷冷地說:“我又不是沒落進過你的陷阱。”
對方緩緩擡頭,一把扯去了假髮。
站在那十面前的,是帝國最強者,大元帥武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