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升起,帝國迎來了一個晴朗的早晨。
帝都昨夜的槍炮聲,雖然令許多人心有餘悸,但一早起來,發現帝國仍是那個帝國,帝都也仍是那個帝都,許多人就忘了昨晚的驚懼。
帝都監獄在維修。皇城中,上午的政務議會準時召開。
平時難得一見的大帝亞桑德正襟坐在寶座上,這令與會的官員們都有些驚訝。
柏萊德似乎知道了些什麼,注視着大帝,有些激動。
亞桑德擡手,示意正要發言的大臣先坐下,然後說:“朕要先宣佈兩件事——其一,帝國大元帥武凌陰謀叛亂,已於昨夜被鎮壓。武凌已經伏法,追隨他的人,也已經歸案。”
這讓許多人倍感驚訝,會議室中,一時驚呼之聲如潮。
“其二。”亞桑德繼續說,“皇太子亞叔寓,劣跡斑斑,行爲不檢,不適合擔任帝國未來的繼承者,朕宣佈剝奪其皇太子封號,依皇儲立嫡長子的舊制,立大皇子亞伯塔爲皇太子。”
羣臣又是一陣驚歎。
亞桑德扭頭,看着柏萊德。
激動中,柏萊德站了起來。
“陛下,臣下有一個促進國計民生的計劃,希望得到陛下批准……”
肖家莊園裡,那十靜靜坐在牀前,看着芝芝。
小姑娘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看到那十,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怎麼了?”那十問。
“我做了個可怕的夢。”芝芝說,“夢裡你被人捉走,我要去求你,可是卻被別人打敗了……”
那十笑笑,輕輕颳了刮她的鼻子:“夢而已。”
“那不是夢,對吧?”芝芝輕聲問。“昨天睡前,我答應過優優姐,要拼盡全力去幫你,然後……”
“不要多想了。”那十拍了拍她的手。“你昨晚做得很好。”
“那我們成功了?”
“算是吧。”
“那可真好!一定是英雄哥哥大展神威……”
她興奮地滔滔不絕了好久,腦補出那十的種種英雄事蹟。
早餐時,那十沒有見到那九和肖婷。
“她們呢?”他問藍優優。
“她們說沒有胃口。”藍優優說。然後,又擔憂地小聲說:“我看她們的眼圈都是紅腫的,可能……哭了一夜吧?”
“可能。”那十點頭。
“你應該安慰安慰她們。”肖無憂說,“女孩兒家,感情總是細膩而豐富,又很脆弱的。”
那十點頭。
吃過早飯後,他端着兩個食盤來到那九門前,敲響了門。那九過來開門,他探頭往裡看,發現肖婷果然也在這裡。
“就知道你們兩個又湊在一起抹眼淚。”那十走進去,將食盤放在桌上。“先把東西吃了。”
“你吃得下?”肖婷紅着眼睛問。
“不吃就沒有力氣。”那十說,“沒有力氣,怎麼報仇?”
“我哥說的對。”那九點頭,走過去看着那些東西,說:“可是……真的是沒有胃口。”
一邊說,一邊低下頭去,一通狼吞虎嚥。
肖婷也走了過去,拿起勺子,費力地吃了幾口,就又放下。
“聽我哥的話。”那九說,“要吃東西,不能弄壞了自己的身體。我們要把自己養得壯壯的,好爲酒鬼大叔報仇……”
說着,眼淚又流了下來,她用力瞪大眼睛,繼續狼吞虎嚥。
淚水滴在飯裡,她就着飯一起將之吞下。
肖婷受到震動,也大口地吃了起來,彷彿那飯菜是生死大敵一樣。
那十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們吃。
上午的時候,陳遠來找他。
“芝芝昨晚的表現,令人驚豔。”他說,“她竟然因爲你,而在爆發的時候仍能保持住一部分理智,甚至沒有傷到近在咫尺的藍優優,這是一次飛越。我想……”
那十笑笑:“你想多教她些東西,那就多教些吧。”
“昨晚你們的對話,有些我不是很懂。”陳遠說。
“不必懂。”那十說,“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你看洛夫,就是因爲知道得太多,所以……”
“我懂了。”陳遠點頭。“可我覺得,芝芝的力量應該是一種特殊的魔法派系,我不確定應該稱它爲什麼,但總覺得教她木系魔法,似乎對她沒什麼幫助。”
“她應該可以觸類旁通。”那十說,“你多教她基本的知識就好。”
陳遠點頭。
他走後,孤雲道人走了進來,彷彿是早已約好,要輪番騷擾,讓那十沒空憂傷。
“昨夜一役,魔法工會魔導師四去其三,道門真人也又少了一個。”他對那十說,“不過相比之下,還是道門佔了便宜——還剩下兩位真人,比對方多了一人。”
“這種爭鬥很是無聊。”那十說,“現在覺得,真沒有什麼意義。”
“道門剩下的兩位真人都是中立派。”孤雲道人說,“而魔法工會現在唯一的魔導師汐音,又站在柏萊德這邊。可以說,我們現在的勢力……”
“我們?”那十笑笑。
孤雲道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於是也笑笑。
“哪有什麼我們。”那十輕聲自語。
“你還在恨柏萊德?”孤雲道人問。
那十搖頭:“只是覺得,他們的事都與我無關。”
“你有什麼打算?”孤雲道人覺得自己的徒弟有點看破紅塵的意思,因此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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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我會離開。”那十說。
“去哪裡?”孤雲道人擔憂地問。
“一個……很遠的地方。”那十說,然後笑着安慰師父:“您別會錯了意,我不是變得頹廢了,也不是看破紅塵了。相反,我要去做一件大事。”
“我幫你。”孤雲道人誠懇地說。
“我不知道能不能帶上您。”那十說。
孤雲道人沉默了許久,說:“不論到了哪裡,別荒廢了大道修行。”
“您放心。”那十點頭。
帝國,悄悄發生着變化。
這天上午的會議中,柏萊德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方案,震驚朝野。
有人贊同,有人激烈反對,認爲這是一種破壞。
破壞了貴族階層的利益,便宜了無數小民。
但大帝支持。
不但支持,大帝還表示要立即推行全國,任何一級官員,不論出身如何,與皇室有着怎樣的關係,如果膽敢阻撓改革大業,都會被視爲叛國,要受到嚴厲的處罰。
大臣們驚訝地看着這位不知喝了多少年酒,腦子應該早被酒精侵蝕掉的大帝。
改革,正式推行。
這天晚上,柏萊德來到肖家,求見那十。
那十不在。
“他去了哪裡?”他問肖明。
肖明搖頭:“我也不大清楚。”
“他該不會是故意避開我吧?”柏萊德問。
“不會的。”肖明笑,“大人多慮了。”
柏萊德失望而去,車隊駛出肖家時,他情不自禁地回頭,望向肖家的園林。
黃昏的陽光有些暗,他什麼也沒看到。
園林裡,那十坐在一株大樹的橫枝上,目送着車隊遠去。
他知道,柏萊德是治世能臣,這個帝國會因爲他的改革方案而發生變化,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
但他始終無法忘記柏萊德那天說過的話。
他無法釋懷。
何必再見?
亞桑德已經變回過去那個有爲之君,有雷頓和雷鳴兄弟治軍,有柏萊德治政,他一定能重整帝國,再鑄輝煌。而有了二十年前的教訓,他也一定懂得如何和光同塵,隱而不發。
第二天早上,管家敲開那十的門,恭敬一禮:“那先生,有客人。”
“是誰?”那十問。
“您見了就知道了。”管家笑笑。
那十下樓,在走廊裡見到了天秋。
分別日久,這位嬌豔的女子出落成了另一副模樣,雖然依然嬌媚,但卻少了一分輕浮,而多了一分成熟穩重。
她更有女人味了。
“天秋?”那十驚呼。
天秋微笑着走來,張開雙臂與那十擁抱。
“別難過。”她輕聲說。
“嗯。”那十應。
很快,一家人重新聚在一起。天秋看着大家,大家也看着天秋。
“我們各自,都變了許多。”天秋感慨。
大家笑笑。
“將軍回去後,我本打算立刻趕來。”天秋說,“但有些事拖着抽不開身是其一,我不知怎麼安慰當時的你們是其二。”
“沒關係的。”肖婷笑笑。
“今後會有什麼打算,別落下我。”天秋說。
可是……
她還跟得上大家的步伐嗎?
“沒事,放心吧。”那十說,“過陣子我想帶大家四處走走轉轉,散散心。你要去嗎?”
“好啊。”天秋笑。
五天後,一支車隊從肖家莊園出發。那十一家人坐在車裡,點評着帝國風光,一路從帝都開到山野間,從這一城到那一城,四下游走,用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到處玩。
半個月後的某天,那十站在旅館的院子裡,看着月光下的羅覺。
羅覺皺眉:“你還讓我等多久?”
那十笑笑:“不用再等了。”
“那麼,你到底想讓我幫你什麼忙呢?”羅覺問。
“上級世界是個怎樣的世界?”那十問。
羅覺沉默了一會兒,說:“說不好。也許比這裡更好,也許比這裡更糟。總之,也就是那樣子吧。”
“我想去,需要你幫我。”那十說。
羅覺問:“爲報仇?”
“是其中的一個原因。”那十說,“記得明新雨嗎?”
羅覺點頭。
“我還要去找她。”那十說。
“我寧可你是去爲洛夫報仇。”羅覺認真地說。
“有那麼困難嗎?”那十問。
“你們之間……隔着的不僅是鴻溝,還有重重。”羅覺說。
“我會一拳一拳,打破鐵幕。”那十認真地說。
羅覺看着他,許久後點頭:“如果是你的話……也許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