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王對此無動於衷,只是冷冷地問:“我兒星元呢?”
“你不是自認爲自己是這裡的主宰嗎?”烈元和說,“那就自己找吧。”
“先殺了你,也來得及。”烈王說。
無數黃塵在他身邊集中,他擡手一點,黃塵化形,變化成一頭頭巨獸,面相猙獰。
烈元和長劍一揮,無數殭屍真神從遠方衝了過來,組成大軍,向着烈王殺去。
烈王擡手,金光凝聚成長劍,他持劍向前迎向烈元和,兩尊真神瞬間撞在一起,雙劍交擊之間,轟鳴之聲不絕於耳。
那十被烈元和一氣推送出了上百里遠,還是清楚地聽到了這可怕的聲音。兩人交手生成的餘波一層層向外而來,直到百里之外。
那十急忙變化鋼鐵之軀,結合神軀力量,這才勉強擋住了衝擊,自己再向後退,不敢向前。
他一退再退,發現身後有幾道人影,急忙停下,仔細一看,原來是幾個殭屍真神,正看守着被黃塵鎖鏈束縛起來的烈星元。
那十樂了,這才明白烈元和爲什麼將自己推往這個方向。
他笑着走向前,打量烈星元,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望向遠方,說:“咱們就在這裡等着吧,勝負分曉的時候,也就是你的死期了。”
烈星元劇烈掙扎,但卻掙脫不了那黃塵鎖鏈,也沒辦法張口說話。
遠方的震動不休,這一場大戰,也不知持續了多久。
突然間,一聲怒吼傳來,不知是烈王還是烈元和的聲音。
許久之後,原本動盪不休的黃塵漸漸緩和下來,只是在空中慢慢地飄蕩。那些激戰的聲音消失了,那些波動也不再涌起。
是烈王贏了,還是烈元和贏了?
那十心中一時忐忑。
烈星元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漸漸的,遠方黃塵之中出現了兩個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後大步而來。那十和烈星元一起盯着那兩道身影,心情各不相同。
排開黃塵,烈元和出現在兩人面前,跟在他身後的是烈星倫。
烈星倫胸膛上並沒有傷痕,先前那一劍,顯然是雙方配合的一幕戲,用以讓烈王放鬆警惕。
烈星元看着倒在地上的烈王,眼睛瞪得老大。
烈元和擡手一拋,一人被他丟在地上,摔在那十前方十幾米處,正是烈王。此時他全身是血,氣息微弱,摔在地上後痛苦地扭動着身子,但卻再沒有力氣站起來。
烈星倫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眼神冷酷無情。
烈星元全身顫抖,奮力掙扎,但卻無法掙脫束縛。
“我沒想到……”烈王倒在地上,看着巨大的烈星倫,咬牙切齒:“我生了你,養了你,你卻趁機偷襲暗算……”
“你生了我,養了我?”烈星倫冷笑起來。“我繼承的是我父烈元和的血脈,跟你有何關係?我從小到大,所得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自強不息拼命努力得來的,與你又有何關係?我不斷努力,朝夕向上,你卻怎樣對我?你又怎樣對他?”
他擡手指着烈星元,神情激動,但又慢慢冷靜下來,說:“對,我不應該這樣指責你,因爲我並不是你的兒子。他纔是。我是烈元和的兒子,所以你將我視爲累贅,恨不得我死了纔好。”
“我如果真不拿你當兒子,又怎麼會生你?”烈王說。
烈星元冷笑:“你生我時,確實是想要一個兒子,但當我出生之後,你發現我繼承的是你的身體——也就是我父親神軀的血脈之後,你就失望了。自那時起,你開始研究改造神軀之法,後來生下了你的親兒子。於是我就成了累贅,成了你的眼中釘,而他纔是你的掌上明珠心頭肉,不是嗎?”
烈王突然笑了起來:“好好好,你倒是有我的風範。我當年假冒烈元和剷除了帝祥,後來又推翻了帝胤,我以一人之力,連覆兩朝神聖殿堂,也當有此報應!”
烈元和看着他,突然說:“你想不想讓你的親生兒子活着?”
烈王一震:“你肯讓他活着?”
“他可以活着。”烈元和說,“但你要與我合作。”
“你想要什麼?”烈王問,“帝祥已經不在了,帝胤也已經死了……”
他突然停下,看着烈元和,問:“難道你想要我現在的身份?你想要成爲新一代的神皇?”
烈元和緩緩搖頭:“我對那個位子沒有興趣。但它卻需要有德之人。和我說說現在的神皇吧。你應該並沒能如先前所料一般控制住他,反而處處被他掣肘吧?”
烈王沉默片刻,嘆了口氣:“不愧是烈閣主,確實聰明。”
他緩緩說道:“生下星倫之後,我才意識到我將自己陷入了一場悲劇之中——不論我生出多少個傳人,他們都只是你的後代傳承,延續的都是你烈元和的血脈。我永遠不會有自己的傳人,我永遠會是孤單一人。我不甘心,我不想落入這種拼盡心血卻是爲人謀的詛咒裡,所以我開始研究改良神軀的方法,最後終於成功。這成果也讓我看到了另一種不同的未來——真神永生的未來!我開始瘋狂地研究,終於探到了永生之境的門檻。那時我開始想——居於人下的永生又有什麼意義?以我如此天才,應該居於世界之巔,衆生之上!所以我纔開始慫恿帝胤製造新的神軀,借這機會網羅人才爲我所用,表面是爲帝胤創造新體,實際上除此以外,主要是幫我創立永生之術。後來我成功了,於是天地晚道!”
他說着過往,眼裡流露出一抹驕傲之色。
以一己之力,顛覆兩朝神皇,他也確實有驕傲的資本。
“你確實是個人傑。只可惜,一身本領,用錯了地方。”烈元和說。
“可能是吧。現在想想,一切都是報應——我雖然成功除掉了帝胤,扶持傀儡神皇登基,親手把持住了神聖殿堂的大政,但沒想到那具身體竟然傳承了帝胤的精神,演化出了與他一樣強大的獨立意志。”烈王繼續說,“在最初的時候,他假裝成聽從我安排的傀儡,但暗中卻在不斷積蓄力量,最後終有一天,羽翼豐滿的他,不動聲色地將我逼離了神聖殿堂核心,逼得我退到到這裡,成了一個被排斥在覈心之外的王。”
“也就等於是說:他其實就是帝胤,只不過相當於失去了過去的記憶,重開了一段新的、更冷酷強大的人生,但本性與能力並未改變?”烈元和問。
烈王點頭:“不錯,可以這樣說。他是那樣的人傑,如果不是後來老邁怕死,是絕不會被我算計到的。現在他擁有了年輕的身體,更用計與力逼我交出了永生之術,搞得整個神聖世界處處都是永生的真神,把他自己變成了一個功在億萬代的偉大神皇,把我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失敗者……”
他咬牙切齒:“我不甘心!我想要奪回應該屬於我的一切!所以我纔會在發現了那十的存在後,立刻派人尋找線索。但我沒想到的是,我找回來的竟然是……一場災難!”
他扭頭看着那十,眼裡有恨,也有哀,更有幾分難以置信與驚駭。
他不明白,這麼一個連僞神境都沒有達到的凡人,怎麼能有這麼大的力量,轉眼之間就讓他從高高在上的神王,變成了一個重傷將死的可憐敗者?
“告訴你一件事。”那十說。“你聽了之後別難過。”
“你說。”烈王說。
“你不是想知道我背後的主使是誰嗎?”那十說,“現在我告訴你——帝祥一家三口當時雖然受了重傷,但都沒有死。他們進入皇族家園聖地,利用家園聖地的力量長眠療傷,一直到現在。”
剎那間,帝丹陽以精神力顯化的形象出現在那十身邊,冷冷看着烈王,厲聲問:“你認得我嗎?”
烈王呆呆地看着帝丹陽,半晌後突然狂笑了起來:“報應,一切都是報應!他從你手裡奪走的,原來最終還是要原原本本全都還給你的!報應啊!”
他扭頭看着烈元和,說:“我一直在準備反攻,已經聯絡了幾方反對神聖殿堂的勢力。你成爲我後,可以引領他們,具體的情報都在我的寢室裡,你自然能找到。我方纔趕着去見他,是想以那十爲餌將他誘來,但現在想想,或許是我有些急功近利了。這計劃不可取,你是智者,你自己再定計劃吧。神皇的實力很強,你不是他的對手,但再強他也只是隻身一人,聯合星系中諸方力量,你一定能將他推翻……更何況……帝祥還活着……我……在地獄等着見他……”
他突然大笑起來,隨後狂吐數口鮮血,仰天摔在地上。
生機從他身上流走,他的身體漸漸冰冷。
烈元和看着那死去的身體,百感交集。
“換不回來了嗎?”帝丹陽忍不住問。
烈元和搖頭:“我已經死了,此時的神念已不是神念,而是一道神靈體。就算我再換入這個身體,也和現在沒什麼兩樣——身體是身體,神靈體是神靈體,兩不相干。”
帝丹陽流露出一抹哀色,不知怎麼安慰他。
烈元和轉頭看着烈星倫,烈星倫立刻躬身:“父親!不論您變成什麼樣子,血脈傳承都不會變,我永遠都是您的兒子!”
“他應該早就存了除掉你的心。”烈元和說,“但你卻能活到現在,甚至還能爭取到在他面前表現的機會,說明你也很不一般。”
烈星倫戰戰兢兢地垂首聽着,不敢亂插嘴。
“我已經死了。”烈元和有些悲哀地說,“而你,是我生命的延續。你要好好活下去。將來我所留下的一切,都會由你繼承。”
烈星倫一時欣喜,急忙點頭:“兒子一定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
烈星元瞪大眼睛看着這一切,此時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想哭,想叫,但卻哭不了,也叫不出聲。
烈元和看了看他,搖頭嘆息。
“父親,我來……”烈星倫欲向前去。
烈元和搖頭,收起神軀,變回正常高度,烈星倫也急忙着跟縮小。
烈元和看着烈星元,說:“我答應過他父親,要留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