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來越涼,沅裡鎮臨海,是不是一陣風吹過,帶着潮溼的冷意讓人止不住的縮了縮脖子。
今年年景好,即使秋末快要入冬,街道上行乞的人並不多。
這也是許三過的最溫暖的一個冬天。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還端着個碗縮在牆角乞討,望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心中是止不住的羨慕,在那時他曾經幻想過,以後只要能成爲一個吃穿不愁的人,能有一個不漏風安身的地方,就是他最大的希望。
還以爲一切都不過是他的臆想,不想如今真的已經實現。
不過就是因爲一句話,一個好心的舉動,讓他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如今住的小房子雖然是每月憑租,可到底是個能安身,稱之爲家的地方。許三蹲在牆角,從裡面的夾縫中掏出一個油紙包,他輕輕掂量,嘴角上揚,裂的大大。
油紙有三四層的厚度,他手上有些小心翼翼,一層層剝開。
裡面放的正是幾塊碎銀。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去數,許三用手撥弄,再次確定手中捧着的是七兩銀子。
這才幾個月的時候,從身無分文捧着缺了角的破碗去乞討,到如今幾個月的時間進賬了這麼多銀子。
他跟着金叔在碼頭上討生活,起先並不是很如意。
雖然時不時能進點小錢,可都是他們差點跑斷腿,說的口乾舌燥纔好不容易拿下一些活。
碼頭上混的人不少,白道****盡是,雖然金叔有着孔家人的擔保,別人不敢做的太過,可一些小摩擦根本就沒少過。
就因爲上次那筆海鮮的生意,雖然他們掙的不少,可有些人眼紅嫉妒不過,甚至都打上門來,將他們狠狠收拾了一頓,最好還是掏了幾兩銀子才平息。
終歸還是根基太淺,就算有孔家人擔保,可那又如何,他們又不能爲了這些小時候去驚動人家,況且,金叔也是說,能有孔家人的擔保不過就是陰差陽錯,真要說起來,根本就沒有關係。
除了靠他們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
許三手掌一握,就着厚厚幾層的油紙,他還是能感覺到手掌內的碎銀。
他將銀子放入衣兜,毅然走出了房門。
因着每日都要前往碼頭,憑租的房子也離碼頭不遠。
這日,許三並沒有朝着以往的方向去,而是轉過身子,朝着另一個方向。
越走越偏,這裡不是那魚龍混雜的貧民區,沒有貧民區的到處污垢,人雖然也多,在這個地方卻也不喧鬧。
這裡是沅裡鎮真大的工坊,很多過往的船商需要採購的物件,許三等人首先來的就這裡。
這裡量多,價格也比店鋪裡的便宜許多,更甚至於許多店鋪都是在這個地方拿的貨。
因爲價格便宜,爲了不混亂市場,工坊裡面除了量大的單以外,是不接受零零碎碎的散單。
許三繞着圈,進了其中一家布坊。
布坊的掌櫃是一個瘦弱的中年男子,他現在正拿着一根長棍攪拌着染缸裡面的布匹,這樣的天氣,忙的是滿頭大汗。
掌櫃看到來人,手中的動作也沒停,他道:“小哥你來了,是不是給我帶了筆大單?”
許三來過這家布坊幾次,每次來都是帶着船商,還真是給掌櫃帶來了幾筆大單,當然,他們在其中也是抽了不少的佣金。
他道:“馬掌櫃,讓您失望了,我這次來,是想自己買上一些。”
“哦?怎麼那次的紅紗不夠,還想要上一些不成。”
許三自然知道他口中的紅紗是何,正是金叔家的侄女成親時所用。
他搖了搖頭,道:“我這次來,是想要一些厚實的粗布,我記得掌櫃上次說到,您家庫房裡堆了不少,不知道能不能賣於我一些?”
掌櫃的一聽來了興致,他招呼了旁邊的小工接替了手中的活,不是他願意忙的滿頭是汗,也是怕小工不熟練,染不好色。
他道:“那可是我的心頭病,你也知道,我那庫房本身就小,卻被一堆的粗布給站了地方,一放還放了這麼久,要丟了我又不捨得,只能一直佔着地方。”
說着,他伸手請着許三去裡面講話,邊走邊講道:“我也不說虛的,你要的話,我按市場價的三成給你。”
許三聽後搖頭,市場價的三成自然是少,可那些粗布他也是見到過的,因爲堆放的久又沒有好好保管,其他的如何不知,可最底下的那一層確是腐亂的不成樣,不說上面的斑斑點點,就是很多地方都是零零碎碎的。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有那多的銀錢去買一倉庫的布匹,哪怕是放置許久的粗布。
“掌櫃的,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自己買,又哪買得起那麼多的布匹。”許三如實說道,他又道:“不過您的話我可是聽到了,三成。”
掌櫃的也不生氣,他仰頭一笑,說道:“自然,一口唾沫一口釘。三成,你要多少儘管去搬。”
許三直接掏出了銀子遞了過去。
掌櫃的也沒嫌少,他一把抓過,並吩咐起着人將他帶到了倉庫。
封閉許久的倉庫裡面盡是灰塵,許三也不嫌棄,鑽了進去就埋頭找了起來。
底下帶着一股黴味的那些他自然不會要,上層也是厚厚的灰塵,根本看不出好與壞,他專門認準的就是放在中間的那些,便用手將那些看着比較完整的給挖了出來。
雖說是翻弄着找,可他也沒將裡面的物件給翻的到處都是,帶領他來的小工便也隨他意,並沒有開口阻攔他尋的都是一些較好的料子。
七兩的銀子看着不多,可換來的粗布卻是滿滿一堆。
來的時候心裡本就想着事,看着這麼一堆的粗布不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身上的銀子已經全數給了出去,就是想要找個挑工也沒有任何辦法。
小工瞧着他爲難,開口說道:“我家老闆說了,前頭有個板車,您需要可以先借用,等明日還回來就好。”
許三自然是連連道謝,他將布匹搬上板車後,便推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