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蓮站在門外,並沒有推門進去。
她能感覺到旁邊人臉上帶着譏諷的神色。
她們站在邊上看着戲,也沒開口去跟裡面的人說有人來了。
就讓她這麼呆呆的站在門口聽到了一切。
蔣小蓮有些哭笑不得,倒還要感謝這些人的不通報,不然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
她將湯碗遞給了其中一人,小聲說道:“麻煩姐姐帶進去,我就先不進去了。”
那丫鬟倒是伸手接了過去,與其她人不同的是,她的眼眸中帶着一絲的同情。
蔣小蓮回身離開。
她知道,自從上次落水的事件後,姑奶奶對她雖然仍舊和以往一樣的對待,可她清楚,態度到底還是不同的。
同樣的是對於小輩的關懷,卻沒有了之前那樣的真情,到有些生疏了。
這些日子,比起金家人迎來的喜悅,她倒顯得有些慌亂。
本就是寄人籬下,姑奶奶一家人對她很好,蔣小蓮心中清楚的很。
她從不認爲姑奶奶一家一定要爲她打算好一切,給予她最好的,蔣小蓮知道,她沒有這個資格。
所以,從很早開始,就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
只因如果她不謀算,在這個世上沒人會願意爲她去做。
可到頭來,還是遇見了最不想發生的事。
上門拜訪的人多,不少有那些富貴的夫人,有的推脫不了,呂氏和舒氏都帶着她們這幾個小姐們一同也見過。
對着她們是誇了又誇,她瞧着,那些夫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其他的意思。
也偶然聽到舒氏說過,正在考慮金葉金河的大事。
在哪個時候,蔣小蓮就知道,這樣的事離自己也不遠了。
雖然她也是金家的遠親,可偏偏,她的身份太過難堪,富貴人家根本就不會考慮她。
小家小戶到也許有這個心思,可一來,那些人自覺沒有臉面上門拜訪,再來,蔣小蓮心有不甘。
祖父口中的那家人,她連知道的興趣都沒有。
即使她知曉,祖父和姑奶奶都認爲,如果那家人沒有一些小問題,將會是她最好的歸宿。
拉了拉衣襟,蔣小蓮突然覺得冷的慌。
她突然想起了娘前兩日託人帶來的口信。
心中更是蒼涼,年幼時瞞着祖父祖母將她帶走,之前又是不打招呼就將她突然送了回去,現在又想接着她的關係,給如今的夫家帶來好處。
拖人帶來的話,除了金家便是金家,都沒問上一句,她的親生女兒到底過的好不好。
蔣小蓮哼笑一聲,淚珠順着臉頰就這麼掉落下來。
突然之間覺得好累,累到她彷彿直不起身腰,又窒息到無法呼吸。
蔣小蓮一邊想着許多,一邊無意識的向着前走。
從小帶大,她的一切都是被人左右。
她不像外表那般的柔弱,只是因爲,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柔弱能引起他人的憐惜,只有這般,她才能在本不該屬於自己的地方,輕鬆的活下去,哪怕只能輕鬆一點。
誰願意一生帶着虛假的面目活下去,她帶得夠久了,久到不想繼續下去。
腳下踢到一凸起的石墩,蔣小蓮重心不穩,直接向着前面撲在了地面上。
她倒在地上,久久沒能起身,無力感涌上心頭,緩了半響才覺得身上是又冷又痛。
擡起手,看着手心手腕處摩擦出一道道血痕,只是拿出手帕擦拭掉。
緩緩站了起來,她擡頭打量了周圍,才發現來到的地方,居然是在爐房的附近。
以往這裡一直都有捶打在生鐵上的聲音。
金葉幾人嫌吵,很少來到這邊。
而她亦如此,倒不是嫌棄吵鬧,而是看着金芸姑姑和她一般的年紀,卻活得兩個極端。
蔣小蓮心中也是羨慕過的,金芸姑姑有個疼愛她的爹孃,哥哥嫂嫂雖然各有小心思,人卻不壞,更是對她很好。
更最要的是,芸姑姑自己的本事。
在金家這麼久,她是看得清明。
金家之所以會如此快速發跡,正是因爲芸姑姑的能力。
現在更甚,在鎮上,只要說上一聲金家打鐵的姑娘,無人不知道是誰。
‘鐺鐺鐺。’
微弱的聲音喚回了蔣小蓮的意識。
耳邊傳來的聲音,很清明的告訴了她,這時候爐房有人在。
家中只有兩人會打鐵,一個是永新大哥,還有一個便是芸姑姑。
永新大哥如今這個時候都是待在鐵鋪,那這裡的人……
蔣小蓮照着本能的意思,她邁着小步漸漸朝着那個方向而去。
爐房裡面的人確是是金芸。
彷彿肩膀上壓得擔子放了下來,待在房間無趣,隨意翻動書本的時候,瞧着了方亦烜贈與她的那本書。
書中所謂的加。精雖然還未弄明白,可裡面還有其他許多的技巧引起了她的興趣。
現在就是如此,金芸左手拿着書本,右手握着錘子,試着按照書本中的意思來掌控力道。
第一次重心偏了些,導致生鐵被砸得從中間分裂。
顛了顛手中的大錘,金芸將力道放在手腕中,再次落錘。
大錘離着生鐵還有半指的距離,因爲開門的聲音,讓她分了心,轉頭望去,道:“你怎麼來了。”
爐房內熱氣很重,一開始還覺得暖和,可還沒等她說話,就覺得有些燥熱,讓人很不適應。
蔣小蓮微微皺着緊,她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走過來了,聽到這裡有聲音,便過來看看。”
說完,她忍着不適進門後將房門給關上。
永新哥和芸姑姑打鐵時都是關着房門,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她也照着這麼做。
金芸倒覺得有些稀奇,在家裡,來觀望她打鐵的,除了爹就是永新,就是娘都沒有進來過。
她看着進來不過一會兒額頭上就冒着細汗的人,也沒拒絕,繼續轉頭摸索着。
蔣小蓮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待在一旁,靜靜得看着。
起先,還覺得悶熱,呼吸都帶着些喘。
可隨着小姑的動作,看着濺出來的火花,已經耳邊重複不斷的時間。
蔣小蓮突然舉得,原來打鐵,並不是想象中只適合粗魯壯碩的男子,同樣的,女子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