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十兩?”永新結巴兩句,又不確定問道:“是銀子?”
“當真,貨真價實的銀子。”李茂又加了一句:“當然,我不是買你的首飾,而是買你製作的方法。”
金芸聽着卻是微皺眉,她從始至今就沒打算將這個配方賣出去,那隻會是丟了西瓜揀芝麻。
永新臉上卻是依舊的振奮。
三十兩對於一戶農家來說,最少都得辛苦十來年的時日,每次將汗水灑在土壤裡說不定都賺不回來。更別說是金家,他們就是靠天來吃飯,只要有一點旱災水災,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斷糧。
有了這筆銀子,別說兩個小弟弟,就是他兒子說不定都能成爲一個讀書人,而不是像他們一樣一輩子靠着雙手來過日子。
“三十兩,你將你的配方買於我,過後將不得使用方子來製作首飾,更不得轉賣他人。”李茂自信不疑,他相信這個價錢對面的人不會拒絕。
可李茂想不到,那個從進裡屋後他一直忽略的小姑娘,沉悶不語,一雙黝黑的瞳眸四處打量,臉上卻沒有帶着一絲表情的小姑娘,將這一切給中斷。
永新失魂般,眼前的人說的什麼話,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腦子想着的仍然是那一筆鉅款。
對面像是在詢問他什麼,永新不自主的就要點頭答應,不料腳上卻傳來痛意。
他用手撐着桌子,臉上扭曲萬分,小姑用得勁可真大!
扭曲帶着猙獰,李茂都是一愣,他問道:“這是怎麼了?”
有着桌子做掩護,金芸腳下的動作並沒有被發現。
“沒事,沒事。”永新擺手,暗着甩甩腳,擺脫一下疼痛感。
“沒事就好。”李茂切意關心,起身拿出兩頁紙,說道:“這是咱們的合約書,你籤個名或者畫個押都行。等你將配方說出,三十兩一文不少給你。”
永新卻沒有接過來,他歉意說道:“李哥,這事可不小,我回家還得和家裡長輩商量一番。”
李茂一聽,臉上帶着不虞:“小兄弟,可不能把我耍着玩,咱剛談好,你就像毀約不成?”
李茂畢竟久經商場,氣勢一擺出就嚇得永新身冒冷汗,可他還是稍作鎮定道:“沒有的事,只是家裡派我來賣銀釵,我又怎能貿然將配方賣出去。”
李茂冷笑一聲:“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你可要想清楚。”
心中焦慮不安,永新不知道該如何去作答。
李茂突然大笑兩聲,臉色不在陰沉,他說道:“開個玩笑,可別當真,回去商量也是好事,那在下就在此等候佳音。”
永新心上的石頭才落地,如釋重負,一直提心吊膽,便藉着告辭,離開玲瓏閣。
“多謝李哥的招待。”永新在門口鞠躬答謝。
李茂笑的意味深長,“客氣了,那我就不送,你慢走。”
轉過身的永新沒有發現,在玲瓏閣裡面常常伸頭回看的黃姓小二臉上帶着擔憂,卻又無可奈何。
永新想着要趕緊回家裡商量,卻被金芸的一句話止住了往回的腳步。
“下蛋的雞還是自個留着較好。”
被喜悅衝昏的頭腦這才反應過來,也是沒錯,與其一竿子買賣,倒不如細水長流。
身上抓有一門本事,不說他們,就是以後的子子孫孫都會好過一些。
鎮上首飾金店不少,可不知爲何,永新兩人連跑數家,帶來的都是失望的回覆。
他搖頭走出一家店鋪,擡頭望了兩眼後,嘆氣:“難道真是我見識少?”
可細想又不對,雖然每家商鋪給的價格都很低,甚至難以超出成本,但掌櫃那壓抑不住的表情卻明明就是很在意。
那爲何,沒人願意將價格提高一些又是搖手拒絕不願意出價。
金芸轉身遙望街頭,餘光卻是注視着轉角處的那半截身子。
此人跟了他們一路,事先金芸只以爲此人的背後只想知道他們的住處。
去了幾家商鋪被拒後,她知道,沒有貓膩定是不可能。
可金芸更清楚,如果仍然沒有收穫,等待她的只有將配方賣掉。
這不是她想看到的。
三十兩也許是很多,但金芸想要的必不是如此。她沒有雄心勃勃的野心,也不甘於一輩子困在這裡。
讓她獨自離開,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不是不可以。可冰凍的心被軟化一角,她感到的是一絲的不捨。
“小姑,要不咱先回去?”永新問道,小姑的年紀雖然比他小,心裡卻下意思的沒將她當做孩子來看待。
當頭的太陽已偏,就算他們繼續跑下去怕也於事無補。
“王二,今天的貨挺多的吧,瞧你忙得一身汗。”旁邊傳來男人聲音。
“來的越多越好,貨多我還能多掙幾文錢。”王二就着搭在頸部的帕子,擦了頭上的汗水,傻笑道:“不說了,我還要回碼頭多跑兩趟。”
旁人的話不止金芸,就是永新都來了主意。
永新想到的是,碼頭船商多,說不定能碰到一個看的上眼。
金芸想的更深,阻止別家商鋪出價的那個背後人,他能阻擋鎮上的商家,可阻擋不了來來往往的商貿,有些甚至只是路過而已,根本就不怕鎮上的勢力。
兩人也沒多說,很默契的向碼頭方向走去。
也不知爲何,今日來往的船隻比以往要多上不少,還未到碼頭就見到不少搬貨卸貨的人,每人都是滿身大汗,喘着粗氣。背上的麻袋壓在肩上,將人的身軀壓得彎彎,腳上卻帶着力氣,一腳一步都很踏實。
也就在這時,永新神色驚駭的望着一方,想也沒想就快步跑過去。
金芸順着他的方向,便也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她不由想,這是第二次和永新在沅裡鎮碰到他,卻不像上次那樣懶散的雍容,如今卻汗流浹背,狼狽不堪。
金啓武個子本就不壯實,身上扛着兩麻布袋的重物,壓得他連頭都擡不起,只能低着頭,慢慢向前走去,走上一步,兩腿就要顫抖幾分,身子也會晃上一晃,連旁邊路過的人都是小心避開,就怕他摔倒連累到。
這時的他和之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