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啓武的離開並沒有引起金家其他人的注意,該如何過就如何過。
金蔣氏比以往更加的精神,時不時就串門出去,和村裡的好相識一遍又一遍的誇着自己人。
舒氏更是拿出壓箱底的布匹,悄悄躲在屋裡給兩個兒子縫了個布包,眼中帶着的笑意是顯而易見。
永新多次看到,都不忍心開口對家裡人說,時間一天一天的過,瞭解內幕的金家人心中更加的緊張,如一隻手抓握着心臟,隨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緊,越來越窒息。
而就在第三天,他們等待的人回來了。
橫躺在驢車上,蒼白着臉,無法動彈。
“金大叔,快搭把手,將啓武擡進去。“李達從驢車上靈活的跳下來,身後跟着一個帶着異味的年輕人。
金老爺子全身的血液像是要凝固般,他邁着步子向前,卻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在地,好在身後的金芸單手扶住,托住他的身體。
驢車空間本就不大,金啓武橫躺,兩隻腿都是外露出來,卻無力的搭在上面,其中一條腿更是扭曲到了極致。
裡面人聽到聲響,接連跑出來,舒氏看到更是被嚇到,看着驢車上的人一動不動,還當出了什麼大事,兩眼一閉就向後倒。
而她沒有金老爺子的運氣,身後站的是呂氏,呂氏也順手一扶,卻不想直接被壓倒在地。
“快快,扶我起來。”呂氏在下面伸着手,一時間也沒法將身上昏迷過去的人推開。
可這時候,又哪來的人管她,有力氣的去擡金啓武,幾個小的又是被驚嚇的張嘴就哭,唯獨金蔣氏還靠在門框邊上,雙手聚攏,不斷的擡頭祈禱。
好不容易將人擡進屋,李達就道:“我已經讓我家大朗去請郎中,想來已經在來的路上。”
金老爺子身上有些無力,他依靠着牆,聲音略沙啞的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達搖頭:“我也不清楚,剛就聽到院子外面的驢叫,出門一看,也把我嚇得不清。”
說完就指着外面不斷張望,完全沒有一點拘束的陌生人,再次開口:“當時和啓武在一起的還有這人,金大叔認識此人嗎?”
兩家相交幾十年,大部分的親友,雖說不熟悉,但怎麼也臉熟,唯獨這人,身上穿戴的衣裳髒的看不清原先的顏色,剛一同過來金家,在驢車上,李達差點沒讓這人身上冒出的氣味給薰暈過去。
外面的人看其他人一臉懷疑的樣,伸出兩隻黑不溜秋的手連連擺動:“嘿,可不關我的事,如果不是我好心送他回來,這人早死在荒山野嶺了。”
“郎中來了。”金蔣氏這時候不在乎原由,她看到快步進來的郎中,顫抖着雙手伸起,可雙腳無力,根本就擡不起步子邁出去,她心中急迫,見不到二兒子的她更是不安。
越急越恐慌,也正是這樣的恐慌讓她話話說不出,步子步子邁不出,只能不自主的顫抖着身軀,扭曲着一張臉靠在門框上。
金芸她一輩子見得最多得就是生離死別,從一開始的心酸到平靜,心的觸動已經習慣,根本引不起她的一點感觸。
可這一刻,她再一次的伸起手,兩手搭在金蔣氏的雙肩上,慢慢帶着她隨着郎中身後過去。
胡郎中年逾半百,精神頭卻十足,兩隻眼睛更是明亮,他一進屋就一番打量,兩手也沒閒着,將金啓武的衣物刨開,十指不斷在他身上按揉。
半響,他點點頭,上身除了一些青紫並沒有太大的問題。
胡郎中剛進來就看到金啓武折斷的右腿,一眼就能看出是摔下驢車所導致,就怕身上的骨骼也折斷,傷到內臟。
他兩手緩緩擡起牀上人扭曲的腿,還沒太大動作就聽到昏迷人痛苦的呻吟。
而這一聲,讓金家人卻感到希望。
金蔣氏連忙道:“胡郎中,二朗他……”
胡郎中並沒有馬上回答,雙手一板,‘咔擦’一聲,右腿被矯正。
他道:“沒事,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好歇着就是。讓你家裡來個人,去我那配些藥,吃上一段時間就行。”
“好好好。”金蔣氏連連道,在身上掏了半響,才發覺身上沒有銀錢,想轉身回屋去拿,又想到什麼,馬上道:“胡郎中,還有二朗媳婦,也拜託您去看看。”
胡郎中去瞧舒氏,李達便也不好多待,他寬慰幾句後,便也帶着兒子離去。
永新站在旁邊,他低着頭沉凝,心中自責不已,他道:“是孫家吧?是他們將三叔害成這樣,如果不是我去了玲瓏閣,如果不是我說了我手上有配方,二叔也不會如此……我。”
永新說的哽咽,他雙手捂臉蹲下,滿是悔意。
金老爺子上前,他拍着大孫子的肩膀,說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不是你的問題。”
“敢情你們真得罪人,我還說呢,怎麼將人撞了就跑。”那人說道,臉上卻帶着一絲得意,如果不是他,這人怕真只能死在外面,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說不定下輩子就不會如此的孤苦伶仃了。
金啓文這才注意到屋裡還有一人,他趕緊問道:“你可看清是何人?”
年輕人大大咧咧找個地方坐下,撩起腿抖啊抖,扯了個呵欠說道:“我哪知道,人家騎的可是馬,一閃就過,怎麼看得清。”
永新擡頭問道:“你再想想,有沒什麼特殊的地方。”
他又偏頭細細回想一下,呲牙說:“好像還真停下來過,當時我離得遠,好像馬上的人還對着他開口說過話。”
年輕人擼着嘴示意牀上的人。
當時離得遠,雖然沒聽清楚到底說的什麼,可那人的表情他卻記得清楚。
傲睨嘲笑,因爲這個表情,他從小到大沒少見到過,而陪同他最長久的便是這個表情。
金啓文問道:“還沒請教小兄弟如何稱呼?這次多虧了你,不然我二弟還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說,也多虧了那頭驢,認得路,不然就憑你那昏死過去的二弟,還真回不了家。”年輕人話雖如此,面上怡然自得,他道:“稱我爲許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