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啓武之所以出現在老村長面前還真是找水喝。
可剛巧來到堂屋外,就聽到里長口出的威脅。
老爹老孃對於楊香寒的安排並沒有對家裡人說過,金啓武也是第一次所聞,剛聽到里長的話,他頓時就是火冒三丈。
楊香寒對於他來說,算是半個弟妹,金啓武心裡到底還是有一絲的慚愧。
當年村子裡面每家每戶要麼派一人去從軍,要麼交銀子。
銀子拿不出,金家四個漢子必須出一人,就是還未成親沒兒沒女的四弟主動報名,才讓他的三個哥哥留在了村子。
金啓武不止一次想過,如果當時去的人不是四郎,是不是他們四兄弟還都健在。
對於四郎死的內疚,總有一些分落在楊香寒身上。
如今聽到里長的話,他是恨不得衝進去。
可轉眼他便忍耐住。
多次的打擊到底讓他不至於那樣的衝動。
金家還打算在村子裡繼續住下去,既然這樣,就絕對不能明裡得罪里長,不然以後在村子裡生活,可討不到好。
既然這樣,金啓武乾脆就將這不討好的活給接了下來。
至於碼頭上的扛活活計,他並沒有說謊。
這段日子,碼頭商船來往不少,會忙上一段時間,缺的正是短工。
而金啓武口中的好兄弟,不過就是他落魄時去扛貨的那個管事,他幹了幾天的活,自個也有體會,只要扛的貨到位,工錢絕對不短不缺。
這纔開口接了這個差事。
金啓武搖了搖頭,被老爹丟在了院門口,他想要回去,除了一拐一瘸以外,只能單腿去蹦。
左右張望一番,確定四周沒人後,他略顯狼狽,呲着牙向房間蹦去。
在施府的楊香寒並不知道金家人爲她打算的一切。
而金家的人也同樣不知道,香寒如今的情況。
她在施府十多年,從一個做粗活的小丫頭混到了大廚里人人尊敬喊叫的香寒姐姐。
這一路來的艱辛,沒人會懂,多少夜裡爲了得到府裡主人的一聲誇獎,她苦練一手的廚藝,絞盡腦汁想盡菜樣就是爲了能得到主子們的讚賞。
她做的一切,不是想要爬得最高,而是想要活的輕鬆一些。
施府的老夫人曾經開口,將她提拔到身邊伺候,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地位比的上府裡不受寵的姑娘們。
可是香寒拒絕了,她不想將日子過的勾心鬥角,那樣的她會漸漸變成一個連自己都沒法相信的虛假狠辣。
在施府的這些年,她是看清裡面的骯髒手段,簡直讓人觳觫。
每年府裡總會有一兩個丫鬟小廝莫名的死去,消失。下手的絕對不會是府裡主人,而是她們身邊得力的丫鬟,香寒不想讓自己變成那樣。
所以香寒哪怕躲在自己的一片小空地,活的安寧,也不願意去面對那些讓她覺得毛骨悚然的人。
她望着屋裡熟悉的一切,並沒有覺得過多的不捨。
她低着頭將自己的物件都收拾好,用布捆好後背着身後,緩步走向門外。
門外是一直等待着的吳嬤嬤,她臉上帶着擔憂,說道:“也不知道是怎麼得罪了大姑娘,居然就將你貶去洗衣房。”
“是我得不好,手上不穩,污了姑娘的衣物。”香寒道,面上仍然清清靜靜。
“怎麼會是你,明明就是那賤。丫頭,如果不是她故意出腳絆你,你又怎會拿不穩手上的湯碗。”吳嬤嬤有些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上前撕咬兩口。
香寒輕笑搖頭,沒有主子的准許,青雅那丫頭又怎敢在大姑娘面前做出這麼一出。
只是她想不明白,對於這個已經出嫁的大姑娘,她一年到頭都沒見過幾次,又怎麼會得罪了她。
“洗衣服活重,又都是些眼長頭頂的主,你這一去,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兩人相處這麼多年,雖說不是將香寒拿女兒般疼愛,卻也有過多的感情,到底還是不捨又有擔憂。
“廚房的活雖不繁重,卻整日提心吊膽,我去洗衣房,還能放寬心一些。”香寒反過來寬慰吳嬤嬤,她本就是農家人,從小乾的都是體力活,洗衣裳對她來說,還真不算什麼重活。
“你的心就是太大了,大姑娘真要針對你,有怎麼可能如此簡單就放過你。”吳嬤嬤說出。
在府裡待了這麼多年,又身居要位的人,哪會糊糊塗塗。
兩人其實都清楚,大姑娘怕還有後招,可那又如何,她不過就是一個低微賣了死契的奴婢,就是被活活打死,也不用報官,將屍首直接扔在亂葬崗的人。
“要不,你去求求老夫人,將你放出府吧。”吳嬤嬤建議道,老夫人是真的喜歡她,香寒既聰明又擰得清,如果不是她自個說喜歡在廚房精研吃食,老夫人還不願放人在廚房。
香寒再次搖頭,笑中帶着一絲苦澀:“大姑娘是老夫人的孫女,我不過是一奴婢,老夫人又怎可能爲了我去駁了大姑娘的面子。”
大姑娘現在正是老夫人眼中的紅人,大姑爺是孫家的二少爺,孫家爲鎮上首富,大姑爺雖然不是嫡長子,到底施家還是不足以相提並論,老夫人恩寵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和大姑娘對着來。
“這……唉。”吳嬤嬤無計可施,只能嘆着氣祈禱,道:“好在大姑娘已經出嫁,等她回了孫府就好了。”
“是啊,熬過一段時間,就會沒事。”香寒說道,她望着這間住了幾年的屋子。
才進府時,她住的是大鋪,十多號小姑娘一起擠在一間屋子裡,她初進府,帶着濃濃的不安一人縮在牆角。
香寒記得,當時有幾個小姑娘相伴走過來安撫她,可她卻一點兒也記不住那幾人的面孔。
經歷數十載,她換過的屋子不下五間。
和她同屋的小姐們不少,可如今還在府裡的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十幾人的大鋪、四人房、三人房、兩人房到如今這間,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屬於她一人。
而現在,她又要回到初進府時,和十幾人擁擠的房間內。
一切就像是重頭開始般,香寒心中沒有不安擔憂,到像是習以爲常般,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