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並不知道楚林這二字曾在華夏製造過怎樣的轟動。但他始終堅信自己的父親,那個頭髮灰白,年過五十的男人是個極了不起的人物。哪怕是在那爛醉如泥的二十多年人生中,楚河亦從不改變自己的想法。
童年時代,在每個男孩的心中,父親永遠是最有力量的男人。沒有之一。
就像從未見過母親的楚河一直認爲母親會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同樣,沒有之一。
他很幸運,他的父親的確是最強大的男人。而她的母親,亦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這不是他主觀的判斷,而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瑞家莊並不十分了解楚林。甚至於——他們只知道楚林當過兵,並被瑞芳深深地愛着。至於其他,他們一無所知。
可正是這樣一個曾當過兵,併爲華夏立下汗馬功勞的男人,狠狠地震懾了瑞家莊。並從此在他們的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
人對未知事物會有莫名的恐懼。大老爺對這個曾經的兵王以禮相待。這讓瑞家莊費解之餘,更多的是提心吊膽。
瑞家莊有當兵的年輕人,縱使那些年長的瑞家莊叔父,亦有不少參過軍。是正兒八經的退伍軍人。可他們沒打過仗。楚林打過。他不止打過,還被領導過無數次戰爭的三爺爺衷心地評價爲最強兵王。楚河那次‘護龍’計劃被譽爲新世紀最強單兵反恐案例,被無數軍區當做典型解剖分析,並學以致用。但在上世紀,在那個軍方英雄層出不窮的年代,楚林一騎絕塵,傲視羣雄。所執行的任務無一不震驚海內外。就連當年那豔絕全球的美國第一夫人,亦曾公開表達過對楚林的仰慕之心。甚至於,在楚林一次赴美學習途中,這位公然與總統離婚的第一夫人曾邀請這位華夏兵王家中就餐。秉燭夜談。
曹驚蟄乃商界傳奇。夏正清擁智者之名,商天涯,帝天等等在華夏那個羣雄並立的年代,爭相綻放着屬於自己的璀璨與絢爛。可他們再強大,終究只是名聞遐邇與華夏,至多亞洲。唯獨楚林,那個寂靜時代最爲耀眼的軍魂青龍走出華夏,站在世界的巔峰。締造了無人可以超越的神話——
從沒有哪個軍人能像楚林那般擁有全球性的知名度,縱使站在軍方巔峰的軍界大佬,每天上電視出席活動,也無法跟這位能入第一夫人香閨的軍中神話相提並論。
沉醉二十六年,逆天改命的商天涯仍感慨:龍威猶在。
足以證明這個曾經創造了轟動全球的軍人效應的男人有多偉岸。
他說下葬。
他說他叫楚林。
他說——他說的。
誰人敢拒?
那個曾邀請楚林在瑞家大院住了一月有餘的瑞老爺子安穩地下葬了。沒等所謂的市長大人,更沒聽從那些宗族老人的意願而風光大葬。
待得那位聞訊而來,得了極
大好處,準備一撐二叔到底的市長大人抵達瑞家莊瞧見那頭髮灰白,明顯比二十多年前蒼老太多的楚林後,竟是二話不說,悻悻然上了專車離開。連喝口茶敘敘舊的心情也欠奉。
有些人註定就有壓陣的威能。哪怕他已蟄伏二十多年,哪怕他看上去一文不值,身無長物。
劉老三曾是瑞家莊第一高手,亦是整日跟在瑞芳身後的小弟。他曾在楚林攪亂瑞家莊,對某位在外面傷天害理的瑞家人動私刑時出面阻止。結果被那不夠他高,不夠他壯的楚林秒殺。足足躺在牀上半年才能下地。但他一點也不恨楚林。哪怕之後楚林在瑞家莊住了一個月,也沒來醫院看過他一次。可對於楚林這種接近神的強者,他內心只有崇拜與狂熱。
他仍然記得芳姐來看自己的那晚,那個瑞家莊孩子王輕輕告訴他,楚林進村的時候,瑞家莊因收到風聲出動了前所未有的關係,不止警方有人趕來,連軍方也出動了大人物。可最終的結果卻是——得知闖入瑞家莊的是楚林。衆人紛紛中途折返,表示自作孽不可活。
芳姐還說,距離瑞家莊不足十公里的一處基地罕見的出現了一次秘密練兵。具體原因不明,卻把劉老三嚇了一大跳。
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劉老三暗暗計算了一下,若是這幫秘密練兵的特種軍收到消息,完全可以在一刻鐘內佔領瑞家莊。
之後劉老三一直在想,大老爺之所以邀請這位神話兵王在瑞家大院住一個月,是否有求和的意思。但不論如何,那晚芳姐說她愛上了那個堪稱神話的男人。並會一直愛下去。
忽如一夜春風來,楚林的到來熄滅了瑞家莊蠢蠢欲動的火苗,亦讓這本會天翻地覆的瑞家莊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彷彿成了一座無人空村。
劉老三沒敢回家,怕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指着腦門破口大罵。他不怕道上那些心狠手辣堪稱巨梟的人物,亦能在燕京玩轉三界,遊刃有餘。可回了故鄉,來到這滿地都是親戚的瑞家莊,他像孫子一樣躲進了瑞家大院,不敢輕易露面。
瑞芳在楚林的陪同下回了空蕩清冷的瑞家大院,情緒頗爲混亂低落地坐在椅子上,竟是一聲不吭。
她沒料到楚林會來。她更沒料到楚林會說出那番話。但她不打算問,更不會當面逼迫楚林表態。若想,早在楚林還沒結婚,還沒成爲單身父親前她便做了。
院外有園藝修剪花草,院內有長工收拾葬禮後的工具。廳堂有僕人端茶上點心,廚房有廚娘烹飪精緻晚餐。廳堂之上的瑞芳劉老三卻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不曾言語。
楚林平靜地站在廳堂中間,那雙精氣十足的眸子輕輕掃視廳堂的每一個細節,最終將視線落在了靈臺上那蒼老的遺照上。
“變化挺大。”楚林緩緩開口,說出一句令人遐想的話語。遂又彷彿自言自語,過了片刻又
道。“小三。”
“在。”
劉老三甫聽這個神一樣的男人呼喊自己的名字,迅速站了起來。那張粗狂霸道的臉龐上浮現一抹微妙的詢問之色。
“派輛車去燕京。”楚林平淡地說道。
“好。”劉老三點頭。“做什麼?”
“把他們接過來。”楚林道。
把他們都接過來?
把誰接過來?
值得楚林開口,值得小三去接的,自然是那一屋子人。
劉老三身軀猛地一顫,竟是有些不可置信。喉頭微微蠕動,重重點頭道:“誒,我立刻過去。”
瑞芳迷離的眸子輕輕落在楚林臉上,竟是無聲哽咽,相望無言。
……
楚河瞧着梟雄劉老三大步而來,又聽着他那句去瑞家大院吃晚飯。他臉上神經質一般綻放出激烈的笑容。
“大叔。什麼情況?”小蘿莉歪頭問道。
“楚導你還沒去過芳姨家吧?”夏荷輕聲問道。似乎猜到了些什麼。
“嗯。沒去過。”楚河輕輕點頭,喃喃道。“總算能去了。”
“年初二,回孃家。”夏荷輕輕一笑,握住楚河的手心。“可是有紅包的哦。”
楚河大笑:“可不是。芳姨有錢得不像話。咱們得一人拿一個大紅包!”
“可是之前不是說要去參加晚宴嗎?大叔你還說對方是個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小蘿莉問道。“都答應人家了。不去會不會太沒禮貌?”
“跟芳姨比。曹驚蟄算個屁?”楚河霸氣道。
劉老三聞言卻是抽了抽嘴角,暗忖:曹驚蟄算個屁?不愧是楚林的兒子。就這份魄力也遠非旁人所能及。
三人高高興興上了轎車,小蘿莉因爲太累直接趴在楚河腿上睡覺,另一側的夏荷亦頗有些疲乏,偷偷地靠在楚河肩頭,閉目養神。
楚河卻心情奇怪而複雜,加上體力遠比二女好,倒也不困不累,就這般老老實實地當着人肉靠枕。一路扛到瑞家莊,當三人下車時,楚河一眼瞧見風雪中獨自等待的芳姨。
不知怎地,下車後楚河雙腿有些發軟,也不知是被小蘿莉壓的,還是來自內心的惶恐。直至抵達芳姨面前,他才張開嘴,問道:“他呢?”
“在家裡補覺。”芳姨拍了拍楚河肩頭的雪花。
楚河心頭微微悸動,正要張嘴說些什麼,卻聽芳姨道:“芳姨家可不是什麼大富之家。住不慣就提要求。芳姨儘量滿足你們。”
楚河心頭一鬆。有些微妙的感動。
做着母親纔會做的事兒,自小無微不至地照顧父子倆。卻從不奢求什麼,仍以芳姨自居。怕也只有此女,方纔配得上自己那蓋世無雙的父親吧?
楚河極端不要臉地想。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