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女人是水做的。所以女人天生便有流淚的權利。但有些女人註定不輕易流淚。
夏荷從小自立。母親去世後愈發堅強獨立。徐穎則是在談了一個富二代男友後仍自食其力。不止不給慶餘添麻煩,反倒擔心旁人指手畫腳,戳自己脊樑骨。活在多艱難的環境,便有多強的承受能力。這一晚,這兩個足以讓許多女孩崇拜,女人汗顏的女人淚流滿面。
她們哭了。
因爲她們被感動了。被身邊的男人。
有人說不輕易落淚的女孩流出的眼淚是珍珠。楚河信。認識女孩兒短短几天,他對夏荷的認知不算多,但絕對不少。面對李八指那種道上狠貨,她亦波瀾不驚。但此刻,她流下了幸福中夾雜委屈的淚水。
今晚的名媛會大概是這幾年來最有趣,也最無趣的。有趣的是出了楚河這麼個看不清摸不透的年輕人。無趣的是,一張鑽石卡都未曾發出。要知道,拍賣成功的名媛是有資格獲取鑽石卡的。但今晚,沒人拿到。
夏荷不需要。即便有,她也不會主動來。聞人驚鴻深諳世故,圓滑通達。自然不會做無用功。反倒是影視圈有一定知名度的徐穎得到了一張。不因慶餘面子,而是楚河。
到此刻,慶餘終於明白方逸之前那番話的含義。
聞人驚鴻何等人物?近年城中最風起雲涌的女人。連方家老祖宗亦讚賞有加的巾幗烈女。可偏偏甫見面,便對楚河另眼相看。甚至——與這對男女有近距離接觸的慶餘清晰察覺到聞人驚鴻略有些尊重,或者說恭敬楚河…
這絕非一個簡單的信號。
面對方逸,聞人驚鴻亦只是當晚輩看待。
那楚河究竟什麼身份。何等背景?
名媛會在晚間十一點順利結束。名媛們紛紛離場,慶餘這對夫妻檔跟衆人打過招呼,亦是悄悄離開。方逸不是傻子,看得出楚河跟夏荷的不尋常關係。隨口瞎掰兩句,便瀟灑離開。如他來得那麼猖狂,走時亦無比拉風。
“聞人老闆。今晚承蒙你的關照。”楚河微笑着說道。
“應該的。”聞人驚鴻輕輕頷首,女人味十足的面頰上浮現一抹溫潤的笑容。“楚少有空常來。”
“會的。”楚河笑了笑。轉身告辭。
楚河走後,聞人驚鴻面色詭譎地盯着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背影,良久不語。
……
初秋的夜頗冷。楚河與夏荷安靜地走在馬路上。路燈昏黃,輝映在女孩兒美麗的臉頰上,分外夢幻。
她無疑是美麗的。縱使楚河見識過不少頂級美女。但夏荷的美仍極有辨識度。略一回想,不由恍然。
那老傢伙年紀不小,仍散發着強烈的男性魅力。生出這麼個美麗的女兒,卻也一點不意外。
路很長。腳步很慢。他們不可能走回家。所以終有人會提出攔的士。楚河體力驚人,短暫的步行並不會讓他感到不適。而夏荷至此仍沒從今晚的震驚中掙脫出來。美麗的雙眼睜着,卻極爲散亂。
楚河明白夏荷很難一口氣消化,便也不着急,慢慢抽菸,散步。享受寂靜悠閒
的夜晚。
“楚導。”夏荷忽地開口。回眸望向楚河。
“嗯?”楚河笑道。“怎麼了?”
“如果聞人老闆不提出名媛會買單,您也拿得出兩千萬?”夏荷輕聲問道。口吻略微謹慎。
楚河摸摸口袋,噴出一口濃煙道:“拿得出。”
“兩千萬啊…”夏荷輕嘆一聲,喃喃道。“我一輩子不吃不喝也未必能掙那麼多。”
“小夏同學太謙虛了。單單你佔股的那間酒吧。若是兌現。想必不會低於一千萬。”楚河安慰夏荷。
“再算上我家的那套房子。因爲是老城區,若拆遷大概也能湊夠一千萬。”夏荷神色黯然,苦笑道。“耗盡父母留給我的一切與我這幾年辛苦經營出來的成果。勉強夠楚導瀟灑一個晚上。”
楚河愕然。不由打趣道:“小夏同學是在暗諷楚導花錢如流水嗎?”
“當然不是。”夏荷忙不迭搖頭。道。“我只是——只是覺得楚導讓人看不透。”
“楚導早說過。楚導根本就是一本晦澀難懂的讀物。不是一般人輕易便能讀懂的。”楚河使勁兒往臉上貼金。
這一次,夏荷沒再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而是深感贊同。
時間過得極快,兩人淺嘗輒止的聊天中,不經意便到了夜間十二點。
“小夏同學,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楚河微笑道。
“嗯。”夏荷沒拒絕。輕輕點頭。
到了家門,楚河止步於門口。
“天太冷了。楚導進來喝杯熱水吧。”夏荷邀請道。
“不用了。”楚河笑着搖頭。“楚導最近迷上看電視,打算早些回家洗澡了通宵啃劇集。”
夏荷微微一愣。旋即從脖子上摘下那條項鍊,輕聲道:“那麻煩楚導幫忙把項鍊還給徐姐。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既然送出去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楚河微笑道。“你就拿着吧。你徐姐不缺這點錢。”
“徐姐是大明星。自然不缺。但實在太貴重。”夏荷道。“我不能收。”
“小夏同學你這不是爲難楚導嗎?”楚河無奈搖頭。“楚導要是幫你送回去。你徐姐生氣豈不是責怪我?更何況,就像徐穎說的一樣,你戴着確實比她好看。”
“那——”夏荷柔聲道。“母親從小教育我無功不受祿。雖說我沒那麼多錢,但這幾年也攢了一些積蓄。楚導如果知道徐姐喜歡什麼,我買了送給她。這樣我心裡會踏實一些。”
兩百萬的貴重禮品。楚河明白像夏荷這種自立自強的女孩很難欣然接受。略一琢磨,不由靈光一閃,微笑道:“小夏同學如果實在過不了自己。那乾脆拿拍賣會上的對戒送給你徐姐?”
“嗯?”夏荷彷彿不能確信自己所聽見的。身軀輕輕一顫,問道。“楚導您剛纔說——把戒指送給徐姐?”
“是啊。反正小夏你現在也沒有男友。而我看慶餘他們好事將近。這對戒指名義上花了兩千萬。實際上卻值不了幾個錢。一物換一物,挺划算。等小夏同學以後找到男友了。楚導送給你一對
更漂亮的。”
楚河覺得自己太聰明瞭。
而本質上,他也是爲了夏荷着想。那戒指的確不值錢,根本沒法跟這條鑽石項鍊相提並論。怎麼算都賺了。
夏荷目光散亂地盯着楚河,待這個似乎什麼都沒察覺的男人望向自己時,她臉上堆滿了笑容。笑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燦爛,道:“楚導真聰明。這樣一來,我可就賺到一條鑽石項鍊啦。”說着,她從包裡取出那盒拍賣會上得來的戒指,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誰也不曾察覺的黯然,遞給了楚河。
楚河覺得盒子太沉便取出戒指,隨手扔了精美的盒子,而後將戒指漫不經心地放進口袋,衝夏荷笑道:“夜深了。小夏同學快些進屋休息。明兒晚上還要開大會呢。”
“恩呢。楚導晚安。”夏荷笑着,眨着眼,揮了揮手。轉身進屋。
……
小蘿莉火兒趴在沙發上看了一晚電視。早已飢腸轆轆,餓的罩杯都小了。見夏荷回來,正要跳起來哀號,卻發現夏荷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美麗的雙眸似有紅腫。心裡不由咯噔一聲,忙不迭上前問道:“夏姐,怎麼了?”
“沒事。”夏荷強擠出笑容,問道。“肚子餓不餓?夏姐給你煮麪。”
“不要啦。我剛偷吃了兩袋薯片。”小蘿莉拉着夏荷來到沙發,目不轉睛地盯着脖子上的鑽石項鍊,好奇道。“好漂亮的項鍊。誰送的?楚導嗎?”
聽到‘楚導’二字。夏荷神情微變,迅速掩飾起來,輕輕搖頭道:“不是。”
“別的男孩啊?”小蘿莉嘻嘻笑道。“我就說嘛。夏姐這麼漂亮。肯定特別有市場。”
夏荷聽着,卻愈發不是滋味。
有市場嗎?
甫去名媛會,便被無數人冷嘲熱諷。不是挑剔穿着打扮便是攻擊長相身材。若非楚導在,誰會正眼看自己?
前半場的名媛會她受盡委屈。後半場苦盡甘來。經歷一場名副其實的灰姑娘蛻變。離開那夢幻般的大堂。回到自己這貧民區的房子,楚河親手捏碎了夏荷那若即若離的情愫。丟掉了女孩兒人生首次的春心萌動。
他好無情。
無情到一點兒不曾猶豫。取戒指。扔盒子。取走了她的心。又重重地扔在冰冷地面。
可是——真的是他無情嗎?
亦或者。是自己一廂情願,做那些與自己的世界過於遙遠的美夢?
他如此優秀。
優秀到名媛會老闆另眼相看。優秀到無數人替他出頭,爲他撐腰。優秀到——短短一個夜晚,便能揮霍她一生所有。
若非他莫名其妙成爲她的輔導員。也許他們一生不會有任何交集。
“夏姐——”小蘿莉緊張兮兮地捧起夏荷美麗的面龐,問道。“你哭了。”
夏荷又哭了。
人生太變幻無常。一夜之間經歷大喜大悲,她那顆不曾被污穢的心臟經不起這樣的打擊。
她淚流滿面,無語凝噎。
“火兒——”夏荷顫聲而無力地問道。“我是不是——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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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