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他坐在那裡吧!”不待龍鳴再說什麼,謝強擺擺手“年輕人,就得學會吃苦,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嘛!”
謝強拍板了,就沒有人再反駁,李文龍轉一圈看了看,心裡很是有點詫異,發現謝強坐在主位,把龍鳴弄到了主賓的位置上,但是卻把蕭遠山安排到了副主陪的主次上,在謝強的右手邊,分部的是陽江市的老闆,左手邊分坐的是檢查組的老闆,李文龍一陣嘀咕:謝強這麼安排絕對不是隨性而爲,這裡面很有深意啊!
跟以往不同,謝強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錯,再加上大家刻意的奉迎,這就讓氣氛更加的濃烈了。
服務員拿來了酒,是陽江市當地產的酒,沒有任何的商標,但卻是最好的,龍鳴在這樣的事情上慎之又慎,這種酒是陽江市規定的接待用酒,哪怕今天宴請的是檢查組老闆,龍鳴也沒有上茅臺五糧液之類的。
服務員把酒打開,龍鳴小心翼翼的說道“謝老闆,檢查組的各位老闆,這是我們的招待用酒,窮啊,只好請你們喝這種自己的當地酒了,各位老闆不要責怪我啊!”
“呵呵,我覺得這酒就很不錯嘛,我們就應該大力發展當地的產業”謝強笑呵呵的側了側身子,以方便服務員倒酒。
謝強今天的表現跟以往不一樣,以前他帶隊下去辦案的時候,別說是很少吃下面的宴請,即便是吃,也絕對會板着一副臉孔,更不要說喝什麼酒了,這讓龍鳴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或許,這一次並不能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奪回屬於自己的權力,如果是這樣,那自己可就要小心翼翼一點了,話說,不管什麼事情,全憑老闆的兩片嘴,老闆上下嘴脣一碰,說好就是好,說壞就是壞,哪怕是再好的事情,老闆說個壞,那最終的結局也是壞的,即便是最壞的事情,只要是老闆說一個好字,那也會變得十分完美,這就是圈子的一個特像,事物發展不是以本質爲轉移,而是以老闆的認知來決定,老闆覺得好那就是好,老闆覺得不好的那就是不好,事情就是這樣簡單。
對於混跡宦海多年的龍鳴來說,這一點自然是十分清楚,因爲他曾經不止一次的做過這樣的事情,以前,下面的人犯個錯誤,只要是屬於他龍系的,龍鳴就會讓檢查組的去搞,去大搞,但是最終卻是雷聲大雨點小,相反,如果是其他系的,只要是跟他龍鳴作對的,那龍鳴絕對不會太過干涉檢查組的決定,一般就會放手讓檢查組的人盡情的去搞,但是,最終結果往往是沒有雷聲卻是瓢潑大雨,因爲拿捏不住老闆的心思,再加上害怕被安一個瀆職的罪名,所以,只能是按照條條框框一絲不苟的查下去。
所以,龍鳴很清楚,別看此次的影響很惡劣,只要是林萬江不點頭,那蕭遠山就沒事,尤其是謝強親自出面這件事,讓龍鳴更加的相信,有可能,林萬江用的就是自己當年慣用的伎倆。
“龍老闆,你講幾句吧!”酒菜上齊,謝強呵呵笑着說道。
“謝老闆,您坐在主位,還是您講幾句吧!”這種場合下,龍鳴自是不敢再擺什麼東道主的架子,因爲東道主一位剛剛已經被謝強給剝奪了,自己這個時候再大言不慚的當什麼東道主,那不是往自己的臉上抹黑嗎?
“好,既然龍老闆這樣說了,那我就客氣了”謝強端了端面前的酒杯,李文龍剛想要趕緊舉杯,卻發現對方又放下了,當下一陣自嘲,原來對放只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而已。
“今天是週末,又臨近年關,我們也算是提前過年,我代表省檢查組這邊的同志感謝你們的盛情款待……”自始至終,謝強都沒有提半句工作上的話,這讓龍鳴很是鬱悶,有心想要往那上面引一點,卻又害怕把這剛剛搞起來的氣氛給破壞了,當下也不敢再言語,只能一個勁的附和。
起了第一杯酒,謝強就沒再言語,話說,他本就不適應這樣的場合,以往,他都是端着架子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現在你讓他像小丑一樣調節酒場的氣氛,這實在有點難爲他。
他不說話,衆人也都大氣不敢出,見酒桌上的氣氛有些沉悶,坐在末位的李文龍主動請纓道:“謝老闆,龍老闆,蕭老闆,要不我給大家講個段子娛樂娛樂?”
李文龍知道,這圈子中的酒場最離不開的就是段子。
也許有人會問,圈子是決定國計民生的聖地,官員是國家的棟樑之才,精英人員,何以這些“段子”、“笑話”會在圈子廣爲傳播呢?
這是從正面考慮問題,而圈子中的事,常常不能從正面理解,因爲講真話是圈子大忌。人一旦當了老闆,首先是要給下級樹立一種神秘感、威嚴感,而講真話就會破壞這種形象。好多當老闆的人認爲,一旦自己被別人看透,就完蛋了。在圈子,既是同僚,又是敵人,說句好聽的叫競爭對手,一講真話,就等於把自己露給對手,自已在明處,別人在暗處,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段子”,是笑話,不是真的。絕不會犯圈子大忌,而且“段子”一般都是在酒桌上流傳,東北大軍閥張學良他爸有句名言:我喝酒時說的話一律不算。這話在今天的圈子中同樣有效,退一步就算惹了誰,大家都這麼傳,我也是聽說而已。
“段子”又絕對真實,從表現形式上,說者常指名道姓,只要不說同級的事就行,比如說,大家如果都是廳級老闆,說段子的人,就會把段子裡的主人公安在某一個具體的分部老闆的頭上,處級工作人員段子裡的人物,常常會是省級、中央級老闆。從內容上,段子揭示的常是飲食男女和貪污腐敗的規律,屬於文學創作裡的藝術真實,這也是段子能夠流傳的原因。
另外,講段子還能展示才華。據我所知,但凡作官,萬事大吉,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工作有人幹,困難有人頂。張張嘴、動動筆,寫點“同意”、“不同意”、“知道了”這類的指示,有民謠爲證:工資基本不花,工作基本不幹,老婆基本不用…
但我們承認,很多老闆同志,還是很有才華的。不然爲什麼會成爲我們的老闆呢?有才華自然要展露的,所謂山高遮不住太陽,金子放哪兒都閃光。
說“段子”,是最好的顯示才華的機會,要想說好“段子”,非具備“說、學、逗、唱”的基本功不可,說得好的,不次於牛羣馮鞏之流,每一個圈子,都有一兩個公認的“段子大家”,所到之處,引起轟動,一大羣人圍着問今天說什麼段子,再看大師,笑而不答,左右,讓人心急火燎。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講好“段子”的,儘管所有的人都有講段子的慾望,同樣一個段子,不同人講,不同效果,高手講起,不動聲色,別人已爬到飯桌底下去了,好不容易爬起來,連連告饒,再講我就笑差氣了;庸者講段子,自己哈哈大笑,別人問他什麼,經他再三解釋,別人才尷尬地陪笑幾聲。
而且這段子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聯絡感情,促進友誼,圈子總得有點事幹,官員總是要說話的,而且如果當官的願意,天天有飯局,大小官員飯桌不見舞廳見,賓館不見桑拿見,段子一講,其樂融融。講段子有這麼多好處,而且絕不僅僅這麼多,所以,不流行纔怪,
“好,好,大家歡迎”聽李文龍這麼一說,龍鳴率先帶頭鼓掌,這樣的場合,他一個部門老闆站出來帶頭調節氣氛實在是不合適,他不站出來,他下面的那些人更不敢,看看省檢查組那邊的人,一個個就跟當兵的似的,正襟危坐,板着一副臉孔不苟言笑,指望着他們能調節氣氛,還不如指望着豬能過來跳一段迪斯科,眼下李文龍能站出來,確實解了龍鳴的燃眉之急,而且在龍鳴看來,李文龍來充當這個角色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首先,李文龍雖然是陽江市的工作人員,但是今天晚上並不在陽江市之列,而且他也不是省檢查組的人,這就等於,如果他說的話有什麼差錯,既影響不到陽江市,也影響不到省檢查組,關鍵中的關鍵,李文龍是謝強口中的小友,即便是李文龍讓別人下不來臺了,還有謝強給他兜着,所以說,無論李文龍怎麼樣,最終的最終,倒黴的或許只有他自己,跟在座的其他人都沒有任何的關係。
所以,大家都是饒有興趣但是又都帶着同情的眼神看着李文龍,他們想看看,這個愣頭青到底能整出什麼段子來?
眼看着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了,李文龍有說不出的得意,要知道,這裡面的工作人員除了他,最次的可能也是個部門級,這麼多高級別的老闆此時全都注意着他,你說他能不樂意嗎?
但是,當看到蕭遠山嚴重的那一抹笑意的時候,李文龍才陡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臥槽,自己把這個當做一夥哥們喝閒酒了,要知道,這可是圈子中的正規酒場啊,那是由省檢查組老闆還有兩個地級市的大員參加的酒場啊,自己就這麼吊兒郎當的當了出頭鳥,這他媽的實在是太傻比了,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玩意兒,弓已經拉滿了,如果再收回,要麼傷了弓,要麼折了自己的面子,而這兩樣,對於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而且李文龍年輕氣盛,好面子,尤其是眼下這種場合,既然已經把話當水一樣潑出去了,那就得把命也豁出去,當下,李文龍清了清嗓子:“各位老闆,自古以來酒場不能沒有助興的,古時候的王老闆貴族們還整一個什麼歌舞或者是比劍呢,現在,對於咱們來說那些都不怎麼現實,所以我就來兩句葷的給大家助助興吧!”
一聽說有葷的,大家不由自主的把所有的眼神又投向了陽江總部陣列裡面的唯一的一名女工作人員,這名女工作人員是陽江總部的接待辦副總,這年頭,女人幹接待辦有着天生的優勢。
奧靠,這娘們搶了我的風頭,見大家的眼神都投到這女人的身上了,李文龍當下有些不爽,想到老闆們講話之前一般都會咳嗽兩下,以便把大家的精力集中起來,所以,李文龍也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下,但是卻悲哀的發現,這個基本上就沒有什麼效果,他的咳嗽,已經被女人拉衣服的動作給遮掩住了。
‘咳’謝強不經意地咳嗽了一下,衆人的眼神馬上收回去了,沒敢看謝強,而是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又回到了李文龍的身上,這讓李文龍很是鬱悶,媽的,自己咳嗽了兩下都沒有人搭理自己,人家只是不經意的咳嗽了一下就把衆人的心神給收回來了,看來,這咳嗽管用不管用關鍵得看咳嗽的人是誰,唉,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的位置太低了,想想如果自己坐在謝強那個地方的話,衆人也應該會衆星捧月一樣的捧着自己吧?
這樣一想,李文龍那顆想當大老闆的心又忍不住開始劇烈跳動了:當了大老闆,衆人就會以你爲中心,當了大老闆,衆人就會看你的臉色行事,乖乖裡格隆,那該是多爽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