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風靜坐,猶如寂滅。
破日箭的插入他旁邊的坑底,只餘下一小截露在外面。夜風吹拂,一股焦味兒飄散,讓人懷疑這個大坑就是隕石落下後的情景。
寧天宇凌空而立,雙手持弓,警惕地盯着禪風。他無法具體地探查禪風的狀況,不知他是死是活,禪風的處境十分微妙。
無論你是死是活,我再來一箭,讓你死的不能再死。寧天宇心中一發狠,破日箭再次搭在了后羿弓上。
破日箭對準了禪風,蓄勢待發。
忽然,禪風四周出現了一股風,扶搖而上,一個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從禪風體內響起,直衝雲霄。
降龍伏虎
彷彿是一聲佛號吟誦,彷彿是九天之上落下的聲音,落入了寧天宇的心頭深處,讓他渾身一顫。
一道金光閃閃的字從天而降,當頭向寧天宇壓下。
轟
寧天宇轟然落地,雙腿陷入了地底,這字就像是有千鈞之力,讓寧天宇無法抵抗。
吼
寧天宇嘶聲怒吼,沒想到禪風還有這樣的絕招。
可他不知道這樣的絕招一人一生只能用一次,這是燃燒生命,最上乘的佛法與佛門絕技結合的產物。
當世之中,唯有禪風這樣的先天境界的佛門大能方能催動,並且不到生死關頭,是絕對不能用的,用之則死。
寧天宇使盡了渾身解數,把破日箭向上擡起,箭簇對準了字。
破
寧天宇從肺腑之中發出這一聲吶喊,破日箭沖天而起,與字激烈對抗。
一道道金色的光芒灑落,抗衡片刻後,字被帶動的一點點升空而起。
禪風擡了頭,死死地盯着寧天宇的臉頰,驚訝地喊道:是你
哈哈,禪風,沒想到當年的一個小和尚竟然變成了先天高手,當真是老天太厚待你了。
禪風對於寧天宇並不陌生,雙方偶然的機會下曾今見過一面,只不過那時候禪風只是一個普通和尚,寧天宇則是堂堂的寧家大少爺,身份天差地別。
寧天宇,寧青帝一定會殺了你。禪風狠狠地撂下一句話,從坑中衝了出去,如離弦之箭衝進了黑暗中,消失了蹤影。
寧青帝寧天宇大驚失色,卻無法攔住禪風,唯有眼睜睜地看着他逃離,他擡起頭看着那可惡的字,咆哮一聲:破
颼
破日箭帶着它衝上了高空,轟然爆炸,一道道金光灑落,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破日箭落下,寧天宇接住,又跳下坑中取回埋入土中的另一支破日箭,沉着臉,望着無邊的黑暗,自言自語:他說寧青帝會殺了我,寧青帝不是死了嗎當年師父曾說寧青帝與他搶奪一件寶物,最後被師父重創,必死無疑。難道師父的預測有誤,寧青帝沒有死
原來,當年與寧青帝一起搶奪乾坤訣的乃是大魔頭,寧青帝在他手中死裡逃生,也可以算作是一件奇蹟了。
哼,即便他當年沒有死在師父手中,如今看書網女生kanshu 他出現也要死在我的手中,我有神兵在手,又有何懼寧天宇不斷給自己鼓氣。
可腦海中仍然不可抑制地回憶起當年之事。那時候,他雖然是寧家長子,但光芒全部被寧青帝給覆蓋,即便他機緣巧合之下師從大魔頭修煉武功後,實力與寧青帝相比也差了一大截。
寧青帝被逐出家門後,寧天宇的光芒才漸漸綻放,纔開始真正的出人頭地。
因此,寧青帝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座高山,一個夢魘,即便時隔幾十年,再次響起,他仍然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寧天宇使勁渾身解數拋開這些雜念和心中潛藏的驚悸,自言自語:寧天宇,你是夜魔,這世上再沒有誰可以威脅到你,寧青帝若是再出現,那便用他的鮮血祭奠人破日箭與后羿弓。
颼
寧天宇穩定了心神,望了一眼焦灼的大坑,一閃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慕容輕眉快速奔跑在黑暗中,她不清楚禪風會怎麼樣,心中十分擔心,可她又沒有辦法。
寧青帝,你這個死鬼,留下我們孤兒寡母,你一個人死哪裡去了快點給我滾出來她在心地罵道。
禪風,你答應過我的,一定要追上來,男子漢大丈夫,一定要遵守承諾,即便你是和尚,也要遵守承諾。
颼
一道勁風追了上來,慕容輕眉停下了腳步,感受到了那一絲熟悉的氣息,不由大喜過望,禪風,你來了
天上的烏雲被風吹散,二人的身影顯露在曠野之中,當慕容輕眉看見禪風的樣子後,不由大驚失色,你怎麼樣了
禪風撲倒在了慕容輕眉面前,她急忙扶起禪風,看着他面色慘白,已經毫無血色,而身體竟然也一點點冰冷了。
禪風開着她,嘴角微微彎曲,綻放了一個笑容,斷斷續續地說:我回來了。
不要說話,我馬上帶你去醫院。慕容輕眉焦急地說。
不用,我的生命已經燃燒殆盡了。禪風說話已經十分艱難,其實,若不是爲了先前的承諾,他已經支撐不住了,但他答應了她的事,他依舊一定要做到,即便是有再多的困難,他也會完成。
這是信念的力量。
或者說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承諾,一個自己愛慕了幾年的女人的承諾。
禪風雖然是一個和尚,但並不妨礙他作爲男人的本性。
慕容輕眉聞言,心中駭然,他很明白這句話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禪風將會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她。
不要,禪風,你一定要撐住,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必須活下去
素來鎮定自若的慕容輕眉失去了鎮定,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女人,兩行淚水從臉頰滑落。
慕容輕眉一生極少流淚,即便是孩童時期亦是如此,她長大後這是第三次落淚。
第一次是寧青帝當年跳進慕容家中的那個大湖泊中,然後還把她拉了進去,雖然他奄奄一息,咬牙苦撐,卻運功溫暖她的身體。
她依偎在他冰冷的懷抱裡,感受一股股暖流傳入自己的身體,淚水悄然滑落。
從那一刻起,她就認定了這個男人,自己一生一世的男人。
第二次是寧青帝去世的時候,她也是這般抱着寧青帝,嚎啕大哭,哭幹了淚水,哭碎了心田。
那一刻,她的天地彷彿都坍塌了,她連死的心都有了。若不是還有寧凡在,恐怕她就隨着寧青帝而去了。
這是第三次,不是爲他的丈夫,而是爲另外一個靜靜守候她幾十年如一日的男人,一個和尚。
雖然,禪風從未對她說過一句喜歡,但她可以濃濃地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她雖然失去了丈夫,但心已經追隨丈夫而去,這一生一世便容不下其他的男人。
禪風很清楚這一點,但他依舊無怨無悔地守護着她,守護着他的女神,一如他幾十年如一日地守護對佛祖的承諾與忠誠。
對不起這次不能答應你了。禪風有氣無力地說,不要傷心,不要落淚,你是天上的仙女,不應爲我這麼一個凡人落淚。
不,你不是凡人,你是我慕容輕眉的親人。慕容輕眉堅定地說。
禪風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有欣慰,有滿足,還有淡淡的笑意,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能睡,快醒過來。慕容輕眉不停地搖晃着他,但他已經沒有了氣息。
禪風,你爲什麼這麼傻,你這個傻瓜。慕容輕眉嚎啕大哭,把禪風緊緊地摟在了懷裡。
他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她的懷裡,安詳的猶如一個初生的嬰兒。
慕容輕眉抽泣着,哽咽着,靜靜地看着他,彷彿呆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夜風吹過,響起一陣陣嗚咽之聲,彷彿夜風也在訴說悲涼。
忽然,禪風身上騰起一道道金光,金光照亮了夜空,照亮了慕容輕眉,讓她顯得格外肅穆高潔。
慕容輕眉靜靜地抱着他,沒有鬆手,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變化。
金光越來越多,就像是一道道火苗燃燒一樣,把禪風整個身體完全包裹其中。
慕容輕眉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反而有一種溫暖祥和的感覺。
一滴眼淚落入金光之中,金光跳躍不熄。
時間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金光消散,禪風的遺體也消失無蹤。慕容輕眉沒有驚駭,只是靜悄悄地看着這一切,低頭看向手心的那一顆足有半個拳頭大的渾圓晶體。
舍利
世間高僧圓寂火化後可得舍利,但還沒有聽說過一顆舍利有這麼大,這麼美麗。
舍利最中央有一滴淚,鑲嵌其中,那是慕容輕眉的淚水,禪風即便化身爲舍利也要緊緊地保護她,護着那一滴淚,便是護着她,護着他的一生承諾。
慕容輕眉的淚水已乾,她拽緊了手中的舍利,那是禪風熟悉的氣息,她站起來,朝着黑暗中走去,步伐堅定,卻透着一股淒涼。
天空中的月光灑落在她身上,伴着她直到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