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華夏上京已經寒風刺骨,落葉紛飛。
第一場雪翩然而至,紛亂的雪花籠罩了整個城市,街道上的行人,稀少了很多。
對於這個巨大城市的居民來說,戰爭的影響已經開始顯現。物價已經比開戰之前高了不少,許多物資已經開始有供不應求的趨向。不少工廠都停了工,貿易量大幅度的萎縮。失業人口也在近百年來第一次超過了警戒線。
這些,已經足夠讓人們將生活之餘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對戰爭的關注中。
電視新聞,網絡以及其他媒體,都是他們獲得消息的來源地。
關於戰爭的每一個消息,都被人們仔細而反覆的咀嚼,並口口相傳。同事,同學,戀人,家人,朋友所有的話題除了寒暄就是戰局形勢。
在這個信息高達的時代,各種各樣紛雜的消息滿天飛。再加上人們自己的加工,俘虜一個士兵或陣亡一個士兵的消息,傳上十個人,或許就已經一而十,十而百了。
雖然政府對媒體的嚴格控制,讓人們少了許多獲取真實信息的渠道。不過,參與到這一個全民大討論中的人實在太多了。不時從各種渠道流傳出來的消息,被有心人彙集起來,竟然也能和真實的局面相差彷彿。
九月底,米國蘇斯聯盟舉動冬季攻勢,被命名爲“腰斬”的行動中,米國和蘇斯各成員國主力大舉出動,對其選定的戰略目標狂轟濫炸。
數不清的艦隊四處出擊,數不清的士兵機甲登陸目標島嶼,前期相持的局面,瞬間就變得岌岌可危。
本來只是一場相互試探的角力,現在已經演變成了全面戰爭。
誰也想不到,在戰前看起來敵對的蘇斯和米國會聯手對華夏發動襲擊。
米國軍神切爾達一定提出了某種蘇斯不能拒絕的條件。
至於這個條件是什麼,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一週內,華夏又丟掉了六個關鍵的航道。早已經斷得首尾不接的海域主航道,再度被分割。後勤通路被切斷,軍隊內部聯繫被切斷。求援的電報,如同雪片一般飛進了軍隊統帥部。
普通民衆們都看在眼裡。
華夏政府大樓裡,幾乎是徹夜的燈火通明。官員們一個個鐵青着臉,奔忙來去。就連一般的辦事員,聽說也好長時間沒有回過家了。
北部戰區告急。
西部戰區告急。
米國艦隊強勢進攻卡爾斯頓,激戰數場,華夏主力艦隊損失慘重,已全面進入防禦態勢,各大軍區取消休假緊急集合……
各種各樣地消息。如同一記記重錘一般打得大家六神無主。
誰都知道戰局形勢對華夏不利,可怎麼個不利法,到了哪種程度,卻誰也說不明白。
這樣地氛圍。愈發加劇了人們地擔心。
而最讓民衆擔心的,無疑是北方狂風島海域戰局。
白蘇斯三上悠人暗度陳倉突襲北方狂風島,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在得知北方狂風島失陷後,民衆一片譁然。
數百年來,在華夏民衆地心目中,北方狂風島就是一條最穩固地防線,只要有這個防線在身後,貪婪兇惡地狼就永遠也不會有咬上華夏地機會。
可是現在,整個北方海域都在蘇斯和白蘇斯的控制之下,可以說,華夏就算贏了卡爾斯頓,取得了北部和西部戰區的勝利,最終也是敗亡的結局。
通道失陷後,米國和蘇斯艦隊在北方海域可以說縱橫無阻。
原本週治奇襲長弓海域,還讓大家興奮了一陣。可切爾達終究天縱之才,在黃勝天一手暗棋剛剛拿下長弓海域的時候翻手爲雲,魔術般地變出了漢弗雷的兩支象級艦隊和法克蘭第五集團艦隊。
可以說周治的十九集團艦隊,基本沒有勝算。
如果漢弗雷佔領長弓海域,開闢第二條海域通道,揮師北上,整個東南的局面將迅速變得不可收拾。
就在這紛紛擾擾的時刻。
長弓戰役的消息傳來,漢弗雷全軍覆沒,周治領導的第十九集團艦隊繼續堅守長弓海域。
只是這個消息有些含糊不清。
如此重大的勝利,全然沒有清晰明瞭的整體報道,統共也就寥寥無幾的幾句話和幾個畫面。
這一仗十九集團艦隊是怎麼打的,怎麼贏的,全然不知道。
可消息終究是官方公佈的。
所有的華夏民衆,完全陷入了狂歡之中。尤其是那些家有子弟在十九集團艦隊服役的人們,更是紛紛走上街頭,燃放煙花炮竹,揮舞華夏國旗,歡呼勝利。
華夏官員們,似乎也因此鬆了一口氣。
勒在脖子上的繩索,總算沒在第一時間收緊。雖然其他戰區,華夏還處於劣勢,可只要長弓海域和東南主航道還在手裡,北方狂風島戰局總能有謀劃騰挪的機會。
以華夏強大的動員能力,以目前錢柏林的兵力,三上悠人,絕對不可能一口氣吞掉北方狂風島所有海域。
失去了漢弗雷的兩支象級艦隊,切爾達在東南海域的兩隻拳頭,就斷掉了一隻。三上悠人這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玩得再漂亮,也不過是作繭自縛。
議會廳裡的氣氛,相較之前似乎輕鬆了許多,徹夜的會議減少了許多,各級官員臉色恢復了正常,商討局勢的時候,也總算不那麼焦躁不安了。
十一月二日,指揮部召開了聯合作戰會議。
會議任命華夏上將陳鳳西爲聯軍席指揮官,率領總計由六支混合艦隊,二十二個裝甲師,二十六個全機械化步兵師組成的第一集團軍,增援長弓海域。
同時,在研究了當前的局勢之後,指揮部通過了任命秦妖爲第二集團軍司令,率領十支a級艦隊,三十個裝甲師十個全機械化步兵師,於一個月後,進攻加泰羅尼亞,牽制米國和蘇斯聯軍兵力,爲卡爾斯頓戰區創造條件的命令。
秦妖領兵出征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華夏軍政兩界,頓時衆說紛紜。
作爲五虎上將之首,秦妖和他麾下的軍隊是個什麼角色,圍繞他起的作用又牽涉了華夏高層多少利益糾葛,明爭暗鬥大家都心裡有數。
秦妖在民間的聲譽極高。
一直以來,就有秦妖被壓制的傳言,引民間的各種抗議之聲。這種聲音,在北方狂風島遭遇危險的時候,已經壓制不住了。如果不是長弓海域還在手中,秦妖出擊北方狂風島,幾乎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而現在,北方狂風島危機雖然有所緩解,可對華夏最重要的卡爾斯頓面臨着米國的強勢進攻。民間輿論的呼聲越來越強烈,加上政治上某些人的推波助瀾,再將秦妖閒散擱置,已經說不過去了。
啓用他,顯然是各方妥協的結果。
就在所有人因爲秦妖的起用或歡欣鼓舞,或憂心忡忡,或暗喜,或警惕的時候,華夏各級官員也召開了一個會議,要求明確兩支被俘的米國皇家象級艦隊的歸屬。
“自由港並非華夏領土,所謂流派互助同盟,只是自由港地方武裝,與華夏沒有任何同盟及統屬關係。對於此類武裝,我們一貫的立場,要麼剿滅,要麼收編。而據我所知派互助同盟麾下艦隊武裝,兇惡歹毒,公然劫掠自由港往來商船,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一頭白髮頭質彬彬的範建,義正辭嚴:“我不知道長弓戰役的具體情況,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無論他們做了什麼,都不是華夏與其同流合污的理由,更不是讓其接管兩支皇家象級艦隊的理由!我們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如果他們依然堅持遊離於華夏體系之外,不受控制管轄,那麼,我想,我們需要爲東南戰區,消除一個隱患。”
大廳裡,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知道長弓戰役是怎麼勝利,也知道那支所謂的悍軍和華夏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更知道現在駐紮於烏克紅前沿基地的悍軍艦隊以及那支奇蹟般“突圍而出”的華夏艦隊,事實上是由方楚天一手領導的。
而方楚天顯然沒打算將他手中這僅有的兵力,置於華夏指揮部的掌控之下。
範建顯然也知道這一切。只不過,他可以裝作不知道而已。他絕口不提方楚天的華夏少將身份,只把矛頭對準流派互助同盟,這一手的確是又準又狠。
華夏是一個龐然大物。
在這個龐然大物身邊,不可能允許悍軍這一類武裝的存在。這一點,在官員們看來,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況且,兩支皇家象級艦隊,實在是過於讓人眼紅了。
如果讓這兩支艦隊以所謂的流派互助同盟的名義,遊離於華夏的掌控之外,恐怕沒有任何人可以容忍。
他的話,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裡,澆上了一瓢冷水,一時間,整個華夏各種各樣的聲音都噼裡啪啦地濺出了油鍋。
長弓海域,烏克紅前沿基地。
城市裡,一輛輛滿載物資的重型卡車,或往來穿行於資源公路,或在喧囂的工廠基地外排成一條條長龍。一艘艘運輸直升機,自機場升上天空。在引擎的轟鳴聲中,在天空往來穿梭。
大海中,一座座巨大的鋼鐵大海港,靜靜地懸浮着。編隊的戰艦在四周遊弋警戒。絡繹不絕的採礦船和商船進進出出。
歷經了蘇斯的佔領,白蘇斯的接管,華夏的襲擊之後,朝秦暮楚幾經易手的烏克紅前沿基地乎又重新煥發了勃勃生氣。
殘陽如血。
天機老人走到阿芙羅拉身後,順着阿芙羅拉的目光,向山下看去。羣山之間的弗洛奧克城,熱鬧而喧囂。
“羅拉少將,在想什麼?”
獨自站在艦艇泊位平臺上,怔怔地看着山下城市的阿芙羅拉,忽然驚醒,回頭立正行禮:“天機大人。”
天機老人還禮,上前一步,負手而立。
永遠筆挺整潔的制服,灰白的鬢髮,若有所思,如同星空般璀璨深邃的細長眼睛,讓這位老人顯得儒雅而沉靜。
“一個美麗的島嶼。”天機老人目視着山下的城市,以及延綿向遠方的青綠羣山,道:“在這裡,你是主人。一直想找個機會向你道謝。”
阿芙羅拉心潮起伏,終於長長地一聲嘆息,扭頭看着山下的城市:“您太客氣了,大人。”
山風吹過,一時無語。
良久,天機老人道:“相信我,你們所有的付出,都將會有回報。”
阿芙羅拉下意識地拂了拂髮梢,轉過頭面對着天機老人。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天機老人微微一笑:“這個島嶼所以能像現在這樣生機勃勃,這裡的民衆所以不用仇恨的目光注視我們,是因爲他們知道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