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城內,白蓮教行轅。
白蓮教主和倖存下來的一百多號親信已經退到了塔上,李青山的人已經把五層高塔圍了個水泄不通,白蓮教主站在塔上往下望去,只見四周的廣場上盡是黑壓壓的白蓮賊兵,熊熊燃燒的火光幾乎照亮了夜空。
“李青山!”白蓮教主從亂軍中找到了李青山,大聲喝道,“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李青山嘿嘿一笑,獰聲道,“柳輕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柳輕煙是白蓮教主的芳名,很少有人知道,更沒有人敢直稱她的名諱,李青山直呼其名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了,白蓮教主柳輕煙霎時柳眉倒豎,厲聲道:“李青山你難道不想活了,別忘了你身上的劇毒!”
“哈哈。”李青山仰天打了個哈哈,獰笑道,“別把別人都當成白癡,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毒藥,老子根本就沒中毒,只有你定期給的解藥纔是真正的毒藥,哼!”
柳輕煙凝聲道:“看來你是鐵了心要背叛聖教了?”
李青山冷然道:“也可以這麼說吧。”
柳輕煙的美目轉向高塔四周黑壓壓的白蓮賊兵,大吼道:“護教聖軍的將士們,你們都是聖教最虔誠的信徒,本座知道你們只是受了李青山這叛徒的要挾,今天只要你們幡然悔悟,把李青山這叛逆拿下,今天的事本座就既往不咎。”
四周的白蓮賊兵漠無反應,根本就沒人響應柳輕煙的號召。
李青山大笑道:“柳輕煙。你就別妄費心機了。就憑你安插地那幾個人也想控制老子地軍隊?做夢吧你!實話跟你說吧。霸刀兄弟已經帶人去城北大營接管那五千精兵了。時中兄弟也已經帶着大軍去五里橋捉拿你那官軍相好了。今天。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柳輕煙神色慘然。事情真要像李青山說地。那可真是絕無幸理了。
“來人。”李青山回頭大喝道。“堆柴禾。給老子燒。讓塔上地妖男妖女去天下見他們地無生老母吧。”
“是!”
數百白蓮賊兵轟然響應。抱着一捆捆地柴禾擁了上來。在高塔底層地四周堆好。又有賊兵抱着一桶桶地火油澆到柴禾上。李青山從一名賊兵手裡接過火把。擡頭仰望着塔上地柳輕煙。不無遺憾地說道:“柳輕煙哪柳輕煙。倒是可惜了你這麼個大美人。”
“嗖!”
李青山正要把火把往前扔出,扔到柴禾上時,只聽嗖的一聲響,一枝利箭從身後掠空而至。李青山本能地一縮脖子,一枝狼牙箭已經貼着他的腦袋掠過,帶飛了他的半邊右耳,李青山頓時慘叫一聲,火把落地。急以雙手捂往了右耳。
“殺……”
“殺……”
“殺……”
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李青山霍然回頭,只見遠處的高牆上,白蓮聖姑卞玉京正在挽弓搭箭,又是嗖的一箭射了過來。
李青山急閃身躲過,厲聲喝道:“怎麼回事?這小妖女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大將軍!”很快就有賊兵頭目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喘息道。“大將軍,不好了,行轅周圍突然出現了好多官軍,還有好……好多聖教的兄弟跟官軍一起殺……殺過來了,我們被包……包圍了。”
“官軍?”李青山大叫道,“這不可能。”
難怪李青山不信,這個時候袁時中地三萬大軍是就應該趕到五里橋,把王樸圍起來了,滁州城裡哪來的官軍?
“將……將軍。真……真是官軍。”賊兵小頭目喘息道。“錯不了。”
“媽的。”李青山胡亂撕下一塊戰袍裹住受傷的右耳,厲聲大吼道。“弟兄們聽好了,把這塔給燒了,然後跟老子往東突圍,去五里橋和二將軍地大隊人馬匯合,殺……”
李青山一聲令下,早有賊兵往前扔出火把,堆積在高塔四周的柴堆便騰地燒了起來,李青山再拔刀往東一引,幾千白蓮賊兵就向着東門方向亂哄哄地掩殺過來。
滁州城東,五里橋。
兩路大軍撲了個空,五里橋大營根本就是一座空營,李巖、宋獻策不敢大意,正聚在一起緊急商討對策。
宋獻策道:“李巖將軍,你對王樸比較瞭解,依你看他會去哪裡?有沒有可能發現風向不對連夜逃回浦子口與大隊官軍匯合了?”
“不會。”李巖沉吟道,“以末將對王樸的瞭解,他此來滁州必然是另有所圖,假如他連夜逃回浦子口與大隊官軍匯合,那也就意味着前功盡棄了,因此,末將敢斷言,王樸絕對不會逃回浦子口。”
“哦?”宋獻策凝聲道,“將軍如此肯定?”
李巖斷然道:“末將敢肯定!”
宋獻策問道:“如果王樸沒有逃回浦子口,那他現在會在哪裡呢……啊呀,不好!”
“不好!”
李巖和宋獻策幾乎是同時大叫起來:“滁州!”
話音方落,滁州方向就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夜空下似有大隊人馬正往這邊席捲而來,很快,袁時中急匆匆地趕到了兩人面前,喘息道:“軍師,將軍,快馬回報,王樸和白蓮教互相勾結已經奪了滁州城,李青山的幾千精兵已經被打得潰不成軍了。”
“可惡!”李巖擊節嘆道,“棋差一着,棋差一着哪!”
宋獻策神色陰沉,沉吟道:“王樸地官軍在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五里橋大營之後。必然是去了城北大營,而且搶在劉霸刀之前控制住了五千精兵!劉霸刀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然後王樸又回兵滁州,擊潰了李青山的軍隊……這一連串的動作步步都搶在了我們地前面,李巖將軍,你不覺得有些古怪嗎?”
李巖皺眉道:“軍師,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隻有一種可能。”宋獻策沉聲道。“那就是王樸已經事先知道了我們的全盤計劃,要不然,很難合理解釋今晚發生的一切!”
“你是說……”李巖凝聲道,“我們義軍中間有奸細?”
“一定是這樣。”宋獻策道,“知道全盤計劃地人不多,這邊只有我、李青山、劉霸刀還有袁將軍四個人知道詳情,你那邊呢?”
李巖沉聲道:“除了末將,還有李虎、李玄、荊茂成以及山裡豹子知道全盤計劃,不過末將可以擔保,這四個人絕不會出賣義軍!”
“軍師。”袁時中急道。“奸細的事以後再查,現在該怎麼辦?”
“回師滁州。”宋獻策斷然道,“趁着王樸立足不穩,把滁州奪回來。”
“軍師。”李巖忽然道。“還有城北大營,末將願率一支偏師去奪了城北大營。”
“好主意。”宋獻策不由眼前一亮,欣然道,“你帶着火槍隊去。”
滁州,白蓮教行轅。
王樸、卞玉京帶兵趕到時。整座高塔的底層和二層已經完全陷入火海,好在高塔的主體是磚石結構,暫時還沒有倒塌地危險,不過撲滅大火已經根本不可能了。
無奈之下,王樸只好讓將士們從草料房裡調來了大量乾草堆放在一起,然後讓塔上的人往下跳。最後只有白蓮教主柳輕煙和十幾名男女弟子獲救,其餘的不是被濃煙薰死,就是沒跳到草堆上摔死了。
卞玉京搶上前來,從草堆裡扶起了灰頭土臉的白蓮教主。
王樸顧不上這時候白蓮教主和卞玉京是什麼樣的心境,立即下令全軍撤退,從北門退出了滁州,臨走前還放了一把火,把行轅裡地糧草全燒了,這會已經不是在大同地時候了。既然帶不走這些糧食。那也不能留給李巖他們。
王樸不是不想留下來死守滁州城,可他知道這時候要守住滁州根本就沒有可能。
城北大營的五千白蓮賊兵人心惶惶。挾裹着他們用來虛張聲勢,嚇唬嚇唬李青山這種沒腦子地莽夫還行,用來對付李巖、宋獻策這些身經百戰的流賊首領就不行了,王樸纔不會把希望寄託在這五千賊兵身上。
沒準李青山、袁時中在城門外一通喊話,就能讓這羣賊兵陣前譁變,畢竟這些賊兵可都是從李青山、袁時中、劉霸刀他們地軍隊裡挑出來的,一旦風向不對,重新倒向李青山他們是完全有可能的。
這五千賊兵用起來不放心,可又不能讓他們重新叛投到敵軍陣營,所以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張和尚把他們城,趁着敵軍還沒有攆上來,逃得遠遠地!
沒有了這五千賊兵,王樸手下就只剩下了五百官軍,儘管張和尚也從他的五百老兵中抽出了兩百人支援王樸,可就憑這區區七百人要想守住滁州顯然太難!七百人分散到四面城牆上,每個方向只有區區一百多號人,兵力實在是太薄弱了。
所以,最明智的選擇還是退出滁州,死守城北大營,靜等趙信大軍趕來匯合。
出了北門之後,王樸和張和尚即兵分兩路,王樸率領七百官軍直奔城北大營而來,張和尚則率領五千白蓮賊兵往西疾進,往西走當然是爲了避開李巖的流賊和李青山、袁時中他們的白蓮賊兵。
爲了隱匿行跡,王樸嚴令不得打火把,全軍摸黑夜行。
漆黑地夜空下,另外一支軍隊也正摸着夜色躡手躡腳地向城北大營開進,兩支軍隊隔着百餘步的距離並行前進,這支軍隊就是李巖率領的三千精兵,爲了不暴露行蹤,李巖也同樣嚴令全軍不得打火把。
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裝備的優劣居然發揮了意想不到的反作用。
因爲是摸黑行軍,路上難免遇到溝溝坎坎,兩軍將士也難免摔得鼻青臉腫。
李巖地義軍配的都是火繩槍,行軍的時候火繩是滅的,只有在打仗的時候纔會把火繩點燃,所以摔得再慘也不會走火。
而王樸的官軍配的都是燧發槍,雖然行軍的時候槍機都是閉合的,就算把槍摔在地上也不太可能走火,而且老兵們也都很小心,就算摔跤了也會把槍保護得很好。
可有句老話怎麼說來着,夜路走多了難免會遇上鬼。
跤摔多了,也難免會走火。
有個老兵不小心摔了一跤,手中燧發槍地槍機正好卡到一塊石頭,張開了,等老兵拿起火槍時,槍機壓落,機頭上地燧石重重擦上了擋板,霎時爆出一團白光,只聽“轟”的一聲,夜空下頓時綻起一團耀眼地紅光,走火了。
事出突然,正往前開進的兩支軍隊幾乎是同時停了下來。
按說走火的是王樸的官軍,倒黴的似乎也應該是官軍纔對,可事實卻不是這樣,因爲這時候又發生了戲劇性的一幕練有素的精兵,反應速度很快,這邊官軍剛走火,他們就以最快的速度劃燃了火捻子,紛紛點燃了槍機上的火繩,這下可好了,漆黑的夜空下突然燃起了幾千根火捻子,就像是星星點點的鬼火,延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