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的這個表現,頓時就讓陳子龍覺得,這可信度還真就很高。
畢竟當初在聽說遼東大戰的時候,自己老爹也表現出來過對於遼東百姓的憐憫,而在之後的數次大戰之後,自己老爹也的確有做出來過半夜給人寫信詢問遼東戰局的事情。
毛文龍一說到書信,陳子龍就立馬想到了這些。
作爲一個神童,過目不忘可以說的上是一種標配。
“毛帥!”
“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和建奴交戰而不是什麼書信往來!”
“雖然說金州衛離皮島的距離並不算遠,可是一來一去,終究會浪費不少的時間。”
“毛帥,晚輩既然來參戰,就不可能能夠安安穩穩坐於後方,晚輩謝過毛帥厚愛,但是還請毛帥準了晚輩的拳拳報國之心。”
“讓晚輩,能夠上戰場,領略戰場之殘酷,也讓晚輩能夠建立屬於晚輩的功勞!”
聽着陳子龍鏗鏘有力的話,聽着陳子龍格外強調的能夠建立屬於自己的功勞幾個字。
毛文龍無名火起,雙眉倒豎,指着一旁人羣中站着的一個小將道:“來!子龍!你看,那人是老子養孫毛永喜(尚可喜),你知道他爹是爲什麼而死的嗎?”
“爲了救老子一命,身上被建奴砍了十七刀!後來尋回屍身的時候,老子都看哭了!十七刀,刀刀都在正面,他老子直到死亡都沒有選擇逃跑!”
“靠着這層關係,他才當了老子的養孫。”
“老子跟你爹平輩論處,這才願意收你爲義子,怎着?覺着看不上老子這種粗坯?”
“覺得,老子收你爲義子,你就沒了上戰場的機會?”
“永喜!來,告訴子龍,你身經多少戰,立了多少功,如今,是何官職!”
毛文龍怒極反笑。
這陳子龍以爲戰場是玩鬧呢?
他一個沒有受過訓練,也沒練過什麼武藝的文人之後,靠着嘴皮子功夫說服了一個山寨來投靠,組建了一個跟玩鬧似的所謂復土社,就真將自己當做名將來看了?
十五歲的娃娃,上了戰場真的能夠起到多大作用?
哪怕是再驚才絕豔,也起碼得及冠吧?
毛文龍自認爲自己做出了讓步,都願意讓陳子龍隨軍出征了,可是咋,聽着這陳子龍的意思,他還要上第一線?
當自己的義子沒啥壞處,畢竟當了自己的義子,自己想要分潤功勞給他實在是再容易不過。
何況文人就該當謀臣,在身邊出謀劃策就好了,爲啥要去直面戰場?
毛文龍雖然對建奴殘暴,但是不得不說,毛文龍對自己人,還是很好的。
不然原本的歷史上,也不存在毛文龍死而東江鎮散的情況。
陳子龍作爲毛文龍故友之子,又表現出了他的能力,毛文龍當然想着多加照拂,而作爲一個大老粗,毛文龍覺得最好的照拂就是弄到自己身邊,當自己的乾兒子。
可這陳子龍非但不領情,拒絕了自己,還主動提出要上前線,讓自己下不來臺。
沒錯,老子打算庇護你。
可是特孃的你這麼直愣愣說出來,這還讓老子怎麼辦?
老子從來就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的性子,好不容易想着搞搞幕後操作提拔提拔,你非但不接收還特麼直接拆臺?
毛文龍當時心裡的火氣就直衝上了天靈蓋。
也不管尚可喜樂不樂意,直接就點了尚可喜的名,讓尚可喜這個年歲只比陳子龍大了四歲的傢伙,去給陳子龍做示範。
聽自己幹爺爺點了自己的名,尚可喜大咧咧從隊列中走出,雙手一扯,就直接扯開了他的上衣。
一道道傷疤,落入了陳子龍的眼簾,看的陳子龍眼角猛的一跳。
“俺自打天啓四年抵達皮島至今堪堪一年,歷經死戰四次,大戰近十次,小規模的戰役,二十餘次!”
“每戰定奮勇當先,有進無退!”
“然而爺爺從來都是不偏不倚,迄今爲止,俺依舊只不過區區百戶而已。”
“這小小百戶,對於京師裡的大人物而言,不過是蔭庇的入門之資,而對於俺們皮島將士而言,卻是要靠着自己斬將立功,才能獲得的官職!”
“陳子龍,雖然不知道爲何爺爺要收你爲義子,俺以爲,你不配!”
“初來乍到之人,對爺爺也沒尊敬之意,要知道,爺爺可是庇護了皮島數十萬遼民!”
“你爲了百姓,爲了大明做過些甚?你爲何會覺得,爺爺會對你有失偏頗,青眼相待?”
猛然聽到尚可喜的反駁之聲,陳子龍眉頭一挑。
莫非,真的是自己猜錯了?
那毛帥,沒有什麼想要分潤功勞給自己?
可是下一瞬,看着毛文龍那變差的臉色,陳子龍卻是朝着身畔一人伸出了手。
“毛百戶!既然你能夠作戰數十次而活下來,那麼不妨毛百戶和陳某切磋一二,也好教毛帥知道,松江府的文人,也是能夠提刀子殺敵的!”
“六九,槍來!”
一杆丈八蛇矛被陳子龍身後的一個壯漢雙手奉上,陳子龍接過丈八蛇矛,眼中充滿了挑釁意味的看向了尚可喜,嘴角一挑道:“毛帥,還請吩咐下去,給出一個足夠騰挪切磋的位置!”
尚可喜獰笑着捏了捏雙手的指節,盯着陳子龍道:“陳子龍,這麼說,你很勇咯?要是你能夠勝過俺,那麼俺這一聲叔父,叫的也是心甘情願!”
“爺爺!下令騰出來位置吧!俺保證,不會打死這小子!”
“刀來!”
眼見尚可喜接過了一把大刀,陳子龍譏諷的說道:“開玩笑,某超勇的好不好!”
“大刀固然兇悍,可是也極爲消耗氣力,你選擇了大刀作爲此戰的武器,你必敗無疑!”
聽着二人的爭論,毛文龍臉色一正,手掌往下微微一壓示意大軍噤聲。
“既然如此,那你們二人就切磋切磋,也不用想着什麼收手了,若事不可爲,老子會出手阻止你們的!”
毛文龍這話一出,陳子龍的眼角微微一抽道:“毛伯父,若是陳某沒記錯的話,當初遼東的武舉,您是第六名來着?”
什麼叫恃才傲物,什麼叫情商低?
陳子龍這就叫做情商低不會說話!
聽到陳子龍的這句話,毛文龍按住自己刀柄的大手捏的蒼白。
他孃的!
當初要不是因爲前五名都賄賂了主考官,他毛文龍能排第六?
要不是這樣,他毛文龍哪能知道,變通才是一個武人在這個時代升官發財最好的致勝法寶?
可是這事兒現在也不好說,畢竟,一旦說了可就會牽連到不少人。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益鏈,毛文龍好不容易搭上了,可不想這麼輕易的就放棄掉。
畢竟罵名都是虛的,到手的利益,纔是真的!
看着陳子龍那稚嫩的臉龐,毛文龍悶聲道:“子龍,你甭管這些有的沒的,你只需要知道,若是老子想分開你們兩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就行了!”
“現在,位置給你們騰出來了,開打開打!”
望向那端着武器,各自拉開了距離,擺起了架勢的二人。
毛文龍的心中突然涌出了一抹感慨。
這就是青春啊。
我也曾擁有過。
而那青春的熱血沸騰,就如同這少年一般,意氣風發。
是這樣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