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賢一臉懵逼的看着朱由檢心事重重,卻又滿懷喜意的從文華殿中走了出來,一把攔住了朱由檢,絲毫不避諱邊上杵着的魏忠賢,低聲問道:“信王殿下,陛下怎麼吩咐的?”
然而朱由檢卻沒有搭理張維賢的阻攔,而是快步走到了魏忠賢面前,雙手作揖,畢恭畢敬的說道:“魏公公,小王爲之前的失禮之處,向你道歉,還請魏公公不要放在心上。”
“皇兄出征之時,還希望魏公公能夠幫扶小王,爲皇兄,看好家,守好皇兄的軍需供應線。”
看着朱由檢出來之後的這個舉動,老魏太監不由倒退兩步,同樣躬身行禮道:“信王殿下言重了,爲陛下做事,本就是老奴的本分。”
“更何況,奴婢本就是陛下的家奴,信王殿下乃是陛下兄弟,亦同樣不必向老奴道歉。”
“陛下親征,正是京中需要勠力同心,一致對外的時候,信王殿下作爲監國王爺,肩負重任,還望信王殿下到時做決定的時候,能夠多加琢磨再下決定。”
“天子,監國王爺,都有一言而天下變的能力,故而皇爺每次下令之前,都會多加斟酌,方纔做出決定。”
“就像如今,皇爺要親征遼東,滿朝文武只以爲皇爺是抱着一腔熱血,行莽夫之事。”
“然而老奴卻知道,陛下爲了此戰,佈局應當是從天啓二年任命袁可立巡撫登萊,頗有成效之時,就已經開始了。”
天啓元年,遼瀋、廣寧相繼失守,全遼淪陷在建奴鐵蹄之下,百官噤口不提以圖自保。
在這樣的情況下,袁可立回京,立馬就爲朱由校分析敵情,條陳方略,原主發現袁可立說的言之有理,而且不像某個他的本家一樣假大空,當即就一一允許,而後開始主動爲袁可立的上位鋪起了路來。
等遼東稍稍安穩一點,原主火速提拔袁可立巡撫登萊。
而袁可立也的確沒有讓原主失望,在後世很多寫明代的小說中多有提起,多有惋惜的東江,就是袁可立開創的。
天啓二年,袁可立前往遼東,天啓四年,袁可立回朝。
短短三年間,袁可立所在的登萊,成爲了在建奴兵鋒最盛之時,唯一一一個敢向建奴拔刀的大明軍鎮,甚至還屢有斬獲,收復了遼南!
在這之前,自起兵攻明以來,戰無不勝,更是打了薩爾滸之戰,攻陷席捲了全遼的努爾哈赤和他的軍隊,早已成爲了大明人人聞之色變的夢魘,大明滿朝文武,都將關門,視作了死地。
可是就是袁可立,區區一介文人,居然活生生給遼南這塊肉,從建奴的口中,奪了下來!
加上袁可立是一箇中立黨,既不屬於閹黨,也不屬於東林,更不屬於齊楚浙黨,所以即便是袁可立兩面不討好,在朝野之中屢屢遭到閹黨和東林的集體攻擊。
可是在民間,袁可立的名聲,卻完全不受朝野上的影響,詭異的極爲良好,被樹立成了一個有能力的清官典型。
朱由檢即便是極少關注朝堂,卻也聽說過袁可立的事蹟,聽着魏忠賢這一番話,朱由檢不由訝異,自己的哥哥,心思居然能夠這般綿長,居然從數年之前,就開始爲今日之事佈局。
“不是,魏公公,信王殿下,你倆在說些什麼?爲啥我老張完全聽不懂?”
張維賢終究是個武人,而且還是一直以五大三粗沒有心機的形象示人的,所以按捺不住的張維賢,立馬就強裝了一幅蒙圈的樣子,擠進了朱由檢和魏忠賢的話圈之中。
看了一眼張維賢,朱由檢低聲說道:“英國公,陛下讓小王出來之後喚你進去,小王道歉心急,一時忘了這茬。”
“還請英國公快些入殿,小王在此等候,皇兄出征之後,京師的安穩,繫於英國公之身,朝野安穩,繫於小王和魏公公之身,皇兄但有吩咐,我等三人需勠力同心,不可輕舉妄動。”
聽着朱由檢的話,本就懵逼的張維賢更加懵逼了,怎麼着這個小夥子進了一趟文華殿,出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之前一路上同行過來之時,三句話離不開拉攏,五句話離不開皇帝昏聵的信王殿下,怎麼着現在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皇帝的簇擁了一般?
搖了搖頭,張維賢在心裡苦笑了一聲,甭管咋樣,現在自己算是在場幾人中,唯一一個不明情況的,該跟自己當初親自背到文華殿的陛下,見上一面了。
這麼多年來,因爲當初移宮案的事兒,張維賢擔心天啓帝看到自己就會想到這個尷尬的事情,加上天啓帝放任魏忠賢擅權,亂政,動不動就殺人。
所以張維賢極少在天啓帝面前露臉,但是今天,張維賢清楚,自己不露臉已經不行了!
不久之前,自己分明看到了,那在外傳言已經被處死的成國公朱純臣,穿上了皇帝護衛的衣服,戴上了皇帝護衛的面具,隱去了自己的本身面貌和榮耀,本本分分的當着皇帝的侍衛。
要知道,朱純臣那老梆子,可是大明京圈公認的八面玲瓏老油條。
不論是東林,還是閹黨、武勳,亦或者之前的帝黨和齊楚浙黨,朱純臣都和他們維持着不錯的關係,跟哪方面都能說得上話來。
而且,京師武勳誰不知道,成國公朱純臣,最擅長投機之事!
連朱純臣都心悅誠服的屈服於天啓帝,那麼沒準,自己當初背出來的真的是個能夠中興大明的英主,而不是導致自己捱了這麼多年罵的禍害!
看了看老神在在的魏忠賢和一臉心事的朱由檢,張維賢嘆了一口氣點頭道:“那老張我這就去面聖,還望魏公公也同信王殿下一樣,在此等我一會,之後老張理當向二位賠禮道歉。”
聽着張維賢的話,魏忠賢笑着擺了擺手道:“英國公客氣了,陛下既然密召我等三人,那麼定然是對我等有安排,咱家與信王殿下在此等候英國公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何須什麼賠禮道歉。”
張維賢重重一點頭,走向了文華殿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