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湯山。
在當選大中華聯邦總理之後,湯山這裡就成了聯邦中央機關的聚集地了,總理府、內閣各部還有參政、立法兩院都從南京城內遷到了湯山,只有段祺瑞的總統府被設在南京城內原來的國民政府主席府內。而且原先中央各部大員去上海度週末的習慣,在常瑞青就任總理之後,也悄悄發生了改變,這位民選的內閣總理可是個勤於政務的典型,哪怕是各部門都放假的星期天,總理府也照常辦公,還時不時會用電話召集各位部長大人去總理府開會。比如今天,1925年11月7日,副總理張君勱、國家計委主任閻錫山、重工業部部長孔祥熙、軍備部長蔣百里等四人一大早就接到了總理府秘書長陳誠的電話,立即就全都趕了過去。四個人剛走進總理辦公室,就看見張國燾已經早一步到了那裡,將一疊厚厚的文件遞給常瑞青。
“君勱先生,百川先生,庸之先生,百里先生,你們都來了,坐吧。”常瑞青招呼他們三位坐下後,就自顧自地看起了文件。
三位聯邦政府的部長級幹部都在猜想,今天一大早把他們找來恐怕就是因爲這疊文件吧?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不過看看在場的都是些什麼人,也能大概猜到文件內容一定和重工業建設有關了。
“愷蔭,什麼東西?”等了半天還不見常瑞青看完文件,張君勱就忍不住低聲問起了張國燾。
“蘇聯人民委員會1924年度經濟工作報告,是機密版本,不是《真理報》上公開的東西。”張國燾得意洋洋地回答道。這份情報雖然是日本gcd主席片山潛奉送的,不過功勞總還是要記在他這個情報局長頭上的。“據這份報告說,蘇聯的第一個五年計劃現在是時間過半,任務完成過半。計劃之中準備建設的1000多家工廠已經全部開工,其中有20%已經建成,餘下的80%也能在三年之內全部建成完畢!這些項目主要集中在機械製造、軍工、鋼鐵、汽車、拖拉機、石油石化等重工業領域,此外精密製造和化工也在東德和美國技術人員的幫助下發展迅速。
按照蘇聯國家經濟計劃委員會自己的展望。等到他們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全面完成之後,蘇聯的工業總產值將達到戰前的1.4倍,重工業將增加150%!發電量增加200%!工業生產總值將會接近法國,成爲世界第四工業大國。
蘇聯人還在報告中指出。在波斯戰爭結束後,帝國主義國家對蘇聯的封鎖已經結束。蘇聯將會更加容易取得先進的工業技術和機器設備,因此在第二個五年計劃中,蘇聯的工業建設將會取得更大的成就。預計到1935年,蘇聯將成爲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大工業國!”
“僅次於美國!”張君勱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從陳獨秀擔任總理的時代開始,就是政務院副總理。並且在實際上負責國家的經濟工作。到現在還是如此。所以對中國經濟特別是重工業的發展情況瞭如指掌,也能推算出1935年的中國工業生產總值大概是多少,更知道世界第二大工業國是個什麼概念。
而且他原本以爲中國的工業增速已經是世界最高了,卻沒有想到蘇聯差不多在被全世界封鎖的情況下,仍然取得了不亞於中國的工業增速!而現在,帝國主義對蘇聯的封鎖已經被打破,在未來的幾年。這個紅色帝國的重工業只怕要將中國遠遠甩在身後了!
張國燾苦笑一聲,繼續介紹說道:“我們還得到情報,未來蘇聯和日本的軍隊建設也將出現分工,蘇聯將會重點建設世界最強陸軍,特別是騎兵和裝甲兵,此外海軍潛艇部隊也將得到重點發展。而日本則會重點發展海軍,力爭用兩個四年計劃打造世界第一強大的海軍艦隊。”
好嘛,西北的蘇聯有世界最強的陸軍,東面的日本又準備建設世界最強的海軍,兩下一夾擊,大中華聯邦的國防形勢還真不怎麼好看。
不過常瑞青臉上卻並沒有露出什麼擔心的表情,合上文件就掃了衆人一眼:“事情就是這樣,愷蔭都已經同大家說了,我們有兩個勁敵,蘇聯和日本。不過我們還有不少朋友,德國、英國、法國和意大利都是我們的朋友,所以不必太過擔心。至於今天請大家過來,是想同大家商量一下第二個五年計劃的問題。一五計劃到明年就結束了,我們也取得了極大的成績,雖然建設工廠的數量沒有蘇聯那麼多,但蘇聯是一條腿走路,只有國家的投資。而我們既有國家投資建設的幾百家工廠,又有民間投資的幾千家工廠(大都是小廠),還有每年超過一億美元的外商投資。所以我們的工業增速也是很快的,從二五計劃開始,還應該進一步加快,爭取到1935年可以超過英國、法國,成爲僅次於美國、蘇聯、德國,居於世界第四的工業化強國。這樣我們就用不着害怕實力被牽制的蘇聯了,至於日本的那支世界第一強的海軍,咱們也用不着害怕,因爲咱們的陸軍遠遠超過日本,他們的海軍可上不了岸。”
“日本打造世界第一海軍的目的是南下吧?”閻錫山到底是日本士官畢業的,還是有那麼些軍事經驗的,他摸了摸八字鬍道:“托洛茨基爲什麼不讓日本重點發展陸軍,爾後日蘇聯手先對付我們呢?”
“因爲我們也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海軍發展計劃,”常瑞青笑道:“三艘27000噸的航母加上六艘25000噸的主力艦,還有上百艘的潛艇和幾百架海軍作戰飛機,沒有一支相當規模的海軍保護,日本陸軍連本土都離不開。所以托洛茨基就乾脆命令日本發展海軍,將來好利用日本海軍去解放澳大利亞和美洲人民啊!”
這句半開玩笑的話一出口,現場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蔣百里微笑問道:“委員長,那我們的二五計劃應該重點發展什麼項目呢?如果要同時維持大陸軍和大海軍。軍費上面恐怕有所不足吧?”
“放心吧,在世界大戰前面,錢永遠不是問題。”常瑞青還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不過同時發展大海軍和大陸軍也沒有必要。海軍的規模就先這樣吧,三艘航母加六艘主力艦……二五計劃的軍備建設重點還是機械、拖拉機、卡車、特種合金和航空工業。特別是中央第一飛機制造廠擴建和大衆拖拉機公司兩個項目將是二五計劃軍備工業的重中之重,百里先生,您一定要親自過問督促。”
“百川先生。庸之先生,一五計劃咱們受制於工程技術人員和技術工人短缺,發展步伐較慢,不過現在這個瓶頸已經不存在了。所以二五計劃的重工業和基礎設施的建設步伐還可以加快一些,建設資金也可以多方面籌措……”
“君勱先生,從二五計劃開始。我們應該加大引進外資的力度。不僅要吸引外國直接投資,還應該想方設法吸引外國間接投資,比如向外國投資者發行股票、債券或商借銀團貸款。不過債券要儘可能發行長期的,銀團借款的期限也儘可能要久一些,最短不能少於10年。還有,指示中央銀行,一定要在1929年10月之前完成所有庫存白銀的出售。全部庫存白銀一律兌換成黃金或美元。對了,所有易貨貿易的欠款,儘可能在1929年10月之前用物資完成結算……”
常瑞青口中的1929年10月,當然就是歷史上那個著名的“大蕭條”開始的日子了,也是他眼下最爲擔憂的事情。因爲他不知道這場歷史上資本主義世界的浩劫,對已經走上資本主義發展快車道的中國會造成多大的不利影響?而他現在所能做的,也只有未雨綢繆,儘可能地減少中國在這場危機中所將蒙受的損失了。至於趁火打劫去美國撈一票的心思,常瑞青是壓根不敢想象的,因爲這個世界的歷史已經完全改變了,誰知道美國佬的這場金融危機會在什麼時候發生啊?
也許,能晚發生幾年,直接和提前開始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來個親密接觸。
……
此時日本首都東京正籠罩在一片淅淅細雨之中,在淺草町的一條微溼街道上,一輛沒有標記的轎車正安靜地停在那兒,忽然間,兩個人影從街邊一所掛着武田家牌子的豪宅邊門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直接就鑽進了轎車裡。
“走。”武田亨屁股剛剛坐到椅上,就發話道。
一個穿着日本紅軍軍服的中年男子從駕駛座上發問:“先生,太太,要去哪裡?”
武田亨道:“去三宅阪的紅軍俱樂部。”說着他又朝身邊的一個和服美人兒笑了笑:“彩,紅軍俱樂部來了一批西陣織的布料,還有法國化妝品到貨,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好嗎?”
“哈伊,謝謝夫君。”武田彩(武藤信義的女兒)朝丈夫微微一躬,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和這個時期那些被賣到南洋去的農民家的女兒不同,這位日本紅軍總政委的夫人,一直是生活在天上的!她要去的那個紅軍俱樂部,可不是隨隨便便的紅軍戰士就能走進去的。其實那裡是整個日本最高級的特供商店、特供飯店和特供娛樂場所的綜合體,只有部級和部級以上的日本gcd或日本紅軍幹部纔有資格去那裡消費那些有錢都買不到的商品或服務。
馬達隆隆發動,黑色的轎車向前疾駛而去,車輪碾過街上的水坑,積水飛濺在幾個打着雨傘的行人身上,卻沒有人敢表露出半點不快。在街道的一角,幾個穿着黃軍裝,戴藍帽子的“保衛人員”正在低聲交談着什麼,不一會兒其中的一個就跑到街邊一間郵局裡面去給上級打電話報告了,另兩個則騎上自行車遠遠跟在武田的轎車後面,他們都是直屬於片山潛的中央保局的人,專門負責監視居住在淺草町的黨和紅軍的高級幹部。
“這些人爲什麼總是盯着我們不放?夫君不是紅軍總政委嗎?就不能下道命令讓他們別盯了?”
武田亨微微一笑,眸子裡寒意一現:“讓他們盯吧,反正他們也盯不了多久了。”
轎車在三宅阪停了下來,空中還在落着小雨。武田亨下車後與妻子阿採撐着雨傘往一棟掛着紅軍俱樂部招牌的建築物走去。
這紅軍俱樂部就是原來日本陸軍軍官俱樂部改建的,緊挨着過去的陸軍省大樓現在的勞動國防委員部大樓。是在東京的日g和日本紅軍高級幹部消費娛樂的場所,這樣的人在東京也不是太多,所以此時俱樂部裡顯得冷冷清清。走進俱樂部大樓一層的特供品商店。只看見幾個衣着華麗的美婦在琳琅滿目的貨櫃前挑選商品。
武田亨牽着妻子的玉手,在商店裡面隨意地轉了轉,就對妻子笑道:“真是來了不少好東西,阿彩。你慢慢挑選,我先去三樓坐坐好嗎?”俱樂部三樓是藝伎表演的場所,在日本革命勝利之後,藝伎這門古老的職業當然被基本取締了。只有在這種專門爲日g和日本紅軍高幹服務的特供場所,還有藝伎表演和服務。而三宅阪的這個紅軍俱樂部裡面的藝伎,當然都是極品中的極品。
“哈伊。”這個時代的日本女子對丈夫都是極爲順從的。哪怕出身將門的武藤彩也不例外。雖然心裡面極不希望丈夫和別的女子有染,不過表面上卻不敢有半點顯露。
……
嘩啦一聲輕響,兩扇紙門合在了一起。武田亨負手而立,眯眼看着這間中式佈置的房間,一個紅木圓桌擺在當中,四周還空出一大片地方來,放着各式精巧的擺件。圓桌極闊。足以坐下十幾個人,但此時卻只坐了安田康夫一個人。
安田康夫是這個俱樂部的常客,他自稱要將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奉獻給人類的解放事業,所以年近三十還沒有成家,不過卻和這裡所有的藝伎都有一腿。現在看見武田進來,那對有些陰沉的眼眸中,便綻出兩道冷厲的寒光,直視着武田亨的面目,半晌之後,纔開口說道:
“武田君,今日約在下到此,是有什麼高見嗎?”
武田亨沒有馬上說出自己的來意,而是在細細觀察者對方的神色,托洛茨基的親筆信安田肯定已經看過了,可是並沒有展露出準備投靠自己的意思,不過卻悄然赴約,看來想摸清這個特務頭子的態度還真不大容易。
武田坐到了紅木圓桌的另一邊。看着對面這個安田,微笑說道:“安田君,托洛茨基同志的信可曾看過?”
“信我已經看過了。”安田康夫嘆息道,望着武田亨那張冷峻的面容,忍不住搖了搖頭,“武田君對今時今日的地位難道還不知足嗎?片山主席待我等不薄了……而且……而且日本現下的處境你又不是不知道,能當得了世界革命的急先鋒嗎?”
實際上安田已經得到了南京的指示,讓他站在武田一邊,並且獲取其信任,以便繼續把持日本內務人民委員部,所以安田是在欲擒故縱,一方面吊武田的胃口,一方面也表明內務人民委員部“不干涉黨內鬥爭”這個基本的行事準則。
武田亨呵呵笑了起來,應道:“這個世界革命急先鋒,日本gcd還真是當定了,要不然我們日g憑什麼能獲得軍隊和國民的支持?”
這話倒是把日g的處境給挑明瞭,安田康夫輕輕嘆息了一聲,露出了兩難的表情。
“不當這個急先鋒,國民和軍隊就失去了扭轉國運的希望,可是日本現下的國力,又怎麼可能支撐起世界最強海軍呢?這可是連大英帝國都撐不起來的。”說到這裡,他忽然目光沉凝地看着武田,低聲道:“武田君,日本有沒有可能上中國的船?”
武田愣了下,面上露出震驚的表情,沉聲道:“安田君,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聯gcd是gcd,中國gcd也是gcd……”安田頓了頓,眉毛緊緊擰成一團,內心好像在做激烈鬥爭一樣,最後才咬咬牙道:“這是片山主席的意思!”
武田站起身來,冷冷地看着安田,臉上陰晴不定,過了半晌才道:“安田君,你還知道些什麼?”
安田康夫皺了皺眉,說道:“片山主席命令我通過內務人民委員部的關係和中g秘密接觸,現在已經搭上常瑞青的線了,常瑞青還給片山主席寫了一封親筆信……”
武田的眼裡閃過一絲陰狠的神色,淡淡道:“安田君,那你是如何打算的?支持談判,還是反對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