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忽地笑了:“別緊張,別緊張,我也是中原人!是原漢中人士,也算是秦國土人!只是後來因故遷到楚國,又逢戰火連綿,所以遷到這東甌越地隱居,後來又娶了擺夷女子爲妻,一晃在此已經二十年過去了!今日,乍見故鄉之人,難免有些激動,請諸位看在都是秦人的面上,放過我的妻兒!”壯漢一臉的懇切,顯然他知道以他的能力,不可能用武力從秦軍們手中壯妻兒救出來,畢竟眼前這十個秦軍看起來都是兇悍勇猛之輩,哪一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少尉聞言愣了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在這蠻荒之地竟然能夠遇到一個老鄉,一時好感大起,向衆人揮了揮手,衆人收起長劍,面色也放緩下來!
少尉笑道:“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見故人,真是三生有幸了!”
壯漢笑道:“各位遠來是客,請屋內坐坐,蝸居別的沒有,烈酒、野味管夠!”衆秦兵們聞言大喜,秦軍非戰時不許飲酒,這些‘狼牙’武士好長時間沒聞見酒味了。只是軍令森嚴,不敢造次,一時都不禁看了看少尉!
少尉想了想,四天的搜索時間基本已經過去了,仍然一無所獲,下午就該返回了,喝點應該沒什麼關係,誤不了事,再則這荒山野嶺也不會有人知道,就點了點頭道:“那我等就不客氣了!”
“請!”衆人一擁而入堂屋,在竹蓆上坐了下來。
驚魂稍定的母女這時好客的將家中的美酒拿了出來,又端出一些醃肉和中午剛燒的野味。壯漢韋雄笑道:“一時匆忙,不成敬意,各位先吃着,待拙荊慢慢再做!”
衆秦兵們也不客氣,紛紛給自己滿上,裝得滿滿一個竹筒,紛紛一飲而盡,然後大讚‘好酒,好酒’!
韋雄笑道:“這是我秦國的釀酒之法,辛辣濃烈,最適合我們秦人的口味了!對了,各位兄弟,今日爲何來到此處荒山,不是聽說你們正在和東甌越人交戰嗎?”
少尉聞言有些氣餒道:“是啊,只可惜東甌人好像都是老鼠變的,見到我秦軍殺來,躲得無影無蹤,這溫嶺一帶山高林深,一時哪裡尋得着!沒辦法,武安君只好讓我等布好鐵壁合圍,十里建一個烽火臺,堵塞、佔領所有險要通道、城鎮,逐漸將包圍圈縮小,打算將越人逼出來!我們呢,就是大部隊派出來的尖兵,負責率先向前搜索敵蹤的!只可惜出來快四天,像前一個月一樣,仍然一無所獲,很是鬱悶啊!”
韋雄聞言笑了:“我說呢,這荒山野嶺的,你們和越人打仗也不會殺到這裡來啊!原來如此!不過,說到東甌越人的行蹤,我還真知道一些!”
“什麼!?當真!?”衆秦軍眼睛頓時瞪起來了。少尉大喜道:“老哥,你知道他們在哪裡?快快告訴我!”
韋雄笑道;“別急,別急,反正他們一時也跑不掉,我不幫自家人幫誰!先喝兩杯酒歇一歇!”少尉急了:“別,別,我說老哥,你快點說啊,軍情重如山,我哪有心情在這裡乾等啊!”
韋雄樂了,笑道:“是這樣的,我這紫葉山北麓有一戶擺夷人,他們主要也是靠打獵、砍柴爲生。經常和我深入山林、潛入秘境,尋找獵物。這兩天拙荊身體稍有不適,我就沒有出去,他獨自一人出去打獵了。今早我出去砍柴,正在山上遇到他打獵歸來,說到今日清晨在離此二十餘里外的隱密小道飛鷹澗裡發現好幾千甌越兵,好生奇怪!”
“什麼!?好幾千甌越兵!?這飛鷹澗在哪裡,爲什麼從沒有人提到過!?”少尉好生奇怪!
韋雄忙道:“這飛鷹澗離此向北約三十里路程,是一條隱蔽在山溝裡的一條秘徑,夏季是小溪和地下河,冬行就乾涸了,可以行人,除了偶爾幾個山民以外,根本沒有人知道!不知道這幾千甌越兵匆匆向北有什麼用意!“
少尉聞言大吃一驚:“不可能,我身後不到十里,肯定有我軍的烽火臺,爲什麼沒有警訊!?而且這幾千甌越兵匆匆向北幹什麼,難道他們想找死麼?我這北線隨時可以調動數萬大軍圍剿他們的!”
韋雄搖了搖頭道:“我這好友的確是看到了甌越兵,他不會跟我撒謊,我們都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看來,我秦軍的烽火臺應該被他們趁夜秘密摧毀了,這些甌越人想必是有重大圖謀!”
少尉大驚,畢竟受過良好、嚴格的訓練,猛然醒悟,急道:“對了,大哥,這飛鷹澗北端通向何方?”
韋端想了想道:“我以前曾經斗膽和老友捨命探察過一次,北端好像在羊角山附近,越過這羊角山便是清溪澗,地勢就開始平坦起來!”
“羊角山、清溪澗!?”少尉猛然醒悟,忽地跳了起來,大叫道:“不好,我大軍糧營就在羊角山下,甌越兵從秘道偷襲我糧草重地去了!”
衆秦軍大驚,這些甌越兵從他們的眼皮底下溜了過去,要是讓甌越兵成功的話,他們這些‘狼牙’武士雖是武安君的親兵,也非全被砍了腦袋不可!衆人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忙道:“不好,趕快回去示警,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
韋雄也嚇了一跳,忙道:“還好,還好,這飛鷹澗十分難行,雖只有六七十里,但肯定要到入夜時分才能出此險道!你們火速回趕,說不定還來得及!”
少尉不敢擔耽,忙道:“既如此,大哥,多謝,多謝!我們馬上就走,軍情緊急啊!”
韋雄不好強留,忙道:“好好好,我送你們走,我知道捷徑,可以幫你們節省點時間!”“好,快點!”
當下韋雄抓起把柴刀就擦在腳上,顧不得再吃飯,便道:“走!”
當下衆人出了茅屋,顧不得許多,一路向北奪命狂奔!跑得數裡,背後沉重的野營包袱不禁讓衆人有些氣喘,少尉一咬牙,喝道:“將包袱全丟了,軍情重要!”衆‘狼牙’武士於是將除了兵器以外的其餘東西立時丟得一乾二淨,飛速趕往最近的一處烽火臺!
很快,在衆人的奪命狂奔下,衆人看見了秦軍烽火臺的身影,少尉停住了腳步,向韋雄道:“多謝大哥了,你請回吧,我們馬上就要換馬緊急報訊了!”韋雄點了點頭道:“一路保重!”
衆武士向韋雄一抱拳,便大呼小叫地奔往烽火臺去了!
很快,衆人連拉帶搶地從烽火臺遊騎那裡徵了十匹戰馬,飛也似的趕往中軍大營而去,那裡離此足足有五十里!衆人一路拼命鞭馬,連一口水都來不及喝,汗流浹背地拼命趕路!
此時的秦軍大營,扶蘇正在帥帳內和李信衆將在商議着軍情。
扶蘇指着地圖,志得意滿地道:“各位,現在甌越人已經被我軍壓到東西、南北都只有約二百里的狹小地段,我看大概再有六七天時間,甌越人就算是老鼠也得給我們顯出原形來!東甌之戰,也就會圓滿結束了!”
衆將領也是十分的放鬆,笑道:“是啊,那些甌越人再狡猾,我看他們這回也沒處藏了!”
扶蘇笑道:“是啊,不過不能大意了,畢竟困獸猶鬥,甌越人畢竟悍勇,若臨死前奮力一擊還是具有相當威力的!立即傳我將令,各軍各營加強戒備,嚴防甌越人臨死反撲,尤其是作爲機動兵力的騎兵,更是要提高警惕,以便隨時馳援!”“喏!”衆將應聲!
就在此時,天色漸漸已晚,帥帳內的光線也有些不足,幾名親兵輕悄悄的閃了進來,將帳內的數十支牛油巨燭點燃,一時帳內燭火熊熊,亮如白晝!
扶蘇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忽聽帳外一聲大喊:“報——,緊急軍情!報——,緊急軍情!”扶蘇吃了一驚:“怎麼回事!?”
帳門開處,一員‘狼牙’少尉像一陣風似的竄入帳中!“撲通”一聲,少尉跪倒在地,渾身上下那是風塵僕;臉頰上更滿是滾滾而下的汗珠,直將髒兮兮有臉龐都澆成了個大花臉!少尉顧不得擦汗,急喘了幾口氣道:“報、報、報,君上,大、大事不好!”
扶蘇心中一驚,忙道:“慢點說,慢點說,來人,給他拿點水來!”當下有一名親兵急忙端來一碗熱水,少尉一飲而盡,緩了口氣,急道:“君上,大事不好,有幾千甌越兵偷越秘道飛鷹澗,奔我軍羊角山下的糧草大營去了!”
“什麼!?”衆將領頓時瞪大了眼睛,一時慌了手腳!要是糧草被毀了,還打個屁啊,再想籌集足夠的糧草,捲土重來,恐怕最少又得浪費三四個月的時間!
扶蘇也大吃一驚,忙道:“這是什麼時候的軍情?現在甌越兵大概已到何處?”
少尉又喘了口氣,急道:“是中午時分從一個擺夷鄉人那裡探知的,他是我中原因戰亂流落在此的秦國舊民,應該可靠。據他估計,甌越人現在大概已經出了飛鷹澗,只要再走十數裡就會是羊角山,翻過羊角山這座山樑就到達我軍糧草大營了!”
扶蘇聞言大驚,略一盤算,急道:“這樣說,甌越兵離我軍糧草大營只有約三十里了!糟了,這裡離羊角山足足有七十里!”扶蘇不禁叫苦道:“苦也,本君有些大意了,爲了有充足的兵力進行鐵壁合圍,糧草重地的防守有些懈怠了!”
李信也急了,忙道:“事不宜此,火速調輕騎往援,說不定還來得及!”
扶蘇急起身道:“來人,火速傳令一萬‘破軍’騎兵輕甲侯命,三鼓不到者立斬!”“喏!”親兵們飛也似的傳令去了。
扶蘇又急對李信道:“李將軍,我親自去救糧草大營,你代本君坐鎮中軍,勿使有失!”“君上放心!”
扶蘇當即火速披甲上馬,率一萬‘破軍’騎兵奪路而走,一路狂奔,從大路飛馳羊角山!
一時間,入夜的山林間,一條較爲寬闊的官道上,一支精銳悍勇的輕騎發出隆隆的鐵蹄聲,掀起一陣高而濃密的塵霧,像一枝奔騰的洪流般震動着大地卷向遠方!
夜色漸漸深了,‘破軍’騎兵仍然在奪命狂奔中!一口氣連趕七十里路對於‘破軍’騎兵們來說,也不是件輕鬆的事情,尤其是高速奔馳呢!
一時間,衆人在馬背上直被顛得汗流浹背,腰痠腿痛,原本有些凜冽的寒風聽到衆人的臉上都根本感覺不到什麼了!
扶蘇飛馬急奔間,從身旁的馬腹間取出酒囊,猛灌了一口,潤了潤咽喉,問身邊的嚮導道:“怎麼樣,離羊角山還有多遠?”
嚮導也被狂奔的戰馬顛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斷斷續續的道:“快了,快了,還有十多裡吧,只要再轉過前面一道山樑,便可以看見糧草大營了!”
扶蘇大喜,忙大喝一聲道:“弟兄們,加把勁,忍着一點,馬上就到糧草大營了,只要殲滅了甌越軍,本君一定重重有賞!”秦軍們就喜歡‘有賞’二字,在前面加上‘重重’兩字便更能激發士氣,一時間衆騎兵們歡呼一聲,甩起了馬鞭,“劈哩叭啦”一陣亂打,戰馬們紛紛痛嘶一聲,加快了腳步!
像一陣狂風一樣迅疾的騎陣飛快地轉過前面的一座山樑,夜色朦朧中,遠方秦兵大營巡哨的燈火像天上繁盛的星辰一樣呈現在衆人的眼前!
扶蘇心中大喜,禁不住脫口而出一句髒話:“他奶奶的,總算趕得及!”誰知話音剛落,夜空中像變戲法似的閃過一道道火紅的流星,劃過優美的孤線,竄入了秦軍糧草大營之中!緊接着,西南方向火把四起,殺聲震天,一支輕兵像脫繮的野馬一樣瘋狂地撞向秦軍糧草大營!
扶蘇大驚,大喝一聲道:“弟兄們,殺!誓死保衛糧草大營!”
“秦風!秦風!秦風!……”秦軍們大喊着從得勝鉤上摘下重戟,狂奔着卷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