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6年初,扶蘇完成了出征南越的一切準備,近二十萬秦軍厲兵秣馬,嚴陣以待,隨時等候着出擊的命令!
三月初,天氣漸漸回暖時,扶蘇升曹參爲都尉,統五萬秦軍留鎮閩南郡,和鎮守閩中郡的韓安國互相配合,嚴密監控北方局勢!自己則率十五萬秦軍迅速向西南轉進,直逼五嶺一線,來與史祿和屠睢所部會合!
嶺南,古爲百越之地,是百越族居住的地方,秦末之時,它是南越王國的轄地。所謂嶺南是指五嶺之南,五嶺由越城嶺、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大庾嶺五座山組成。大體分佈在廣西東部至廣東東部和湖南、江西五省區交界處。是z國江南最大的橫向構造帶山脈,是長江和珠江二大流域的分水嶺。長期以來,是天然屏障,南嶺山脈阻礙了嶺南地區與中原的交通與經濟聯繫,使嶺南地區的經濟、文化遠不及中原地區,被北人稱爲“蠻夷之地”。
不過,目前這蠻夷之地上卻行進着十幾萬浩浩蕩蕩的秦國大軍!在這由史祿和屠睢二人督工建造的新馳道—南方道上,奇山怪石、林深草密、百花繁盛,卻也別有一番景象!
扶蘇向身旁招了招手,一名秦軍兵士縱馬飛快地湊了過來:“君上,有何吩咐?”
“離史祿將軍和屠睢將軍的大營還有多遠?”扶蘇走得有些累了!
“不太遠了,還有十幾裡吧,太陽落山之前應該可以到興安堡!”這是一名沿南方道部署的驛站兵!
“興安堡?”扶蘇有點奇怪:“南越地域中也有這等中規中矩的地名?”
驛兵笑了:“回君上,當然沒有!因爲這附近便是我軍進入嶺南之前最後的平坦之地,我軍在此地築堡作爲前進基地以後,爲了日後南征討個吉利,所以取了這麼個祥瑞的名字!”
“原來如此!”衆人笑了起來!
衆人邊走邊笑,又向前走了幾裡,忽地驛兵眼尖,忙道:“君上請看,前面有軍隊迎了上來,一定是史將軍和屠將軍來了!”
扶蘇連忙搭了個涼棚,向南方望去,果然煙塵滾滾處,一支軍馬飛奔而來。軍旗飄飛處,斗大的‘屠’和‘史’兩個黑字在風中烈烈招展!
扶蘇大笑道:“果然是史將軍和屠將軍!駕!”扶蘇輕輕一催戰馬,白駿長嘶一聲,飛奔迎上,身後諸將也鞭了鞭戰馬,緊隨其後!
史祿和屠睢遠遠看見扶蘇正策馬奔來,連忙大喝一聲,止住軍隊,然後飛身下馬,拜伏於地:“末將史祿(屠睢)拜見君上!”
扶蘇也連忙勒住戰馬,飛身躍下,遠遠地便大笑着伸出手來:“兩位將軍請起,一年多未見,辛苦了,辛苦了!”便將二人攙起!
史祿笑道:“臣等雖在南方,聞聽君上在東南一帶捷報頻頻,真是羨慕和欽佩得緊啊!”扶蘇大笑道:“區區小勝何足掛齒!倒是兩位將軍一路南攻,不僅要逢山開路、遇水架橋,還要一路掃蕩遊寇,頗爲難得啊!”
屠睢笑道:“君上太客氣了!我們二人這一路之上遇到的都是些散兵遊寇,一擊即潰,根本沒有什麼阻礙,一路上都只忙着修路了,哪有辛苦可行!實在是比不了君上衝鋒陷陣、擊滅敵國之勞啊!”
扶蘇搖了搖頭,微笑道:“唉,此言差矣!你們二人這一路之上逢山開路、遇水架橋也是難得的大功啊,要不是有你們修建的南方馳道,本君恐怕還在大小山嶺間慢慢趕路呢!”“哈哈哈!”衆將大笑。
任囂見扶蘇還在這客氣,笑着提醒道:“君上,軍士們連日趕路,十分疲憊,還是進了興安堡,吃飽了再說吧!”
史祿拍了拍頭,笑道:“對,對,對!君上請!”衆人久別重逢,十分興奮,一路說笑着趕往興安保而來!
不過半個時辰,遠遠地,一座巨大的堡壘赫然呈現在衆人的面前:長、寬都在四里以上,堡牆更是高達五丈多高,城頭上甲士林立,弓弩密佈,在夕陽的映照下,真尤若一隻威風凜凜的龐然巨獸橫臥在衆將面前!
“好雄偉的一座城池啊!”扶蘇不禁讚歎道:“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屠睢笑道:“末將是老粗一個,根本不懂什麼修城築路的,這些都是史將軍一手安排的!他可真是個工程奇才啊,這麼大的一個軍堡他只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就建成了,真是奇蹟!”
扶蘇笑道:“本君早就知道非是史將軍的手筆不可,在當之天下,史將軍的工程之學可謂舉世無雙!”史祿忙道:“君上過獎了,要不是屠將軍日夜督促十萬軍士加緊修築,豈能這麼快!”
扶蘇點頭道:“看來,史將軍和屠將軍合作得不錯嗎!我還擔心你們二人一文一武會有些合不來呢!”屠睢笑道:“末將雖是粗人,卻最佩服有能耐的,這不,這一年多來,我是被史將軍指揮得團團轉啊!”“哈哈哈!”衆將又是一陣大笑!
入了興安堡,扶蘇坐了帥位,諸將分坐左右,然後便有軍廚將一盤盤的烤肉端了上來。聞着這誘人的香氣,扶蘇點了點頭,興奮地道:“不錯,不錯!這是獐子的味道吧!”
屠睢笑道:“是啊,君上遠征而至,軍中卻沒什麼可以招待的,所以末將一早便帶人去周邊的山林打了些山雞、野兔什麼的聊表寸心!”
扶蘇笑道:“多謝,多謝!各位,不要辜負了屠將軍一番美意,請啊!”衆將連日趕路,嘴巴中早就淡出個鳥來,聞言連忙悶頭苦幹,各持兩把匕首就對着身前的烤肉‘苦大仇深’似的猛切起來!……
不一會兒,衆人終於酒足飯飽!扶蘇滿意地笑了笑道:“這一個多月來連日趕路,好久沒有這麼痛快過了!屠將軍、史將軍,你們將最近的軍情跟本君好好說說!”
屠睢看了看史祿,史祿連忙道:“君上遠來辛苦,不如先休息一下,明日再說?”扶蘇搖了搖頭道:“本君是急性子,不瞭解清楚,今晚是睡不着的!”
史祿笑了笑,只好道:“那末將就從命了!從前年底和君上分別後,我和屠將軍分兵五路,開始向五嶺一線推進!由於南越國五嶺以外部落人數很少,而且戰力薄弱,所以並沒有給我軍造成多大麻煩!只是越近五嶺一線地形便越見坎坷、崎嶇,僅僅爲了修築大軍南下的道路和一路的築堡,就至少消耗了我三十萬南征軍至今八九成的精力!
而且,漸近五嶺,糧草轉送也越發困難!目前,我軍的糧草基本上都是從北方陸路送來,然而,叢林茂密、山高水遠,雖然一路修築了五條南下大路,但我軍的後勤保障仍然是極度的困難。我和屠將軍統率的這一路主軍十八萬人還好一些,畢竟南方馳道修築得還算中規中矩,不發生大規模戰役的話,糧草還算夠用。只是其餘四路軍馬各只有三萬人,修築得道路也相對來說比較差一些,補給能力便也差多了,越近五嶺越見困難。臣想恐怕如果不解決糧補給的問題,我們這一路主力還勉強能夠深入五嶺之南做戰一段時間,但其餘四路十幾萬人就只能在五嶺以北起到一點封鎖作用了!”
扶蘇聞言吃了一驚道:“這麼困難?”史祿面有憂色的點了點頭。
羌隗出言道:“君上,既然其餘四路軍糧草補給困難,那麼不如將他們全部調往南方馳道附近,合力西進!”扶蘇尚未回話,史祿便道:“此言不妥!南方馳道目前供給十八萬大軍便已經有些捉襟見肘,現在又加上君上十五萬,雖然相對增加了後勤運輸力量,但南方馳道的補給能力便已趨頂點!再把其餘四路撤到附近,恐怕會累得整支大軍連基本的溫飽都無法滿足,還談什麼南下作戰!”
扶蘇一時皺起眉頭,用手輕輕地磕了磕身前的條案,沉聲道:“史將軍,目前以南方馳道的運輸能力,可以供多少萬大軍南進五嶺?又可以在五嶺之南維持多長時間?”
史祿低頭想了想道:“五嶺一線山巒重疊,過了五嶺補給必然更加困難!臣估計,雖然我軍已經在五嶺中修築了五條信道,但是以這信道的補給能力和南方馳道的實際情況,只怕只能維持二十萬大軍進行不超過三個月的作戰,時間一長,糧草便會枯竭!若短期內不能勝,必然退兵無疑!”
“三個月!”衆人聞言面面相覷:“區區一個閩越都打了四個多月的時間,南越足足有大軍近二十萬,再加上覆雜的地理情況,三個月獲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任囂想了想,問道:“史將軍,如果另外再開一兩條馳道,你看補給情況會不會得以解決?”史祿搖了搖頭道:“新開一條馳道不僅至少又要耗費二十萬大軍一年半的時間,而且目前爲我徵南大軍運糧所徵的民夫已經超過百萬,絕不可能再增加,所以無論你開多少條馳道,受困於路途太遠和五嶺奇險這個固疾,我軍的運輸能力也只能略有改善,卻也只是治標不治本,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衆人一時爲難了!
扶蘇也皺起了眉頭,開始思索起來:“看來,目前不解決糧草補給的問題,征服南越國只能是一句空話!但是,這糧草難道從天上掉下來?還是要一粒一粒從北方運來啊!”忽地,扶蘇猛地想了起來:“靈渠!對了,靈渠!我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
急忙喝道:“史將軍,可有附近地理的行軍沙盤?”史祿愣了一愣道:“有!”
“快快取來!”扶蘇有些迫不及待!
不一會兒,四名身強力壯的秦軍大漢擡着一隻龐大的沙盤走了進來,輕輕地放下。
扶蘇興沖沖地地步入帥位,來到沙盤之前,不禁陷入了沉思,不一會兒,終於將腦袋中關於靈渠的一點模糊記憶和實際地理對接上了。
“太好了,有了!”扶蘇面現喜色!
史祿一愣,急道:“君上,計將安出?”
扶蘇笑道:“目前,我巴蜀的糧食只能先出漢中再由南方馳道和剛剛修建的其餘四條道路來運輸,以我秦國目前徵用的運輸力量,糧草只能略略維持部分大軍越過五嶺一段時間,這是再開多少條馳道也是無法徹底解決的固疾!所以,只有另闢奇徑!
諸卿請看:南越國境內有一條大河叫珠江,它的一條支流灕水就在興安堡南面不遠,而我們北面不遠卻是長江的支流湘水,如果我們在湘水和灕水之間開一條運河,那麼巴蜀的糧食便能夠由水路進入長江、再進入其支流湘江,然後通過這條運河進入灕水、珠江,抵達南越國任何一個角落。這樣,藉助水上運輸的承載量大和更加便捷等優勢,我軍的糧草補給必然可以得到一舉解決!”
諸將聞言一時有些發愣,顯然還沒有從扶蘇這大膽的設想中回過神來。史祿忽地大笑道:“妙哉,妙哉!君上這一構思真是可以一舉解決我軍糧草補給的難題!湘水和灕水之間最多相距不過十里,若真能用一條運河將其接通,不僅我軍糧草從此不用發愁,而且對於我秦國經營五嶺之南簡直好處太大了!”
任囂點頭道:“是啊,這樣五嶺之南和中原便有了一條便捷的通道,我中原的文化和禮儀傳入南越就更方便了!”
忽地,任囂想了起來,搖了搖頭道:“不對!不對!”扶蘇吃了一驚道:“如何不對?”
任囂面色凝重道:“臣看這地勢,在湘水和灕水這短短十里之內,地勢由北到南急劇降低,恐怕落差最少也在百丈以上。這樣即便開通一條運河,那水勢也是湍息如潮,根本無法行船!”
扶蘇聞言笑道:“這很簡單,不難解決!史大人,可否想得到?”靈渠這條運河歷史上本就是史祿率先提出構想,並一手主持修建的,只要稍稍提點一下,史祿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果然,史祿初時尚有些迷惑,盯着沙盤半晌後,忽地面露喜色道:“有了!臣可以想辦法拉長這條運河的長度!比如說,這運河直直修築大約長有十里,這樣的確是控制不住如此湍息的水流,無法行船的。但是,我們可以將運河建得盤旋反覆,這樣大大增加的彎道和長度必然會將湍息的水流逐漸減緩,以致適應航行的需要!當然,其中還涉及到不少其它工程學方面的考慮,不過,我想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妙哉!史將軍所想,正和本君一模一樣,那麼修築這條運河的事情就交由史將軍了!真是修成功了,史將軍將繼直道之後,又會在歷史上大大的留上一筆啊!”扶蘇只是剽竊先人創意,可不敢深入細談,否則就得露餡了!
史祿想想也是興奮異常,連忙道:“屬下遵命,定然不負所托,修成此河!”
扶蘇笑道:“另外,爲了好記,就叫此運河定爲‘靈渠’如何?不過,史將軍,要是你願意,定爲‘史祿渠’也無不可,反而我秦國關中也有一條鄭國渠了!”
史祿忙道:“不可,不可,就叫靈渠好了,叫史祿渠豈不折殺我了!”衆將聞言大笑!
不久,奉扶蘇將令,李信率五萬秦軍鐵騎南進,在灕水旁安下營寨,隔着越城嶺警戒桂林方向的南越軍,防止閩越敵軍聞聽秦軍修建靈渠的消息後前來襲擾!而史祿則率主力二十五萬人開始熱火朝天的大建靈渠!
熱火朝天的河牀邊,扶蘇和史祿正站在高處向下眺望。
工地上,十多萬早班的秦軍正揮汗如雨在工地上忙碌着。由於此時正值盛夏,天氣炎熱,所以不少人都赤膊上陣,有的甚至只穿着一條小小的犢鼻褲,就在泥濘中奮力勞作!
扶蘇心中感嘆:“這真是一支威震天下的鐵血勁旅,精銳、勇悍、無畏、耐苦、講紀律,這支軍隊幾乎沒有缺點,實在難得啊!希望歷史可以幫助我讓這支真正的鐵軍綻放出讓世界都爲之震撼的光彩!”
扶蘇轉向史祿:“史將軍,靈渠現在進度如何了?”
史祿興致勃勃地道:“進度非常快,僅僅三個月時間就已經完成了一半的工程量,不愧是一支橫掃天下的無敵之師,了不起啊!我初時還以爲可能要一年時間纔可以完工呢,現在來看,半年就行了!”
扶蘇也滿意地笑了笑道:“對了,本君雖然提出了靈渠的構想,卻對實際工程並不精通,有不少地方的工程本君看不明白呢!”
史祿笑道:“現在工程剛具雛形,君上看不明白也是正常!我爲君上講解一番吧!”史祿便指着遠處道:“原來湘水和灕水之間的距離不到十里,臣將其設計成盤旋狀後,河道延長至六十六裡,原本澎湃洶涌的湘江水勢經過這麼長的河道和上百個彎道之後水勢必然大大減緩,臣計算過,應完全可以行船!不過,爲了進一步平衡水位和控制訊期洪水,還需要不少輔助工程,如:大、小天平、鏵嘴、南北渠、泄水天平,陡門等,用來保持水位平衡、防止洪災、保護靈渠等用。一旦這靈渠完全建成,臣可以擔保,巴蜀糧船由長江出發,便可以順流而下直抵南越腹地,我軍軍糧再也無憂!”
扶蘇大喜道:“沒有什麼困難麼?”史祿搖了搖頭,傲然而自信地道:“沒有!臣不僅可以保證靈渠半年內完工,而且可以保證靈渠之固足可以供我大秦使用千年而不毀!”
扶蘇愣了愣,撫掌大笑道:“本君有史卿相助,實在是如天賜一臂,蒼天待我不薄啊!”史祿聞言有些赫然道:“史某若非君上提攜,目前也只是將作少府一小吏,如何敢當君上如此誇讚!”
扶蘇笑道:“史卿何必過謙!只要我等三軍一心,這萬里河山必將盡入我手,我秦軍也必創造萬古流傳的一個顯赫神話!史卿,也許千年之後,我們的子孫將會對我們今日的功績津津樂道,那樣我們現在的這番勞苦也算值了!”
史祿也是年輕氣盛之人,想起這番榮景,也不由得一時有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