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漁陽以北的浩翰大草原上,一支黑甲輕騎鋪天蓋地延綿而來,像是一條巨大的長龍般一眼望不到頭,那隨風獵獵飄蕩的旌旗上斗大的‘秦’字赫然在目!
那精光閃閃的兵器和鎧甲,那嚴整肅穆的軍容和士氣,都宣示着這是一隻善戰的勁旅!
韓信行進在隊伍的中間,轉身看了看身後漸漸消逝的長城,默默握緊了拳頭:“此役必勝!”
雖然韓信本人也是第一次指揮如此大規模的騎兵,但天生奇才的自信讓他心中沒有絲毫的畏懼,而對韓信的卓越用兵才能盲信到極點的秦軍將士更是堅信在韓大將軍的統帥下豈能打不贏小小的蠻夷!所以,目下的這隻秦軍士氣高漲、無不懷有必勝的信心!
韓信默默地打量着身前這支花費自己一年多心血鑄就的精銳,腦袋裡又想起了出征前從咸陽緊急送來的扶蘇親筆信:
“信兒:和草原遊牧民族進行大規模騎兵戰是我炎黃子孫數千年來都沒有進行過的壯舉,此役之巨大像徵意義和軍事意義不用朕細說想必你也明白,所以,此役必須取勝!
但是,這草原騎兵戰和在國內征戰不同:這是敵境,到處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到處都可能出現敵人的蹤影;在這裡,我秦軍不再熟悉地理,也得不到任何百姓的相助,甚至後勤都有隨時可能被切斷的危險。所以,在這充滿敵意和死亡的危險之地裡,只能靠自己的堅強意志和卓越戰術來取得勝利,希望你切勿大意!
由於這是對外征戰,和對內征戰不同,所以你也無須有任何負擔、任何顧忌,只顧大膽創新、使用諸般新型戰術好了,爭取能爲我秦國摸索出一套適合的騎兵戰法來。打仗時你儘可自由做主,朕決不干涉你,但你要記住,除了取勝外,還必須做到這三點:
一、由於這是對異族進行的交戰,故無須講究任何仁慈之念。所過之處,無需俘虜,無需活口,無論匈奴軍隊還是百姓,全部誅絕,以削弱人口本就稀小的匈奴再戰之力!
二、孫子兵法曰;智將務食於敵!你知道國內運糧至前線的艱難,你取敵一石糧,可讓國內百姓節約二十石糧,所以,朕希望你最大的限度的取之於敵,以戰養戰,盡少不要對後勤有多大的依賴!
三、匈奴左部多有東胡舊民,這些人對匈奴人恨意未決,故可利用之。殺俘之時,可將匈奴人和東胡人分出:匈奴死,東胡活!如此可令匈奴人和東胡人互不相信,自相殘殺,甚至有可能投向我軍!敵消我長,善莫大焉!
此三點,切切謹記!朕在咸陽期盼你的好消息!”
想到此,韓信暗暗握緊了拳頭,發誓道:“父皇你只管放心,我韓信這一生就不可能打敗仗!項羽不是勇冠天下嗎,還不是死在我的‘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之下!看吧,我要讓那些可惡的匈奴人聞我韓信之名而膽喪!”忽地,韓信大喝一聲道:“來人,傳我的將令,三軍立即加速,今日抵達濡水支流烏卓溪紮營!”“喏!”有傳令兵應了聲,飛馬傳令。
霎那間,十萬秦軍加快速度向烏卓溪奔去!
……
六天後,十萬秦騎北進八百里,抵達濡水最北端,再向前便是一望無際的戈壁荒漠,將漠南和漠北分隔開來。是夜,韓信召集諸將議事,與會者共四將十都尉,吳芮、曹參、衛元等俱各在席!
韓信指着沙盤道:“諸位將軍,目前我秦軍已經進至濡水的最北端,再往前就是一望無際的荒漠。而據陛下所給的情報和斥堠傳來的探報得知,匈奴左賢王和左谷蠡王部主力約十餘萬人正隱蔽在漠北的烏雲海湖邊,其用意便是等我軍千里萬苦穿越荒漠之後以逸待勞地與我決戰!而匈奴各部族更是遠遁漠北,對我軍來了個堅壁清野!面對匈奴左部的如此部署,諸將有什麼看法?”
諸將也仔細看了看沙盤,很快,皆面有凝重之色。曹參有些憤然道:“大將軍,這匈奴人真的非常狡詐,這數百里荒漠,我軍最少要走六七天,不但精疲力竭不說,一出荒漠便要與匈奴左部主力決戰,那還不是十戰九輸!末將以爲能不能繞道而行?”
這時,克烈保宗站了起來,他是退入到秦國境內十數萬東胡民衆的領袖,是東胡人中有名的勇將,所以扶蘇爲厚撫東胡人,將克烈保宗封爲秦國少將、統領三萬東胡騎兵,一時尊榮至極。而克烈保宗亦因此對秦國忠心耿耿,這一年多來不僅努力安撫族民適應新的居住地和律法,還爲韓信訓練出一支足可與匈奴相匹敵的秦軍精騎出策出力,深得韓信器重!
克烈保宗搖了搖頭,用還有些生硬的秦語道:“曹將軍,繞道更是不妥!大將軍和諸位將軍請看,要繞過這片沙海,向西走要繞道千里之上,恐怕不等我軍抵達漠北,就糧盡力疲而死;如果向東走,雖可越遼水再向烏雲海挺進,但是這距離恐怕也不下八百里,等我軍長途跋涉完到達烏雲海邊,面對以逸待勞的匈奴軍也是凶多吉少!”
吳芮聞言苦笑道:“雖知前途艱驗,但總不能畏難而退吧!?若如此,豈有顏面見家鄉父老,更無臉面對陛下!”諸將也紛紛點頭,皆以爲秦國第一次出擊北伐,若無功而返,豈不羞殺人也!
衛元聞言咧了咧嘴,看了看臉色平靜地韓信道:“大將軍,末將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但只要大將軍令旗所指,雖是刀山火海、千軍萬馬,衛某也毫不皺一下眉頭!”他倒是乖巧!
衆將聞言皆目視韓信,看看以往一向詭計多端的韓信這回能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韓信默默沉思一會,忽地道:“匈奴左賢王和左谷蠡王都只是泛泛之輩,屬有勇無謀之人,要對付他們不難!諸將且看沙盤,某的部署是這樣的:
以我軍主力約七萬騎沿沙海向東挺進、詐做要越過遼水向烏雲海前出之勢,然後在快抵達遼水之時亦帶足四天的水和乾糧突然連夜轉向西北、強渡沙海,抄直道直撲烏雲海。這樣一來,好處有二:一、倉促之間匈奴必然失去我軍主力的蹤跡,驚慌之中,匈奴很有可能會有所調動並露出破綻;二、若如此,我軍抵達烏雲海的路途就是從這裡到遼水的四百里草原再加上從遼水到烏雲海的二百里荒漠,這比越遼水繞路到烏雲海來得近,又比直接從這裡強渡四百里荒漠節省精力,更重要的是如果三天內匈奴摸不清我軍主力的實際動向的話,我軍便可前出沙海,如天兵突降般出現在烏雲海邊,打匈奴一個措手不及,有可能起到奇兵之效!
另外,爲了保證萬全,某還準備出一支奇兵,就是以三萬騎,每人配備雙馬,帶足七天的水和乾糧直接從此地向北強突沙海,趁我軍主力吸引住匈奴目光的時機抄烏雲海匈奴主力之背。但爲了不讓匈奴察覺出這路奇兵,所以這路奇兵將連夜出發,而且我軍所有的後勤補給都將跟隨主力而行補給到遼水之邊、不對這路奇兵進行跟蹤補給,也就是說,這支奇兵將是一支沒有補給、沒有退路、不勝則死的死士!雖然風險很大,但如果成功,這支奇兵將和我軍主力對匈奴形成前後夾擊之效,以雷霆之勢一擊將匈奴左部徹底擊潰!
本將軍計算過了,四百里沙海,三萬奇兵要走大約六天,帶足七天的乾糧和水應該沒什麼大問題。要帶多了,戰馬受不了,軍士們也就不能再帶什麼重兵器了。而我軍主力走四百里草原和二百里沙海大約也要六到七天,四天的水和乾糧也足以保證他們越過二百里沙海,所以,基本上可以保證同時會師。但爲了保證合擊的順利進行,本將軍這裡規定死了:必須於第七天夜晚三更向烏雲海的匈奴左部主力發動猛攻,所以主力和奇兵這兩路軍都要算準了時間、做好隱蔽準備,不能過早抵達戰場,以免被匈奴斥堠發覺!
但是,軍情變幻難測,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如果任一路軍先至,而另一路軍未到的話,先到的一路軍也必須以決死之勢向敵發動猛攻:如果能擊潰敵最好,否則就算全部拼光,也要重創匈奴左部主力、給後一路軍創造殲敵的先機!?當然,任一路軍都決不允許怯戰而退,因爲這一戰只許勝不許敗、只許進不許退!
當然,如果兩軍都能準時抵達戰場,即使我主力被匈奴發現、包圍,但憑奇兵這一記讓敵做夢也想不到的‘妖刀’就可以讓匈奴左部死無葬身之地!
諸位將軍看某的這局謀劃如何?”
衆將這時無不倒吸口冷氣:“夠狠、夠毒,大有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感!不過,這也是目前我軍惟一有可能取勝的方式,但怎麼想怎麼覺得風險太大,尤其是這路奇兵簡直是在玩命,除了取勝便一點點退路都沒有。當然,主力也好不了多少,萬一失利要想退回遼水之南接受補給恐怕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一時間,衆將都沒敢說話,都在默默地思考着!
其實,韓信一生雖專愛行險,但卻是無計不中,因爲韓信用計前無不經過精密的計算和考慮,至少會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纔會行動,絕不是頭腦發熱、自高自大之徒!故纔有戰爭史上戰無不勝之赫赫威名!
良久,衛元起身,奮勇道:“大將軍,如果您信得過末將,這路奇兵讓末將來統帥吧!反正末將出身士卒,能有今日地位已是心滿意足,便是失敗了也沒有什麼虧本的!請大將軍允准!”
韓信聞言笑了:“衛將軍真是好樣的,但讓部屬置於死地、而韓某卻苟安偷生這也不是我韓信的作風,所以這路奇兵信願與衛將軍共領之,但主力軍須張某之軍旗以迷惑敵軍!”諸將聞言吃了一驚,心道:“大將軍這簡直是在玩命啊!”
這時,忽地克烈保宗起身道:“既然大將軍爲了擊滅匈奴都願意以身赴險,那麼我東胡族與匈奴仇深似海,就更沒有臨陣而怯的懦夫,末將亦願與大將軍同往!”
“好!”韓信一拍桌案,奮然道:“那這路奇兵就由某和衛將軍、克烈保宗將軍共領之,選一萬秦騎、兩萬東胡騎組成,其餘盡歸主力。曹參,主力由你統帥,直趨烏雲海,你敢擔當如此重任嗎?”曹參見衛元和克烈保宗俱各奮勇,自已卻顯得有些膽怯,不由羞上心頭,奮然道:“大將軍放心,曹參一定竭盡所能,率軍準時進抵烏雲海!”
“好!”韓信堅毅的臉上充滿自信之色道:“這一役,不僅僅是我秦軍主動北擊的第一役,也是我華夏主動北擊的第一役,所以必須勝!本將軍也相信一定能勝!各位將軍,請務必克服一切困難,按時抵達戰場!”“喏!”諸將領奮力大喝,個個熱血沸騰、雙目血紅,要和匈奴拼個你死我活!
當夜,秦軍分兵,各趨目的地而去!從此,中華戰爭史上最傑出的戰爭奇才韓信開始在異域草原展現出他那‘鬼神皆驚’的用兵才華!
第七天深夜,烏雲海湖畔匈奴左部大軍營地。
是時,整個軍營都靜悄悄的,絕大部分的匈奴將士們都已經入睡,只有少量的巡邏和警戒之兵在堅守着崗位,浩大的營地上一時燈火寥寥,分外寂寞!
但此時帥帳之內,卻是火燭通明,左賢王般默、左谷蠡王卜臥兒列正急得像兩隻拉磨得毛驢般團團亂轉。
忽地,般默叫苦道:“這可惡的秦軍哪裡去了,怎麼會突然消失了呢?”卜臥兒列也苦着臉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前天剛有快馬急報說秦軍正準備渡遼水向我烏雲海進發,誰知昨天就來報說秦軍在遼水附近失了蹤!到現在也沒有發現秦軍的蹤跡,真是急死人了!”
般默皺着眉頭,苦思道:“這秦軍會不會見難有勝算,已經逃之夭夭了?”卜臥兒列道:“有可能吧,今天接到的回報說我軍斥堠正在遼水附近擴大搜索範圍,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般默苦笑道:“難說啊,要知道秦軍可都是騎兵,我軍一夜間失去其行蹤,憑其機動性說不定已是在百里開外。再想及時捕獲其主力行蹤就不容易了!”忽地,卜臥兒列想起一事,猛撲到地圖前道:“左賢王,你說秦軍會不會突然回軍,從遼水改向西北突進沙海,然後直襲我烏雲海?”
般默大吃一驚,急忙查看地圖,很快,額頭上佈滿了密密的冷汗,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起來!
這兩日,受慣性思維的影響,般默和卜臥兒列一直以爲秦軍會走遼水撲向烏雲海,所以這搜索範圍一直侷限在遼水附近,卻忽視了秦軍有可能向西北迴軍、直渡沙海的可能!
“糟了!”般默暗暗叫苦道:“我來算算,昨天回報秦軍失蹤的消息,再加上路上耽擱了一天,這樣說秦軍消失了已經有三天了。而遼水離沙海只有七八十里,半夜可至;便是再加上渡過二百里沙海的時間,秦軍有三天也足夠了!莫不是秦軍已至烏雲海邊!?”般默和卜臥兒列互視一眼,頓時一臉驚恐之色!
猛地,卜臥兒列大叫道:“來人,來人!”馬上有數名親兵撞入帥帳,急聲道:“大王,何事差遣?”卜臥兒急吼吼地道:“快,立即派出十支百人規模的騎兵,向南面和東南方的沙海附近前出搜索,秦人有可能在那裡出現!一有消息,火速回報!”“是,大王!”衆親兵大駭,邊滾帶爬地去了!
很快,烏雲海湖畔匈奴大營裡,蹄聲隆隆,十支百人左右的騎兵火速集結,奔向南面和東面的沙海而去!
般默和卜臥兒列一邊焦急地等待着,一邊向大崑崙神祈禱要以儘可能發現秦軍的蹤跡!不一會兒,般默猛然跳起道:“不行,不能再等了,立即聚集大軍,以防萬一!”
卜臥兒列道:“這麼急幹什麼?反正現在已經派出了斥堠,如果發現了秦軍,應該會立即通報我們!再者,待會如秦軍不至,將士們折騰一夜,必會十分疲憊,萬一秦軍白日掩至,以疲憊之師如何應敵?”
般默急道:“現在我軍就十分危險,萬一敵騎躲過我軍斥堠,突然掩至,後果不堪設想!今夜都有可能過不去啦,還談什麼明天!”卜臥兒列想想也對,忙道:“此言有理!那麼趕快聚兵,以防萬一!”
般默點頭,正要令人聚兵,忽然間一名剛派出去的斥堠兵連滾帶爬地闖將起來,急得是頭盔也歪了,皮甲也斜了,聲音更是上下打顫:“報,報,報左賢王、左谷蠡王,我等剛剛前出不到十里,就發現了無數秦軍趁黑來襲!現在秦軍正向我大營急襲而來!”
“啊!!”般默和卜臥兒列大驚,急忙出帳。果然,寂靜的黑夜裡,東南方天邊隱隱傳來奔雷之聲。
“快,火速聚兵!來人,備馬!”般默和卜臥兒一邊嘶聲大叫,一邊暗自慶幸:“好險醒悟及時,否則秦軍連夜殺至,大勢危矣!”
飛快地,火速聚兵的號角聲響徹全營。霎那間,營內一片大亂,都處都有慌亂的匈奴士兵從營帳中衝出,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尋刀,一邊奔向馬棚而去!
突然間,西方黑暗的天際裡陡地爆發出一片驚天動地的吶喊聲,緊接着好似從天而降似地闖出一支彪銳的輕騎來,一個個黑衣黑甲、似凶神似惡神,揮刀挺槍衝入營中,就是一陣瘋狂地亂殺。
立時間,匈奴西營頓時大亂,剛剛從營帳中睡眼惺忪衝將出來的匈奴兵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被驍勇、決死的秦軍騎兵連砍帶刺殺死在地。一時間,三萬秦騎勢若破竹,殺得西營匈奴兵人仰馬翻,全軍像一支無堅不摧的鋒矢一樣直刺匈奴中軍而來!
般默和卜臥兒列見狀,頓時是目瞪口呆、魂飛魄散,般默大驚道:“這支秦軍從何而來!?難道是長了翅膀、從天上飛下來的?”
就在此時,東南方亦是蹄聲轟轟、喊殺聲沖天,大批秦軍哇哇怪叫着殺將前來,很快便和東營倉促而起的匈奴兵殺成一團!
一時間,烏雲海湖畔殺聲震天,刀光劍影中,無數軍士橫屍草原、血染漠北,沖天的火光一時照亮了無邊的黑夜!
亂戰之中,卜臥兒列對般默道:“左賢王,今日若不力戰,必敗無疑,大單于也不會饒過我們這兩個敗軍之將!跟秦軍拼了吧!”般默亦是咬牙切齒道:“好,你去擋住西邊的秦軍,我去對付東南的秦軍!”兩人當即上馬,各引一軍,奮勇向秦軍迎擊而來!
韓信、衛元、克烈保宗三人率三萬奇兵歷經千辛萬苦,終完成橫渡沙海的壯舉,成功襲入匈奴左部之後。三人率軍正一路高歌猛進間,忽然迎面殺來一隊匈奴精兵,個個彪勇善戰、兇猛可怖,頓時攔路秦軍去路,兩軍無肯相讓,各自吼聲如雷,奮力互殺!
亂戰之中,韓信亦縱馬揮劍,奮力殺敵,很快,便血染徵袍,直透內衣。又擊殺一名襲來的匈奴兵後,韓信覷個空子四面打量了一下戰事,頓時心急如焚:原本一直勢若破竹的秦軍奇兵已被匈奴軍奮力頂住,一時停滯不前。
韓信知道,奇兵橫渡四百里沙海後,體力消耗極大,如果不能速戰速決,即使最終能獲得勝利,恐怕取出的代價之慘重也是不可接受的。正心若油煎間,猛然心生一計,當即大呼道:“東胡族的將士們,隨本將軍一起喊‘我們是秦軍中的東胡軍,東胡人不殺東胡人’、‘東胡人只殺匈奴人’!”
霎那間,原本正和匈奴兵奮力廝殺着的兩萬秦東胡族軍聞言醒悟,急忙奮力大呼:“我們是秦軍中的東胡軍,東胡人不殺東胡人!東胡人只殺匈奴人!東胡的兄弟們,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快隨我們一起殺匈奴人!……”韓信一開了個頭,秦軍中的兩萬東胡軍當即呼爺喚子,向對面的匈奴兵大聲喊話!
匈奴左部原本就多有收編的東胡軍民,此時東胡剛滅兩年、人心末散,一聽到秦軍中竟有如此多東胡兄弟,再加上口號誘人,很快,匈奴軍的很多東胡族人不是消極抵抗,就是乾脆反水、掉過頭來便大呼‘我也是東胡人,東胡人只殺匈奴人’,猛烈攻擊匈奴軍!
立時間,匈奴西營頓時大亂,匈奴軍不僅要面對兇悍決死的秦軍,還要面對內部反水、潰逃的東胡族軍,立時吃不住勁,防線節節後退,看看就要抵擋不住!
忽然間,有一員黑甲秦將揮動手中巨大的精鋼彎刀、奮力闖入匈奴軍陣,精光四閃處,匈奴兵紛紛墜馬、一時當者披靡。便聽這員秦將邊殺邊用東胡話喊道:“東胡族的兄弟們,我是克烈保宗,你們無敵的勇士!東胡人不要再自相殘殺了,快隨我一起殺匈奴狗賊,難道你們忘了國家被滅的血海深仇了嗎!?”
克烈保宗在東胡人中向有勇名、素爲東胡人所敬,此時東胡人見到本族的英雄殺來,頓時人心盡附,大批匈奴東胡軍紛紛掉過頭來,脫掉匈奴人的衣袍、鎧甲便隨秦軍向匈奴軍發動猛烈進攻!
一時間,匈奴軍兵敗如山倒,向中軍方向迅速敗退而去!
看着這慘淡不堪的戰勢,左谷蠡王卜臥兒列急得都快發了瘋,發狂似地揮動彎刀一邊拼命砍殺敗退的匈奴軍士,一邊大叫:“都給我回去!都快我回去!頂住!頂住!……”只可惜匈奴軍人心已亂、士氣已潰,此時都只顧着自己逃命了,誰還鳥他是什麼左谷蠡王!
就在卜臥兒列垂死掙扎的時候,猛然間,亂軍中殺出一秦將,策馬挺槍,似一道雷霆電光般直取卜臥兒列而來。
“撲、撲、撲……”那一杆精鋼長纓槍舞得是風雷聲動,漫天都是槍影,擋路匈奴軍直是紛紛斃命、如雨般栽落。衆匈奴軍見狀大駭,紛紛撇了卜臥兒列,自顧逃命去了!
“呔,衛元在此,禿那蠻酋,你往哪裡走!”衛元哇哇大叫着,如同凶神惡煞般殺將前來!卜臥兒列見此秦將來得兇猛,雖然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話,不過想必也不是什麼好話,當即激起兇性,怪叫一聲,縱馬直上,彎刀在清冷的月光下劃過一道激閃的圓弧、兜頭便向衛元斬來!
衛元見此敵將身高體壯、且來勢兇猛,當下不敢硬架,大喝一聲,槍影一晃,側身躲過彎刀,然後擡手一槍命中卜臥兒列左肩。“撲——”一道鮮血激濺而出,疼得卜臥兒列猛地嚎了一嗓子,彎刀急回過手來,攔腰便是一刀,恨不得將衛元一刀兩斷!
衛元避無可避,急用槍橫撥,耳籠中只聽“當——”一聲巨響,衛元在馬上一個趔趄,險些被力大無比的卜臥兒列一刀掃下馬去。
衛元大驚,拔馬就走,大呼道:“敵將兇猛,諸軍小心!”卜臥兒列左肩冒血,正自疼得兇性大發,見衛元欲走,如何肯放,急催馬舞刀,亂軍中搶至衛元身後,惡狠狠舉起彎刀來便要砍下!
在這生死一線間,忽然衛元猛一勒馬,座馬長嘶一聲、前蹄向空中急騰而起,衛元雙腿腳夾住戰馬,仰面倒於馬上,避過卜臥兒列一記兇狠異常的斜斬後,一記漂亮的回馬槍從卜臥兒列前胸透進、後背直出!
卜臥兒列一臉驚恐和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胸前的那一杆沒胸而入的長槍,直覺得胸膛中的所有力氣都在迅速地消失着,眼睛也變得模糊起來。突地,衛元右手用力,將長槍抽回,“撲”一聲鮮血狂噴處,卜臥兒列手中的彎刀叮噹一聲掉落在地,人也在馬上晃了一晃,便一頭栽落馬下!
衛元縱馬直上,將長槍交至左手,右手拔劍、一劍將卜臥兒列頭顱割下,舉在手中大呼道:“弟兄們,敵酋已死,殺啊!”衆秦軍見狀,更是奮勇,只覺精力倍增,而匈奴軍見卜臥兒列已死,更是驚惶失措、毫無戰心,此消彼漲之下,匈奴西營的抵抗立時徹底崩潰,大隊秦軍奇兵和反水的匈奴東胡族軍揮師向東、猛攻正與秦軍主力纏戰的般默等部!
般默亦正率領着倉促而起、毫無陣形的匈奴東營軍抵抗着曹參、吳芮二將的奮力猛攻,雖十分辛苦,但總算一時將秦軍的攻勢堪堪抵住。正心中稍定間,猛聽身後喊殺聲大起,般默大驚,亂軍中急回馬一看:便見西方大批匈奴軍如同潮水般潰敗而來,霎那間便將東營匈奴軍陣勢衝亂,而在他們的身後無數秦軍縱馬而來,人人揮刀舞槍、奮力追殺敗逃的匈奴軍士!
般默頓時驚得手腳冰涼,心知卜臥兒列完了,見戰局已趨崩潰,再戰下去便有全軍覆滅之險,當下一咬牙,大喝道:“快,全軍向北撤退!”當即,還在亂戰中的匈奴軍中響起一陣急促的號角聲,匈奴軍們如聽大赦,心中大喜,紛紛不再戀戰,縱馬狂突、向北逃遁遁而去!
秦軍如何肯舍,主力和奇兵合成一股,留下一部打掃戰場,其餘兵力兜尾直追,誓要將匈奴人斬盡誅絕!
一時間,黎明朦朧的晨曦中,在美麗湛藍的烏雲海湖畔,秦軍和匈奴軍一追一逃,伏屍一路,捲起滾滾的煙塵,直向漠北深處而去!
一直到中午,實在是精疲力竭的秦軍主力這才押着大批俘獲的匈奴俘虜從北方返回烏雲海湖畔,開始進行休整和計點損失!
很快,戰果計點完畢:是役,秦軍共計斬殺匈奴軍四萬三千餘人,俘敵二萬七千餘人,投誠的匈奴東胡族軍亦有一萬七千餘人,合計殲敵八萬八千人;而秦軍付出的代價也是相當大的,共有兩萬一千名戰士殞命沙場,七千人重傷失去戰鬥力,一萬五千人輕傷,合計四萬三千餘人。真可謂殺敵三千,自損八百!
戰果報與韓信,應該說秦軍能在非常不利的情況下贏得如此輝煌的勝利實是不易,但韓信的臉上卻是罩上了一層嚴霜,殺敵一萬,自損五千,這樣的戰役雖然勝了,但是在韓信的眼裡也實在沒有什麼光彩可言。惱怒的韓信下令道:“將所有俘虜分選出東胡族人,其餘匈奴軍統統處死,以慰我秦軍將士在天之靈!”
秦軍諸將聞言面面相覷,衛元道:“陛下不是說不準殺俘嗎?”韓信惱怒道:“放屁,這些規矩是對內的,對這些狗屁蠻夷講什麼仁慈!統統殺掉,這也是陛下的意思!還有,日後要取用於敵,儘量減少對後勤的依賴,這也是陛下的意思!這是削弱匈奴人的國策,現在明白了吧!?那還不快去執行!”諸將聞言訕訕而退,而一腔怒火全發泄到那些匈奴俘虜身上。
下午,秦軍一齊動手,將二萬四千名匈奴族俘虜盡數斬殺在烏雲海湖畔。一時間,美麗的烏雲海湖爲之赤紅,岸邊屍積如山,如墜阿鼻地獄!
三日後,秦軍休整完畢,將重傷員留下,留三千軍照顧。其餘秦軍連同匈奴東胡降軍共計近九萬人驅動從烏雲海湖一戰中繳獲的大量畜羣和戰馬向北急進,向漠北深處追殺匈奴殘軍和大批部民!於此同時,韓信下令,停滯在濡水和遼水之間的秦軍後勤補給部隊立即回軍,從此秦軍將盡皆取用於敵,不再動用國內一分一毫的錢糧和輜重!
於是,一月間,秦軍在韓信率領下以雷霆之勢橫掃匈奴左部之境,陸續又擊斬匈奴殘軍二萬餘人,收降數千東胡降軍;另沿途所過之處,所有匈奴部族一概誅絕,共計砍首二十餘萬級,原東胡部族聞秦軍厚待之德望風而降、計十四萬餘口;其餘殘存匈奴軍民一部遠遁極北之地、一部向西方王庭逃竄而去!
此役,匈奴左部六十餘萬軍民,被殺或投降秦軍者便達五十餘萬,於匈奴左部基本覆滅。至此,燕、趙之地以北廣大的草原上,短期之內不復再有匈奴人的蹤跡。而韓信也因爲他的兇狠和狡詐被匈奴人視爲‘草原之狐’,聞之而喪膽!
公元前206年初冬,韓信率領東路軍得勝回師。原出征的十萬將士,歸者不到六萬,其餘不是戰死沙場,就是因疾病或傷勢死於異鄉!但是,韓信帶回了十七萬歸降的東胡軍民,以及俘虜的多達上百萬頭牲畜、二十餘萬匹良馬。當然,這只是表面所得,秦國真正得到的是一個民族的尊嚴和自信,這是無論花多少錢財都買不來的!
不久,燕地諸城盡舉白幡,爲戰死於異鄉的秦軍將士舉行盛大的祭魂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