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居士走向碼頭,唸了聲阿彌陀佛,難民羣見這和尚氣度不凡,一根沉重異常的瘋魔禪杖有着懾有心魄的力量,紛紛往兩邊讓去,一條直通棧橋的道便讓出來了。龍居士氣定神閒,穩步走過去,直到那名船幫老大面前站定。
“和尚,你要坐船嗎?一兩銀子一個!”船幫老大一臉的橫肉,三角眼將龍居士從頭打量到腳。當他的目光落到瘋魔禪杖的時候,心不由的顫了一下, 意欲後退,但轉念一想,這和尚只有一人,自己有幾十個人,怕他作甚,於是又鎮定了下來。
“平日,你們的擺渡費也是這麼高麼?”龍居士聲如洪鐘。
“止二十個大錢!”
“爲何今日漲了100倍?”(注1:)
“和尚,我們是公平買賣,一個願出力一個願乘,你管得着麼?”
“路有不平有人鏟,事有不平有人管!”龍居士使出一點精神力,附加在聲音上,便得聲音更懼威勢。船幫老大被嚇得後退了一步。看這情形,是要動手了,他得先弄清楚這和尚的來頭,以免惹到他絕對惹不起的人。
“你是什麼人?”
“貧僧法號全真,阿彌陀佛便是貧僧下凡前的佛號,在湖廣一帶,民間稱我爲壽佛老爺。”
“你若是阿彌陀佛,那我就是如來佛祖了!”龍居士沒能嚇着他,反讓這船幫老大無所顧忌了。行惡之人是絕對不信佛的。他們只怕官府,從不怕什麼因果報應。
“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龍居士不願動手,想勸他回頭,“英妖將至,民衆急需擺渡回大陸以避難。你擺渡一人,便是救一人,功德無量。若趁此發國難財,必墜阿鼻地獄,永世都不得超生。”
船幫老大不信鬼神,但後面的船伕則是信鬼神的。海上風浪無常啊,他們爲了出海時求個心安,總要拜下媽祖,其迷信思想比大陸的農夫更重。
“笑話,地獄誰見過?若是真有地獄,老子便帶着兄弟們去造閻王的反,自己當了閻羅王,我看誰還能讓老子下地獄!”
“看來你是執迷不悟了!”龍居士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哎哎哎,你這和尚,打個商量怎麼樣?我們免費載你過去,你就不要管這些閒事了。”船幫老大見龍居士不理會,只是將禪杖用力一頓,透過棧橋木板又深深的透入泥土中。便又換了幅嘴臉,軟語相求起來:“和尚,你是出家人,行善修德,我們這些船伕也要吃飯不是?平時裡冒着生命危險打得魚來販了錢,都要抽高稅,還要應付各種攤派和孝敬,既便是滿載而歸也填不飽肚子。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可以發點小財,你又來攪和,你還要不要我們這些人活命啊?把我們這些漁戶給餓死了,你這和尚也沒好報吧!?”
“這麼說,你想發國難財,還有理了?”
“哎,和尚你可知道上的規矩,打得罵得斷人財路的事做不得。你若執強逞硬,兄弟們沒了活路,只好和你拼了!”
“拼命?是單挑還是一起上?”龍居士又是一聲冷哼,將瘋魔禪杖提起,雙手持住:“今天貧僧就爲天下百姓作主了,二十紋一
個人的擺渡費,多收一文,龍王饒得了你,貧僧的禪杖也饒不了你!”
“和尚,你今天管定這事了?”船幫老大由笑臉軟語,變成得陰森起來,“你可知道,斷了我們的財路,就等於斷了縣老爺的財路,三班衙役過來,縱使你有三頭六臂,也給你拆嘍。”
這個船幫老大有意思,見自己鎮不住龍居士,便擡出來他背後的官府勢力。
一直是中央集權的中國,黑惡勢力其實沒有多少生存土壤,因爲黑惡勢力再強,也沒有官府強啊。他們想要生存,只能是在王朝的末期,這個時候由於政府腐朽不堪,各地饑民揭竿而起,政府管不過來,也沒法管,而且這些饑民又爲黑惡勢力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兵源”,勢力才能得以壯大。這個1842年已經算是清末了,但大清的統治基石還在,需要到太平天國之後,大清的基石纔會被動搖。那時地方上的黑惡勢力纔會壓過當地政府。勢力大的將演變成義軍頭目。就現在而言,黑惡勢力唯一的生存方法,就是上繳“孝敬”與官員勾結,形成黑社會。
當然,這船幫老大還有另一種可能,他是在假借官府之名,行恐嚇之實。
“小小一個七品芝麻官,安敢行此天怒人怨之事?”龍居士是四品國師,比起七品來,高到爺爺輩去了。“你立刻去縣衙,將知縣請來,他若敢來,貧僧便用這杖替天行道,代行國法!”
船幫老大,硬的軟的扯張虎皮作大旗的恫嚇,全都用上了,都不管用。這下就只剩下動手一途了。可是,動手的話,己方人數雖衆,但被那和尚給卡住了棧橋,形成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若是折損了幾個人,他的烏合之衆,必定散了。最終還是一輸。所以動手也不好。
“和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船幫老大見龍居士軟硬不吃,徹底的虛了,只得用言語威嚇。
“你還有什麼招,儘管亮出來吧。如果沒招了,老老實實的載客擺渡!”
“爺今天休息了!”船幫老大吹了一聲口哨,船伕們便紛紛解開繫纜,跳上船去,就要離開碼頭。
難民們一見便着急了,許多人哭了起來。
船幫老大得意的朝龍居士一笑,便要跳回自己的船,誰知人在空中,只聽耳後一片衣袂的風聲,身體一沉,他發現自己已經懸空了。
龍居士單手提着他的腰帶,將之往岸上人羣一擲,“別人可以走,你不能走,你還有你的船被徵用了!”
難民羣對這船幫老大恨得要死,但懾於其人多勢衆,不敢動手,現在見被扔了過來,威風全無,便起了“痛打落水狗之心。”一羣人圍了上去,拳打腳踢。
船幫老大被制,其他的船不敢遠去,只在附近打着轉轉,看着形勢的發展。
龍居士面向那些人,吼道:“你們的頭目,在貧僧這兒,想要他回去,老老實實的擺渡,二十文一個人,若是有人多收一文,我便叫你們多交一兩的贖銀!”回頭又對岸上的難民道:“你們只管去坐船,若是有人敢多收你們的錢,只管報與我!”
難民一聽,頓時有了主心骨了一般,發出一聲歡呼聲。其
中有不少人都跪了下去,磕頭以謝。
二十文一個擺渡費,誰家都出得起啊,若是一兩一個,那絕大多數人都只能望船興嘆,坐着等死了。 有清一朝大多數百姓一輩子都沒見過成兩的銀子的。
龍居士走了過去,人羣紛紛讓開,露出已經被打得面目全非,身上中了無數的腳印的船幫老大。龍居士躬身下去,發現其已經氣若游絲了,連忙搶救。龍居士單膝跪於地,將那船幫老大放在自己的右大腿上,讓他面朝下趴着,然後朝其後背拍了一掌,將其內腑的淤血給拍出,幫助其順氣,接着讓他平躺於地,檢視傷情。發現其肋骨斷了2根。這需要動手術才能治,但那得去基地醫院,這兒是沒這條件接骨的。龍居士只得出銀子,叫人去城裡請中醫大夫……
如此一番折騰,船幫老大的命是保住了,但中醫做不了外科手術,他今後由於斷掉的肋骨刺入內臟中,身體將越來越虛弱,沒法當老大了,在需要力氣才能活的船幫,他會餓死。
船幫老大呼吸順暢之後,已經醒來,用三角眼狠狠的盯着龍居士。龍居士將其解讀爲可憐的目光,說了聲:“這是惡有惡報啊!”便喃喃念起經來。
這時,碼頭上己經恢復了秩序,一船船滿載乘客的渡船往北岸使去。船伕們幹得相當的起勁,運完一船後,立刻返回,再接第二船。雖然每個只有二十文,但勝在人多,一船能載十幾到三十幾個。也就是說,擺渡一次,能賺三百到六百文。比起平常來,要多幾倍。如果日日如此,船伕們絕對會發大財。
下午二點多的時候,周光碧帶着家人和族人過來了,他們也是要渡海逃難的。其中有幾個青壯自願留下來,聽候壽佛老爺的差遣。龍居士身邊有人可用,辦起事來就容易多了。他令周光碧去水勇營,將營裡的船都開來,作爲擺渡之用,同樣也收二十文一個,所得銀兩,歸水勇們所有。這算是龍居士爲水勇們撈的外快吧。水勇們見有錢賺,都樂壞了。
周光碧出售其家產和田產,再加上族人捐的,共計得銀1542兩,交與龍居士。龍居士將其中的1000兩交給周光碧,令他去對岸設立難民營。每日至少供應2頓稀飯。爲了監督銀子的使用情況,龍居士令寧掌櫃從難民當中,招募了書辦,讓這些人去輔助周光碧,並且暗中記錄周光碧的言行。每三天一次的彙報給龍居士。
如此做,龍居士其實是多心了,此時的周光碧,一門心思的想追隨壽佛老爺得道成仙。他害怕發國難財會折其功德,不敢貪沒一文,而且還將眼睛瞪得像個銅鈴似的,將財務支出情況盯得死死的。主要由他的族人構成的班子,礙於情面,也不敢亂動這些救災銀,所以周光碧將事情做得非常的漂亮。
但是,信任並不等於可以廢去制度。
龍居士必須讓手下的人互相監督,才能保證他拉起來的隊伍,不會因爲日久懈怠而生出問題來。所以,這些安排是必須的。
龍居士將難民之事,安排妥當之後,去了軍營,水勇營的情況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注1:一兩銀子相當於1000~2000個銅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