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東波和林濤這麼一鬧,弄的氣氛十分壓抑,展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神情有些呆滯。衆位副市長也是我看你,你看我,一時誰也沒有出聲,但是都對林濤心有餘悸,感覺林濤此人高深莫測,讓人有一絲絲害怕,不知道林濤有什麼依仗,敢跟白東波叫號。
林濤看着不發一言的展鋒,略顯不好意思的說道:“展部長,剛纔有些壞了興致,等下本人當自罰三杯謝罪。”
展鋒神色稍稍好轉,儘量平復激動的心情,苦着臉說道:“我本來是讓大家相聚,是想相互認識一下,加強同志之間的友誼,沒想到好心辦了壞事。”
展鋒此刻雖然心裡恨着林濤,但是他可不想像白東波那樣自討沒趣,再者,白東波的做法也令展鋒十分不滿。但眼下還有其餘十三位副市長在此,不能拍屁股走人,那樣會被這些副市長們看低自己,好像懼怕白東波,怕受牽連一樣。因此,展鋒儘量平緩情緒。
林濤說道:“這事也怪我,要不是那白東波素質太低,指着鼻子謾罵,我也不會跟他一般計較,沒想到此人氣量如此狹隘,而且蠻橫無理。不過這些可能跟白東波的病情有關,羊癲瘋患者情緒特別容易激動,沾火就着。要是早知道他有病,我也不會如此了,忍着聽他罵兩句就算了。”
“好了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服務員把酒打開!”展鋒有些鬱悶,不過此刻心裡卻想着,這白東波原來有癲癇的毛病,這事傳出去只怕對白東波的仕途有影響。因此趕緊對衆人說道:“白市長犯病的事情,大家就三緘其口吧。”
“放心,展部長,我們明白。”衆人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這種事怎麼可能瞞得住。不久之後,就慢慢散播出去了,白東波因此更加嫉恨林濤,暗中使壞,此事暫且不提。
展鋒借上洗手間的機會趕緊給白東波打電話,他可不想得罪白東波。
“東波,爲兄好心辦了壞事,本想讓你結交一些副市長,沒想到林濤如此不識擡舉,惹賢弟生氣。你不要緊吧?”
“展兄此事怎麼能怪你,這林濤我會讓他知道得罪我是什麼下場?”白東波在車內後座咬牙切齒的說道。在衆人面前犯病實在是出了大丑,而且這病只在五年前犯過一次,早已爲已經完全好了,沒想到今日被林濤氣的舊疾復發。
“賢弟,這林濤似乎有所依仗,不如讓白叔叔查查他的根底,再從長計議。你也可借回京休養幾天。”
白東波沒敢明說,這是勸白東波回京養養病。
“恩,洽談會結束我就回京裡。”
“這樣,明天你等我電話,我約約劉部長,我應付幾位副市長一會兒就回去。”
展鋒放下電話,回想當初林濤來西北的時候,是中組部下來的文件,任命林濤爲西涼常務副市長,什麼軍轉復原什麼的都沒辦,也不知道什麼關係調來的,看來要好好摸一摸他的底細才行。展鋒再回到包間恢復了往昔的氣質,居中而坐。同衆人舉杯暢飲,談笑風生,好像把剛纔的不愉快拋到了腦後。
衆市長開始談論洽談會的事情,本來有些對林濤帶有敵意的人,也不敢再造次,說什麼風涼話之類的,他們可不想氣出羊癲瘋。李維在林濤旁邊應付着,如坐鍼氈,這林濤得罪了白東波,也得罪了展鋒,他可不敢同林濤太近乎,但是林濤認準了他,總跟他說話,他不得不答對,李維心說看來自己太善於交際也不是什麼好事,這裡林濤在李維眼裡此刻同瘟神一般。
北川副市長張規範卻與衆不同,找到機會,主動跟林濤敬酒,林濤是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物,很快同張規範熟絡起來,李維在一邊終於長出一口氣,看看展鋒沒什麼變化,這才放下心來。拉着旁邊的一位副市長閒談起來。
“林市長什麼時候有時間到北川轉轉,我老張掃榻相迎啊!”
“有時間一定去,特別是你們市去年推廣的十萬畝節水灌溉,聽說取得了喜人的豐收,我倒是很想借鑑一下北川的經驗。”
“好說好說,這節水灌溉雖然科學,但是大面積推廣有些難度,因爲投入的資金非常大。不過倒是值得一看。對了,你們西涼的小煤礦整頓的怎麼樣了,這兩年國家可是嚴抓安全生產。一旦出了事故,就連省級領導都會受牽連,典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張規範有此一說,是因爲煤礦生產安全一般都由常務副市長負責。
林濤心裡一暖,此人這是善意的提醒自己。林濤苦笑道:“是啊,西涼的小煤礦很多,多半都是違規生產,頭一段西涼市委市政府已經把非法小煤礦全部封查,不符合安全規範的企業也勒令停產,等這次洽談會之後,進行招標,不符合規範的企業絕對不允許開採。”
“是啊,這事即便得罪人也不能放鬆,口子一旦放開,後果難料,尤其那些私人礦主常常僱傭三無人員下礦,不把人命當回事,淨賺那些黑心錢。有些幹部往往抵不住糖衣炮彈,山西黑煤礦因爲這些事,不知道陷入了多少幹部。後來抓的抓逃的逃,內幕讓人震驚。一個年產一百萬噸的小煤礦十年間居然有二十多條人命,真是令人髮指。”
“國家正是因爲此事,才加大了煤礦生產安全整頓力度。不過零傷亡是不可能的,平均每生產千萬噸煤就死亡一人,因此國家分給各省死亡指標,西北省事280人,西涼分配到十五個名額,連國家都不得不如此做,畢竟不是上帝,誰又能控制死亡。其他行業死亡的人數比煤礦還有多,只是近年媒體透明度較高,百姓更加關注煤炭行業,才讓煤礦安全生產十分敏感。”林濤感嘆着說道,事實確實如此,每天交通事故的死亡人數差不多就等於一年煤礦死亡人數了,只要不是發生重大事故,一般也不會引起關注。
展鋒雖然強作歡顏,但是情緒明顯不佳,這次聚會一個半小時就匆匆結束。林濤回到福運賓館才八點半,躺在牀上假寐,十幾分鍾後,正在林濤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林濤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似乎有些不妙的預感,電話是胡楊打來的。
“林市長,出事了!”
“什麼事?”
“豁口縣趙家屯私採小煤礦,煤礦突然塌方,三十六人全部被埋,生死不知!”
林濤顏色更變,沒想到那張規範所言成真。
“林市長?”
“你馬上去現場,派警力維護!把礦主控制起來,我馬上回去。對了,查查情況是否屬實?”林濤沉聲道。
劉銘聽說此事,臉都綠了,腿肚子直打哆嗦。
“完了,完了——”
劉銘連手中的手機響起都沒有聽見。
“給我打起精神!”林濤拍了劉銘一下,打中穴道,劉銘一激靈,啊了一聲,終於清醒過來。
林濤急衝衝離開西北市,電話接連響起,先是市長然後是市委書記。這事太重大了,西涼市委市政府不得不馬上向省裡彙報。
“怎麼回事?你西涼市委怎麼抓的安全生產?”崔書記身子打晃,這屬於特大事故,要是三十六人全部死亡,他也會受到牽連,另外這埋的可是三十六條活生生的生命啊!
西涼高書記額頭熱汗直流,顫聲道:“小煤礦我們已經全部查封了,這趙家屯是私自開採,我正在前往事發現場,一定會全力組織營救。”
“哼!”崔書記掛了電話,擡頭看看牆上的四個大字“勵精圖治”,眼中露出一絲悲涼之色。
崔書記和宋省長在林濤離開二十分鐘也連夜趕往西涼。這弄不好要在西北產生一場官場地震,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牽連下馬。
林濤在凌晨兩點趕到趙家屯,現場已經有千人在煤礦外面,警察武警有二三百人在維持秩序。
“林市長你回來了。”許市長眼睛上佈滿血絲,面容看起來更加蒼老。
“許市長,情況屬實嗎?”林濤聲音低沉,眼睛看着高書記正在同礦隊的人談話。
“基本屬實,但是很有問題,今天早上三點礦主私自開井,一百三十人下礦,晚上六點以後有三十六人依舊在井下,事故發生在晚上七點,地面震動,通訊中斷,地面人員發現井下塌方。但是礦主已經潛逃,似乎早有預料一般,整個白天都沒人看到,家屬更是一週前出國。現在省公安廳已經上報,發出全國通緝令。”
“塌方在什麼位置?”
“那邊有地圖,高市長在那邊,我有些不舒服。”許市長眉頭緊皺,冷汗直流。林濤握住許市長的手,一股熱流立刻進入許市長的胳膊,許市長精神爲之一振,眼中驚詫的看着林濤。
“馬秘書把許市長扶上車,現在太冷了,把車子上的暖氣打開。把醫生找來。”林濤推着極不情願的許市長上了一輛麪包車,大步向高書記走去。
高書記看着林濤過來慘然說道:“天降橫禍啊!沒想到這礦主這麼大膽子,封了煤礦還敢私自組織人下井採煤。”
“高書記此刻救人要緊,您一定要打起精神,西涼還需要您主持大局。您先去休息一會。半小時後省領導就回到了,到時更沒有機會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