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又一次,這沉寂了兩百年的潼關又一次爲硝煙所籠罩。數萬太平軍於潼關前方連營數裡,大有一舉奪下潼關的勢頭。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看着破敗的潼關,興致所至之下,樑佐山不禁背起了張養浩的這首《潼關懷古》,而在他念着這首詩時,殘破的潼關上硝煙瀰漫,炮聲隆隆中,說完太平軍又一次向潼關發起了進攻。
拿下潼關!
去年歲末,豫王於黃河北兵敗之後,面對北方驟然增加的壓力,樑佐山苦思冥想之後提出來的建議。
“奪陝方可立足!”
深知在天京不知有多少人慾殺豫王的樑佐山非常清楚,一但豫王與河南兵敗,無論是側入江蘇或者安徽都是死路一條,至於當年北伐出師的湖北,兵強馬壯的漢軍又豈會讓豫王的數十萬大軍撤入?
河南是四戰之地。
當初據以河南是迫不得已,現在朝廷編練的一萬洋槍隊正是銳氣十足之時,樑佐山自然不願讓豫王擋其鋒芒,所以入陝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正在佇足神思的時候,有一個人已走到他的身旁,笑着向他打招呼。
“樑先生好興致啊!”
回頭一望,站在旁邊的正是豫王曾立昌。他連忙準備下跪行禮。可曾立昌卻一把扶住了他。
“樑先生,這裡又無外人,你我之間又何需此等虛禮!”
儘管被其扶住手臂,但樑佐山還是堅持跪了下去,嗑了個頭。
“臣叩見王爺!”
“哎,老樑啊,你說說你,你說說你,非要整這個虛禮!哎……”
儘管嘴上這麼說,但是曾立昌的心裡卻極爲舒服,雖說若是沒有樑佐山當初的獻計,他不單連腦袋都保不住,至於這個豫王更是連想都不用想,可樑佐山最難能可貴的地方就是他不居功,更沒有絲毫居功跋扈之意。
依然是如過去一般,對自己恭敬有加,越是如此曾立昌便越信任樑佐山,甚至可以說對她是言聽計從。
“王臣之分,禮不可廢!”
樑佐山堅持道,熟讀史書他很清楚,不知多少功臣就是毀在這個“君臣之禮”上,擺不正自己的位置,最後掉腦袋的又豈止一人。
“罷了罷了,我說不過你。”
曾立昌搖搖頭,大有一副頗爲無奈的模樣。
“益川,你說咱們需要用多長時間才能打下這陝西?”
想到去年在河北與清妖的洋槍隊打的那一仗,他曾立昌可以說是心有餘悸。幾萬大軍被萬多人的洋槍隊打的東奔西跑,還好後來用馬隊重創了那支洋槍隊,若不然,自己的腦袋沒準就丟在河北了。
清妖洋槍隊的厲害,也正是從那時起,便刻在了他的腦子裡。若非如此,他又豈會在樑佐山提議入陝時,立即答應下來。
打下陝西,總多一條退路。
“多長時間都要打!”
樑佐山的語氣顯得非常平靜。
“這兩年咱們在這兒給天京、給武昌擋着清妖,令其不能南下,可他們又給咱們什麼了?若是沒有咱們頂着,他們的日子又豈會像現在過的這麼舒坦?”
看着曾立昌,樑佐山又說道。
“王爺,您看着這潼關,正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要掌控此關,自可穩居關中,於潼關又可俯視中原,屆時無論是攻是守皆在我手!”
之所以選擇陝西是因爲陝西的地利,熟讀史書的樑佐山知道,當年,秦國之所以能夠統一中國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的地理優勢,秦國和山東六國的國界不是大山就是大河,黃河、秦嶺、諸如此類,這些大山大河幾乎是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金城千里”、“四塞之國”,說的都是陝西。有了這樣的地利,其他國家想要攻秦必須要付出,極爲慘重的代價。有了這樣的地理優勢,秦國可以選擇最佳時機攻擊中原諸國。而在隨後的數百年間,漢也好、唐也罷,其統一中國憑的皆是這一地利!
相比之下河南卻是四戰之地無險可守。現在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把陝西的這一地利抓在手中,在將來處於可進可退的有利地勢。
“行,聽你的,老樑,我是個粗人,懂的不多,這事全聽你老樑的!”
曾立昌的臉上露出憨笑,可熟悉他的樑佐山卻很清楚,這憨厚的背面是一般人難以企及的精明。
“王爺,臣頂多也就是當個謀士,這行軍打仗還是得靠王爺!”
“你啊……”
曾立昌搖搖頭,只是笑了笑,對於樑佐山的這份謹慎與小心,他自然喜歡,但同樣也心存防範之意。
“老樑你說,咱們打下了陝西,到時候,跟南邊怎麼交待?咱們用的洋槍、洋藥還有大炮可都指往着南邊那!”
曾立昌口中的南邊兒知道,可不是天京,他指的是武昌,這兩年全憑着從武昌買來的幾萬支洋槍、幾百門洋炮,他才坐穩了河南,打下大半個河南,擁兵四十萬,既便是東王的麾下也沒有他這麼多人馬?
武昌那邊爲何願意把洋槍、洋炮賣給他?除了銀子之外,他們看中的不正是自己在北邊替他擋着清妖嘛!
“咱們就這麼撤了,到時候,到時候南邊萬一惱羞成怒斷了咱們的火藥、洋槍,到時候咱們可怎麼辦?”
相比於天京的東王,曾立昌更擔心的是武昌的那位,誰說那位不是王爺,可自己這邊卻離不開他。
“王爺,們不是早就定下計策了嘛!”
樑佐山的眼睛一眯。
“等咱們走的時候把河南交給他!那南陽府的他佔了小兩年了,想來其恐怕也不見得就願意讓清妖佔了河南,再說……”
樑佐山把話聲微微一壓,小聲說道。
“咱們到了陝西,更離不開武昌,西北那邊的回回更多,咱們在河南這邊乾的事情,那些人可都記着呢,若是沒了洋槍洋炮,怎麼收拾他們……”
樑佐山的隨口一句話,讓曾立昌的眉頭猛的一鎖,可不是嘛,當初爲了在河南站住腳,人可是沒有少殺,清妖是妖,那些不願信天父的就是妖中之魔!
殺起妖來,他可是沒手軟過。
這一點,別說是他就是那位西洋來的李神父,也沒有反對,與其它人信拜上帝教不同,對於曾立昌來說,信教不過就是個工具,就像他準確李神父于軍中傳教,甚至在開封給其建了一個大教堂,其目的非常簡單,就是爲了借李神父之能——那位李神父可是會造洋槍、洋炮的洋人。
對於那樣的人,自然要重用,至於傳教——李神父拜的也是上帝不是,再說,曾立昌也樂意看到其在軍中傳教,以衝抵天王那邊對隊伍的影響。甚至還委任其爲軍中主教。也正因如此,曾立昌的軍中士兵所信的大都基督教,而不像天京那邊被西洋人視爲“邪教”的拜上帝教。不過曾立昌並不知道,對於西洋人來說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同樣也是“邪教”,至少在某種程度上。
“益川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曾立昌連連點着頭,最後又感嘆道。
“哎,等咱們打下了西安,到時候無論如何,都得按李神父說的那樣,買機器造洋槍造洋炮,還有洋火藥,武昌的東西賣的那麼貴,光靠買肯定不是辦法!”
因爲有個洋人“主教”,所以曾立昌自然知道洋槍的價格,也知道武昌賣給自己的東西都是加了十幾倍的利,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畢竟河南不臨海。
“我聽說那些陝西的大戶,一個個肥到流油,到時候咱們打了他們的先鋒,自然不用再愁銀子……”
“王爺所言極是,那些人,掙得可都是黑心錢。”
沒少和陝西商人打交道的樑佐山,之所以會有這番感嘆,原因非常簡單——在過去的兩年間,那些陝商可是把馬價、鹽價翻了幾番,在樑佐山看來,那些人自然一個個的掙的都是黑心錢,這次入陝正好去抄他們的家。
“先讓他們替咱們掙着,豬養肥了不就留着殺嘛!”
曾立昌哈哈大笑道,大笑之後他又故作神秘的說道。
“不過,老樑,其實,剛纔李神父告訴我,最多明天,明天就能把地道挖通,到時候……”
他的雙眼一眯,似乎又像是看到當年炸開京師城牆似的,盯着遠處的潼關說道。
“只要幾千斤火藥,就能把這潼關給炸開!”
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突然他回過頭來看着有些詫異的樑佐山,有些疑惑的說道。
“老樑,你說咱們能炸開潼關城,將來那清妖會不會照個模樣畫個瓢?學咱們這樣把潼關給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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