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隆隆。
幾乎是在艦隊出現在江面時候,獅子山等地的太平軍炮臺,便朝着江上艦隊開炮,雙方的炮擊在過去的幾個小時中從未曾停止。
對於太平軍設於九洑洲、獅子山、老虎山等地的炮臺,義軍可以說是極爲熟悉,不僅僅是因爲其炮臺上的使用的12磅、18磅、24磅以及48磅炮要麼是義軍淘汰的舊貨,要麼是大冶鐵廠鑄造,更重要的是,這些炮臺的火炮安裝時,駐南京辦事處全程參與了它們的安裝。
也正因如此,太平軍花費三百萬餘萬兩於南京周圍部置擁有400多門炮的炮臺對於義軍而言,根本就是透明的,沒有絲毫遮擋。
因爲海軍在過去幾年間的不斷加強炮術訓練,相比於當初,現在海軍炮術以及以海護陸的炮火掩護已經達到如火純青的地步。而現在面對太平軍構建的炮臺,軍艦上的炮術長,總是會指引着炮手,以強大的直瞄火力,將那些炮臺一一拔除。
伴隨着震耳欲聾的炮聲,炮口噴吐出一團橘色火焰,黑色的硝煙在空中化成白煙,很快,整個艦隊都被籠罩在一片白煙之中,在猛烈的炮火中,那些太平軍的炮臺,被黑色的硝煙迅速吞噬。
一時之間,被硝煙和爆炸聲籠罩着所有的炮臺,炮臺的上空更是被一片詭異的炮彈破空呼嘯聲籠罩着。
尖銳的破空聲在空中響起,拖曳着嘯聲飛向目標,那些口徑各異的鋼鐵製成的炮彈發出了種種不同的呼嘯聲,落到炮臺之上,爆炸揚起的了濃密的煙尖和焰火,落入戰壕的炮彈還拋起了人們的碎肢,對於炮臺上的太平軍官兵來說,此時他們就像是置身地獄中一般,在劇烈的爆炸中,以數倍音速飛行的鋼鐵破片在炮臺上飛行着,到處收割着人們的生命,任何阻擋它的人們都會被撕的粉碎。
此時那磚石構成的炮強以及掩體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巨大的磚石在硝煙中被炸飛上天,所有一切都扭曲着。
而真正的壯觀的卻是“豐海號”以及四艘鎮字級內河炮船,254公釐艦炮發射的榴彈,儘管兩種軍艦的火炮身管倍徑差距極大,但是其使用的榴彈卻完全相同,重達363公斤的高爆榴彈內裝有超過50公斤苦味酸炸、藥,儘管它們的射速極慢,每隔幾分鐘纔會打出一發炮彈,但是每當那拖着尖銳而又沉悶的欣長有如汽輪汽笛聲的嘯聲於炮臺上消失的瞬間,一“棵”巨大的“煙樹”就會在炮臺上迸發出來,爆煙直升雲霄,高達數百公尺,在爆焰升涌成一個巨大的煙雲時,在煙雲中會有炮架以至於炮身在空中天行,甚至那些被炸飛上天的火藥桶也會在空中爆炸,有如璀璨的煙花一般。
每一次劇烈的爆炸之後,爆炸時地動山搖更是讓炮臺上的太平軍守軍置身於浪濤之中,這是爆炸產生的浪濤,許多人甚至直接被猛烈的衝擊波震死,他們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傷口,但是內臟卻已經碎裂了。
在艦炮的炮擊中,數以千計的高爆榴彈在九洑洲、獅子山、老虎山等一座座大大小小的炮臺上爆炸着、燃燒着,灼熱的火焰引爆了炮臺上的火藥桶,造成了進一步殺傷,在苦味酸的爆炸煙雲中,甚至就連許多樹葉都被煙雲染黃了——那是炸藥的殘留。
炮臺上的太平軍炮手這會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只是四處逃散着躲避着不斷從頭上落下來的炮彈,只有極少數的幾門炮,還有朝着江上發射炮彈。那些炮彈就像撓癢癢一般。
一個並不大的水柱在軍艦附近升起的時候,溫子紹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在艦隊的炮擊下,太平軍根本就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他們完了!”
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溫子紹用極爲平淡的語氣說道。
“等把這些炮臺全都炸燬,陸軍部隊就可以直接於儀鳳門一帶登陸了。從外城攻太慢了!”
許多人只知道南京的城牆高大,但很多人並不知道在南京城外還有一道外郭城牆,外郭號稱180裡,各段用磚砌的部分加起來約40裡,外部土城高度約在8-10米,上寬6-8米。
當初水路進攻的太平軍正是繞過了外郭城牆,從儀鳳門攻入南京。
不過相比與當初南京清軍守軍的兵力薄弱,現在的所謂南京的太平軍兵力不可不謂之雄厚,除了號稱二十萬的“天兵”,其城內外更有大小炮上千門,儘管其中大多數都是自鑄的土炮,可對於進攻部隊而言,卻也是一個麻煩。
尤其是那些炮臺,炮臺上的火炮大都是過去數年間售於其的“洋炮”,威力巨大,對船舶威脅極大。也正因如此,海軍艦隊現在的任務就是摧毀太平軍的炮臺,爲陸軍部隊登陸鋪平道路。
一切就像計劃中一樣順利,在海軍炮擊的同時,划着小艇的海軍陸戰隊於儀鳳門外的碼頭登陸,兵不血刃的奪取了碼頭——在海軍的炮火攻擊下,守衛碼頭的太平軍根本就是不戰而逃。隨後立即建立了陣地。
“這裡就是南京了!”
躲在一處斷壁間錢發奎注視着遠處的高聳的城牆,已經過年過四十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高大的城牆。
“這牆咋嫩高……”
嘴裡這麼嘀咕着,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在街心土牆後方出現敵人時,他立即端起槍,瞄準,射擊,在槍身的後座中,透過槍口的煙霧,他甚至能夠看到子彈擊穿敵人時揚出的一團血霧。
11公釐鉛彈在擊中物體後會迅速變形,錢發奎曾經看到過被“漢陽造”打死的人,子彈的出口有巴掌大小,只要被打中,非死即殘酷。
“嘩啦!”
拉動槍栓時,一個光閃閃的彈殼從槍身中抽出彈落在地,海軍陸戰隊是第一個換裝金屬定裝彈漢陽造步槍的部隊,相比於紙殼彈,金屬定裝彈幾乎不會發生受潮無法擊發的現象,當然其成本更高,也正因如此,現在只有陸戰隊等少數部隊使用。
從牛皮彈盒內取出一發子彈,裝入彈膛,作爲排長的錢發奎衝着身旁的戰友大聲喊道。
“一班躍進,二、三班交替掩護……”
他的喊聲剛落,身後立即有十幾名戰士提着槍沿着街邊,在建築的掩護下向前躍進,而其它的人則在後方掩護着戰友的進攻,從灼熱的子彈不斷的將太平軍擊倒在地。相比於陸軍部隊還在沿用着的縱線戰術,陸戰隊早已經開始嘗試着可以減少傷亡的散兵線戰術,並以此發展出了一套自己的戰術,而在南京則是第一次大規模的應用。
就在錢發奎正準備躍進時,待他看清楚太平軍推出來武器時,整個人頓時一寒。
“大炮,小心……”
幾乎是在他話聲落下的瞬間,那門被推出土牆的火炮炮口猛的噴出一團白煙,和着白煙噴出的是上百發霰彈。霰彈瞬間便覆蓋了半條街道。以至於幾名躲避不及的戰士立即倒在血泊中。
“原地隱蔽……”
在錢發奎和戰士們在太平軍的防禦陣地止步時,在另一側的街巷中,上百名提着槍的戰士則在馬士龍的率領下,通過街巷迂迴於太平軍的後方。作爲義軍中最爲精銳的陸戰部隊,陸戰隊中正在推行着一種新的戰術改革,就像現在,在部隊從正面進攻的同時,會有兩支部隊同時迂迴從敵軍側翼發起攻擊,從而形成三面合圍之勢。
“放……”
在距離街口還有數十公尺時,馬士龍可以聽到從街上傳來的槍聲——太平軍的火槍數量極多,在過去的幾年間,府中就像其出口超過十五萬支火槍,在南京城,太平軍的火器裝備率更是超過半數。甚至還能夠聽到從街上傳來的炮聲,還有那刺耳的銅鳴聲。
“應該有一門12磅山地榴!”
聽着街上傳出的炮響,馬士龍的冷笑着,對於這種炮他並不陌生,實際上在海軍陸戰隊最初成立的時候,使用的就是這種12磅山地榴彈,因爲其重量輕,威力大。後來這種炮都被輕型的漢式炮取代,至於被淘汰的山地榴彈炮,自然被軍火商賣給了其它人,太平軍應該就是最好的貿易對象——他們從來不討價還價。
當然對此馬士龍並不知道,他現在只知道的一件事,那就是必須立即拿下這股太平軍,然後奪取城外的街區,只有如此,才能打下南京。
“準備!”
在戰士們與身後聚集的時候,馬士龍伸着右手,他在靜靜的等待着時機,在街上又一次傳來一陣槍聲的時候,這正是他等待的時機,這一陣槍聲意味着太平軍的槍打空了,他立即猛的一揮手。
“衝!”
他的話聲一落,身邊的戰士就如同猛虎下山似的提着槍朝着街上衝去,他們挺着步槍,槍頭是在陽光中閃爍着光亮的刺刀。
“殺……”
在喊殺聲突然從背後傳來的時候,那些正在從槍口裝彈的太平軍,完全愣住了,他們或許曾在洋人的教導下學着排成隊開槍,但是他們從未曾學過拼刺刀,甚至就是那些非軍人出身的外國冒險家,也無法告訴他們刺刀的作用,更不會告訴他們——戰鬥的最後勝利是用刺刀決定的。
當數百名穿着黑色軍裝,臉頰被硝煙薰黑的陸戰隊員挺着刺刀衝來的時候,這些太平軍甚至只是手忙腳亂的裝着子彈,有些人甚至忘記自己已經裝過了彈頭或者火藥,就在他們手忙腳亂的裝彈時,衝在最前方的陸戰隊員已經衝到了他們的眼前。
“殺!”
在突步刺殺的同時怒吼從戰士的嗓間迸發出來,長達兩尺的刺刀傾斜着刺入太平軍的胸膛,戰士毫不猶豫的微微轉動槍身,抽出刺刀的同時,又對着身邊被嚇到的太平軍刺去,這些過去的數年中,每天至少進行上千次刺殺練習,刺槍術早就浸透其骨血成爲他們本能的戰士們,此是就像是撲入羊羣的惡狼一般,張牙舞爪的嘶吼着將鋒利的刺刀一次又一次的刺入敵人的身體。
發自胸膛的喊殺聲、衝擊力十足的刺殺,一時間街上盡是鮮血飛濺、慘叫連連,那些太平軍根本就不堪一擊,甚至可以用一擊即潰來形容,就在這些太平軍驚恐的試圖向後逃去時,在他們的身後,又衝上來了一羣惡狼。
“殺……”
刺刀沒入的敵人的胸膛時,錢發奎可以感覺到刺刀刺入肋骨時發出的響聲,同樣也能夠看到太平軍那張年青的臉膛上流露出的絕望,看着他用雙手抓着刺刀,試圖阻擋其刺入胸膛時絕望的目光,錢發奎沒有絲毫的憐憫,在敵人軟軟的倒下時,他伸出右腿踩着對方的胸口,抽出了卡住的刺刀,在他再一次準備刺殺時,他看到那些太平軍早就被殺喪了膽,紛紛丟掉手中的刀槍,跪在地上,大聲喊着“饒命”。
戰鬥結束的如此之快,先前還曾在街上阻擋陸戰隊進攻的上千太平軍,不過一個照面的功夫,便立即崩潰、放棄了抵抗,將儀鳳門外的城外之地丟給義軍。在海軍陸戰隊控制了的同時之後,在海軍的掩護下,一直駐守於崇明島的第二十七團兩個步兵營隨後登陸。這是第一支抵達南京的陸軍部隊。
直到一個小時後,在堵在大勝關的第一旅才與艦隊取得聯絡,隨後第一旅才搭乘艦隊的船隻越過南京外城,來到儀鳳門。
相隔四年之後,又一次,儀鳳門成爲兩軍交戰的焦點。歷史總有着驚人的巧合,正如四年前,防守南京的清軍做事,太平軍控制儀鳳門外一樣,守衛南京的太平軍,根本就是坐視着義軍佔領儀鳳門直至閱江樓一帶的城廂之地。
在軍艦的艦炮火力掩護下,穿着黑色軍衣的義軍官兵不斷的清理着廢墟中的殘軍,那些逃避其間的太平軍殘兵敗將,幾乎沒有做絲毫抵抗,便選擇了投降。
與四年前的太平軍用一羣被“小天堂”洗腦的娃娃兵作爲攻城的主力不同,作爲第一旅旅長的的林鬱青作出了另一個選擇。
“所有的手槍全部集中給第一團一營!除了騎兵連之外所有的手槍!包括我自己的手槍!”
下達這個命令的時候,林鬱青直接取下腰帶,將兩隻手槍連同腰帶、槍套一同扔到了馬車上。
“到時候一營作爲尖兵,用手槍、手榴彈作爲武器,子彈打完了就用刺刀!一營攻入城中之後,師騎兵營進入……”
在林鬱青一一作出部署的時候,突然有一名參謀於一旁插話說道。
“長官,城牆怎麼辦?”
是的,南京城牆怎麼辦?
“城牆由我們海軍來處理,在我們把城牆炸開之後,你們只需負責攻城就可以了,城內的敵軍不下十五萬,咱們的兵力是多少?”
穿着一身白色海軍軍裝趙存國在這一羣穿着陸軍黑的軍官中,可謂是顯眼至極。
“海軍?用大炮把城牆打開可不怎麼容易啊!”
“那要看用什麼炮?”
趙存國笑着說道。
“你們陸軍的炮不行,我們的艦炮肯定行!”
在他說話的時候,臉上更是帶着驕色,畢竟相比與陸軍那些88公釐野戰炮,海軍軍艦上動輒120公釐、150公釐艦炮的威力更大,而且,海軍還有更大的大傢伙。
這纔是他信心的源泉!
“行不行,等炸開了城牆再說!要是你們能把南京城炸開,到時候這攻城,你們海軍就立下了首功!”
在林鬱青信心滿滿的言道下打下南京時,在數百米外置身於城牆上的陸順德這位太平軍的舟師的嫡造者,臉上卻是陰雲密佈,他不時的拿着望遠鏡觀察着城下的漢軍。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碼頭處越來越多的漢軍乘着小艇登上了碼頭。
“估計差不多有一兩萬人了吧!”
其實,並沒有那麼多,畢竟這一帶實在太過狹窄,根本不可能部署如此數量的部隊,這只是一種錯覺,一種因爲過於緊張產生錯覺。
此時,那殘破的城牆上瀰漫着一般刺鼻的火藥味,傷者發出的慘叫聲不時的傳入他的耳中。這是一刻鐘前,漢軍水師炮擊後的慘狀,原本安置在城牆上的兩尊西洋巨炮在爆炸中,被炸燬了——炮身傾斜政策,不能再瞄準發射!
“他們,肯定會攻打這裡……”
看着腳下的血污,陸順德可以看到有地方那鋪設的新磚——四年前,太平軍正是炸開了儀鳳門,相比於其它地方,這段新修的城牆並不怎麼堅固。如果換成他的話,他就會攻打這裡。
但是他們會怎麼攻城?
看着殘破的城牆,陸順德反倒是不再像之前那般擔心炮擊了,至少之前的炮擊表明,即便是漢軍的西洋艦隊,也沒有辦法炸開城牆。
“難不成他們也要挖地道?”
儘管對城外的情況擔心不已,但是陸順德卻總是爲不由自主的把眼光投向城內,雖說直到現在城中還沒有消息傳來,但是他卻知道城中肯定發生了大事。要不然也不會,直到現在都沒有天王的旨意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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