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艙中敘話
本多次郎叫了聲“八嘎呀路!”舉刀剛要砍,忽聽一人說道:“本多君住手!”
牟榮添見說話的是個青年,身材不高,很是健碩,戴侍烏帽子,着黑五紋羽織,腰挎太刀,認出他是柳生真兵衛。
本多次郎舉刀瞅了真兵衛一眼,叫道:“柳生君,爲什麼你也攔着我?”
真兵衛走過來,說道:“家父聽說牟榮添到了,要見見他,你們的事稍候再解決。”轉而對牟榮添道:“牟君,請吧。”
牟榮添隨真兵衛走進後艙,只見艙中央是一張矮腳桌,四人盤膝圍坐,其中有個戴卷纓冠,着闕腋袍的老者,正是柳生但馬守。閻君與他對坐,戴着金色骷髏鬼面具,二人在下象棋。
一個胖大的老和尚坐在但馬守左手邊,身着黑布僧衣,頸掛棕紅佛珠,腦瓜皮剃得鋥亮,泛着油光,肥頭大耳,滿面紅光,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好似藏了一顆核桃,足見其內功很是深厚。
一個瘦小枯乾的老者坐在那和尚對面,雙目精光燦爛,甚有威勢。
牟榮添認得此人姓服部名半藏,位列德川四天王之一,是極具盛名的超級忍者,兩年前在東瀛和他見過,心想:“這廝竟然也來了。”
牟榮添拱手道:“柳生前輩一向可好,晚輩牟榮添有禮了。”
但馬守一笑,說道:“賢侄無須多禮,坐下說話。”
艙中沒有椅子,牟榮添只得席地而坐。
郭索和衛齊站在閻君背後,朝牟榮添怒目而視。他倆本想找閻君幹掉牟李二人,卻被但馬守攔住,但馬守說牟榮添是他的朋友,不允許閻君等人對牟榮添不利,閻君不敢和但馬守翻臉,只得作罷。
這時但馬守見一個陌生的青年和錢大有、柳生劍姬、本多次郎走了進來,他剛纔聽郭索說,李天目也來了,瞅着那青年有點像當年的小李轅,問道:“這位壯士可是大名鼎鼎的武當大俠神劍飛仙李天目?”
李天目拱手道:“什麼大名鼎鼎的武當大俠,可不敢當,區區在下正是李天目。”說話間瞧了一眼但馬守,認出來了,雖然時隔十七八年,但但馬守的相貌沒怎麼變,只是蒼老了許多。
李天目激動的說:“老人家,你是柳生老師?”
但馬守含笑點了點頭,說道:“正是老夫,想不到時隔十七八年,你還能認出老夫來,快請坐吧。”
李天目坐到牟榮添旁邊,真兵衛上下打量他,心想:“原來這小子就是神劍飛仙呀,名頭倒是不小,不知道是不是真材實料。”
但馬守問起牟李二人何以會在海中被羣鯊追逐,牟榮添一笑,說道:“這都是拜這位閻君老哥所賜。”
但馬守只知道牟李二人和閻君之間有過節,卻不知是什麼過節,於是說道:“原來此事與閻君老弟有關,究竟是怎麼回事,賢侄說來聽聽。”他是德川幕府的情報頭子,出於情報工作的需要,養成了瞎打聽的習慣,什麼事都想知道。
牟榮添也不隱瞞,當下將如何上船救出李天目,如何殺退追兵捅漏海船,又如何在返岸途中遇上羣鯊等事簡要說了。
但馬守道:“哦,原來如此。賢侄,你的水性可真了得。”
昨晚地獄門的海船快沉沒之時,閻君等人才放下舢板逃生,今天上午遇上了東瀛船,向船上呼救,但馬守命人放下繩索,救他們上來。
倘若沒有但馬守相救,閻君等人也必然會遇上羣鯊,他們可沒有李天目那麼好的輕功,絕難逃脫,百分百都得葬身鯊腹。
牟榮添問道:“前輩,你們這是要去大明嗎?”
但馬守道:“正是。”
牟榮添道:“不知前輩來大明有何貴幹?”
但馬守道:“德川將軍希望和大明重啓勘合貿易,委派老夫來遞送國書,這是其一。另外呢,家父想完成多年的夙願,再和武當葉掌門切磋一番,命我來和葉掌門商量此事。”
勘合貿易也稱貢舶貿易或朝貢貿易,就是外國給大明帝國進貢物品,大明帝國以賞賜的形式回酬它們所需要的中原物品。
東南亞一些小破島國,拿着根**毛就來了,說什麼萬里送**毛,禮輕情意重,求大皇帝賞這賞那,大皇帝好面子,也不拒絕,讓人家用一根**毛,把價值萬金的民脂民膏換走了。
有大臣進言,委婉的勸大皇帝不能這麼敗家,大皇帝卻說:“全當是接濟那些小藩邦了。”大明帝國的窮苦百姓數不勝數,可從不見大皇帝對自己的子民如此慷慨。
東瀛在與大明帝國的勘合貿易中,也佔了大便宜,自從豐臣秀吉野心勃勃的入侵高麗,想以高麗爲跳板,進而侵略大明,萬曆皇帝便斷了和東瀛之間的勘合貿易,不讓東瀛佔這個便宜了。
雖然如今豐臣氏已被德川家所滅,但東瀛和大明之間的勘合貿易還沒有恢復。
但馬守的父親是東瀛劍神柳生一刀,三十多年前他和大師兄疋田五郎踏足中原,以切磋爲名,打敗了衆多的刀劍高手,最終被邋遢道人葉近泉所敗。柳生一刀想一雪前恥,因而要向葉近泉發起挑戰。
李天目心中不悅,覺得柳生一刀老頭兒是自不量力,想要自取其辱。
牟榮添聽罷,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這麼簡單,如果只是遞送國書和向葉掌門挑戰,需要出動德川幕府兩位天王嗎?
心想:“但馬守,你上墳燒宣紙,糊弄鬼呢?我可不是三歲孩童,沒那麼好騙,你此行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會是什麼目的呢?”一時之間,還猜不透。料想坐在但馬守身旁的那個胖大的老和尚也不會是小角色,定是武功高手,想查明他的身份,於是問道:“前輩,這位禪師如何稱呼?”
但馬守一笑,說道:“忘了給你介紹了,這位是本願寺覺如禪師。”
牟榮添知道本願寺覺如也是德川四天王之一,聞言就是一怔,心想:“德川四天王來了仨,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呀?此事非同小可,一定得查清楚,倘若他們要對大明不利,務須提早防範。”
雖然心裡已驚濤拍岸,臉上卻絲毫沒帶出來,平和的拱手道:“原來是覺如禪師,失敬失敬,晚輩牟榮添有禮了。”
本願寺覺如微微一笑,說道:“施主無須多禮。”
但馬守道:“服部君你是見過的,不需老夫再介紹了吧?”
牟榮添又向服部半藏拱手見禮。
服部半藏含笑點了點頭。
但馬守問道:“賢侄,令尊大人還好吧?”
牟榮添道:“家父已於去年過世了。”
但馬守一怔,嘆息道:“哎,老夫本想前去拜望令尊,不料天不遂人願,令尊竟已仙遊,真是遺憾。令尊是病故的嗎?”
牟榮添道:“並非病故,家父是傷重不治而亡。”
但馬守問道:“是誰打傷了令尊?”
牟榮添道:“惡面達摩空空和尚。”
但馬守道:“哦,原來是他。令尊刀法如神,想來一定是一時不慎,纔會被空空所傷,一代英雄,過早辭世,怎能不令人惋惜?不知賢侄大仇得報了嗎?”
牟榮添悽然搖頭道:“還沒有,晚輩暫時還不是空空的對手,愧對家父,沒本事給他老人家報仇雪恨。”
但馬守道:“你們漢人有句明言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賢侄無須自責,只要苦練武功,定有報仇雪恨那一天。”
牟榮添點了點頭。
本多次郎說道:“恐怕沒那一天了,牟榮添,你今天就會死在我的刀下。”
牟榮添朝他一笑,說道:“本多君,你這麼有自信,想來這兩年劍術必有大成。”
本多次郎也不謙虛,撇着大嘴說道:“那是自然。”轉而對但馬守道:“師父,請允許徒兒向牟榮添挑戰,爲父兄報仇雪恨。”
但馬守問牟榮添道:“賢侄,你願意接受次郎的挑戰嗎?”
牟榮添道:“既然本多君有意和晚輩切磋,晚輩奉陪就是。”
但馬守道:“那好,艙中狹窄,施展不開,你們出去比試吧。”
牟榮添起身和本多次郎走出船艙,其他人也跟了出去,站在後艄觀戰。
牟榮添和本多次郎對立於船頭,都亮出了傢伙,牟榮添道:“本多君,請吧!”
本多次郎怒吼一聲,舉刀便砍,牟榮添揮刀招架,“嘡”的一聲,兩口寶刀相交一處,登時火花四濺。
本多次郎自從上次,在德川家康的御所花園中,敗給了牟榮添,這兩年多以來,日夜苦練武功,在掌中這把雷切寶刀上很是下了一番大力氣,正所謂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他的柳生新陰流劍法今非昔比,有了長足的進步。
李天目以前對柳生新陰流劍術只有耳聞,卻無緣得見,今日一觀,暗挑大指,心想:“柳生家的刀法有許多獨到之處,非同凡響。本多次郎這廝有兩下子,不好對付,榮添可要多加小心纔是。”
閻君也暗贊本多次郎刀法了得,想起那沉入海底的幾十箱金銀珠寶,就對牟榮添恨之入骨。他和聖姑、高建瓴、蓋世梟、郭索、衛齊等人是一個心思,都盼着本多次郎能把牟榮添一刀劈了。
二人眨眼間就鬥了三十餘合,本多次郎主要針對牟榮添的雙眼、肚臍、下陰和肛門這四處鐵布衫的罩門發動攻擊,牟榮添發覺他的刀法果然大有長進,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