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裡的那輛坦克依舊在射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打上幾個連發，這一會兒已經不再射擊我們前面的坦克，而是射擊我們沙堡所在的兩側，激起的沙塵給我們蓋上了一層又一層。我們都躲在那輛坦克的後面，默數着它的槍聲，鼻子裡聞着那一坨屍體所散發着的奇怪氣味，這種情形真令人發瘋。可是我們不能出去，即使那輛坦克不動用大炮，只是那一挺並列式大口徑機槍，就不是我們所能消滅的。
“媽的，我受不了了。”我鬆開捂着鼻子的手，從沙堡那裡探出身子，樹林那邊黑洞洞的，看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它能看得到我，它的紅外線夜視儀利用車載電源，比我的功率更大，成像更清晰。
“米格瑞，我們走，那個傢伙看來是沒有炮彈。”我向遮擋我們的坦克爬過去，米格瑞也跟了上來。
“不是還有左側的履帶麼，單幅前進，把車頭調轉過來，我們給它一顆糖豆吃。”炮塔無法轉動，我只有用最笨的辦法了。
“理論上可行。”米格瑞只是說了一句，帶頭爬上了車體。
車倉內的乾粉已經不在飄落，發動機的震動小了很多，看來熱車後，蘇聯的柴油機還是可以的。
“記住，車子開動後，你只有一次開炮的機會，一開炮，乾粉就會飄起來，我們就得撤出去，而敵人的坦克不會給你開第二炮的機會。”米格瑞手扶油門，扭頭對我喊道。
我檢查了自動供彈系統，由於炮塔的緣故，它們已經罷工了。沒辦法，我只能鑽到後艙，從彈架上取出一枚高爆穿甲彈，塗抹成紅色的彈頭很是顯眼。
拉開彈膛後尾封門，裝彈入膛，合上彈膛，擊發機構處於待擊狀態，我對米格瑞豎起了大拇指。
發動機的轉速提高起來，整個車子都顫抖起來，隨着米格瑞踏下右腳的方向腳蹬，右手推上油門，這臺T-72咧着身子向右方轉過來。只有一側的履帶轉動，理論上是可以使坦克轉向的，但是隻會向右側行駛，而且拐彎半徑會大大增加。
我在屏幕裡注意看着那輛坦克，只要我手裡的控制桿一直套住目標，那套觀瞄系統就會隨着坦克的轉向而轉向。果不其然，那輛坦克看到我們移動了，並列機槍又開始了咆哮，一道道火龍向我們撲過來，打在炮塔上叮叮噹噹的亂響。
“快快，再快點寶貝。”我替屁股下的坦克加油，它艱難地移動着，像個蹣跚的老太太，一點點地挪動方向。
“現在，把觀瞄系統與炮口位置重疊。”我默唸着自己記住的口訣，按下了系統自動歸位的按鍵，隨着電流的茲茲聲，坦克*的炮身顯示在屏幕上，只要在屏幕裡看到敵人坦克，我就開火，目前觀瞄系統的瞄準基線和炮筒是一致的。
“90度，最後一個直角。”米格瑞的喊聲傳了過來，他從駕駛室的儀表上看出轉了多少度。我屏聲靜氣，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中間的十字星觀測點。
出現了，那輛坦克噴着火星，在屏幕的右側出現了，隨着車體的不斷轉向，正慢慢向中間的位置移動着，我的手握住了發射柄。
那輛坦克不斷地射擊着，我不明白它爲什麼不開炮，但是我很清楚地看到，橘紅色的彈道給了我很好的射擊提示路線。
60度、40度、20度、10度——我扣緊發射鍵，5度、4度、3度！擊發！這種125mm口徑的炮身長度比爲1：55，所以我留下了提前量。
“咣——！”車身猛地一震，炮膛裡的炮彈打了出去，整個車倉裡都回蕩着巨大的聲響，我的耳朵嗡嗡直叫，看來那些難看的三棱式坦克帽還是有用的。
透過粉塵飄蕩的空氣，劇烈抖動的屏幕上，那輛隱藏在叢林裡的坦克上方爆起了一大團火光，命中了！
“快走，米格瑞！”我壓抑着咳嗽的慾望，這次的煙霧更濃郁了，伸出手來幾乎看不到自己的手指。
坦克“嘎——”一聲停止了，我掀開頂蓋，大大的舒了一口氣，險些窒息在那個狹小的車倉裡。
我跳下車身，回身看米格瑞。卻看到那漆黑的樹叢裡，猛地爆出了兩朵燦爛的火光，拖着長長的尾焰，向我們這裡撲過來。
“米格瑞，快！”米格瑞從艙蓋那裡探出身子，我着急的大喊，他鬆開手，就在他縱身躍起的一剎那，兩枚火箭彈擊中了這輛坦克。
一瞬間的強烈爆炸使我只來得及閉上眼睛，隨着而來的衝擊波掀飛了我，胸膛受到大力的擠壓，我的嘴張得大大的，被迫發出了叫喊聲。
“砰——”我的後背狠狠地撞在沙堡的圍牆上，嘴脣猛地一疼，被自己的牙齒咬爛了，一股鹹鹹的血液流到了嘴裡。
“頭兒，怎麼樣？”“快扶他進來。”“水，拿點水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我拖進沙堡，幫我解開頭上的鋼盔。
“米格瑞呢？”我努力睜開眼睛，頭很暈，能看到周圍一圈的人都在圍着我。
“他在這裡。”迪米特里攙扶着米格瑞進到了沙堡裡，米格瑞的左手無力的低垂着，有血從上面一滴滴的滴落在沙地上。
“醫生，醫生！”威爾醫生拿起藥箱跑到米格瑞那裡，撕開了他的作戰服。
“彈片劃傷，還好不算嚴重，我來給他消毒縫合，幸虧沒有傷到筋絡。”威爾手腳麻利的開始給米格瑞包紮。我聽說他沒事，心一放鬆，腿腳軟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離我們不遠的坦克發出了沉悶的“噗噗——”聲，車體也在劇烈的抖動，那是彈艙內的彈藥被引爆了，發生了殉爆，即使隔着很厚的鋼板，我們也能看到它的裝甲上鼓起了一個有一個膨脹的大包，融化了的鐵水流到了沙地上，凝固成了亮晶晶的鏡子，伴着泄漏的油污和燃料，燃起了熊熊大火。
“米格瑞，你的寵物被幹掉了，呵呵。”我看醫生正在給他縫針，爲了分散他的注意力，給他說了一個笑話。
米格瑞的臉上有些蒼白，扭頭看看那輛坦克，抽動嘴角無力的笑了一下，接下來的戰鬥，他不能參加了。
我帶上肯和迪米特里幾個人，悄悄地繞向了西側的樹林，那裡還有最少兩名以上的敵人，消滅他們，我們就可以宿營了。
劇烈的交鋒使得敵人也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他們龜縮在自己的掩體內，不敢再主動進攻。透過夜視儀，我看到了兩名躲在一個沙堡掩體內的敵人，他們的眼睛在墨綠色的視野裡閃閃發光，就像兩隻夜間覓食的餓狼。
我沒有說話，返身對着肯他們幾個
打着手勢，示意迪米特里帶上馬龍繞到前面的樹林設伏，肯左側包圍，我負責正面。
幾個人散開了，悄悄地向中間的沙堡圍了過去。
夜風大了起來，呼呼地颳着，前面中炮的坦克還在燃燒着，映亮了周圍一大片地方。我儘量走在黑暗的地方，那兩名敵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向東方的方向，而且我身上塗了減低紅外特徵的僞裝色，他們根本沒有感覺到死神的臨近。
把自己的HK-G21背了起來，掏出了那把“怪獸”，在動物園鬥獸場那裡見過它的威力，只要是抵近射擊，沒有什麼防彈衣能抵擋它的衝擊。
風聲掩蓋了我們的微小動靜，直到我亦步亦趨地摸到沙包的外圍，他們仍然沒有反應。
把槍口貼到一個沙包的邊角處，從縫隙那裡能看到裡面敵人的側面，至於沙包，根本擋不住“怪獸”的抵近射擊。
“砰砰——”我閉上眼睛，連開了兩槍，迸濺出的沙粒打在我的臉上，火辣辣地疼。睜開眼睛，沙包被打出了碗口大的窟窿，一個敵人的腰窩處一片血污，倒在地上。
“啊——！”另一個敵人緊繃的神經終於受不了了，大叫着衝出了沙堡，向後面跑去。他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當我追過去時，他已經繞過了一個沙堡，向西面的樹叢跑去。
“噠噠噠——”樹叢那裡響起了馬龍的M-14槍聲，那個敵人撞到了他們的槍口上，我不打算放走這裡的敵人，最好全部幹掉。
“轟——！”離我不遠的一個沙堡突然騰起了一大團沙塵，一個身影被高高拋起，隨着漫天的黃沙落在了地上。
“噠噠噠——”一個敵人端着一挺Minimi機槍跑了出來，邊跑邊向後面開火，肯就在那裡。
Minimi機槍曾經是美國士兵的最愛，和M16的彈藥相同，可靠地發射裝置能使它不間斷的發射1500發以上的子彈，5.56mm的口徑也使得攜彈量大大增加，作爲美軍的班用支援火力，它伴隨着美軍的勢力範圍遊遍了世界各國。直到最後出現的M249班用機槍，才代替了它的位置，但是在很多國家和地區，只要是有衝突的地方，就會有它的存在。
“砰——”來不及換槍，我本能的擡高“怪獸”的槍口，扣動了扳機。
只是一槍，就把那個傢伙打了個仰身，向前跑動的身子一個後翻，躺倒在地，手裡的Minimi不受控制的向天空掃射開來，一條絢麗的彈道直飛向天空。
槍聲終於停止了，他打完了長長的一條彈鏈。
我和肯從兩側探出頭來，慢慢走到那個傢伙的旁邊。他的頭被我打中了，半個腦殼都飛了，裡面稀爛的東西糊滿了他的上身。右手的食指還緊緊地扣住扳機，用力之大，指節都有些發白了。那是中槍後的肢體反應，肌肉本能的收縮，最後的意識命令就是開火。
“呼叫後面的民兵，打掃戰場，今天我們在這裡宿營。”又搜索了附近的樹林，確認沒有敵人後，我讓艾瑞把民兵調過來，我們需要休息了。
敵人留下的沙堡成了最好的臨時宿營地，我們鋪好了牀鋪，趕在太陽出來前，享受這最後的寧靜。
戰場比你所能想象的要更加殘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