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雪,你是說,本侯大舉用兵,行調虎離山之計,將樸貞引出來殲滅,繼而趁機拿下海城?”黃胤明白宜雪的意思,這種想法,他也曾經有過,但一直有些猶豫,他不太肯定樸貞的爲人。
許是費笑言猜出了黃胤的高明手段,是以此次派出的上將樸貞,是個極不顯眼的上將,二十餘年的疆場廝殺中,此人竟從未立過大功,也沒有殺過什麼名將,好在此人也沒犯過什麼錯,關於此人的事情,傳出來的,自然就少的可憐,鄭道特別打聽了許久,也是所獲極微。
“侯爺,兵法雲,虛者實之,實者虛之,末將以爲,宜將軍的計策可行。”趙引也說話了。
伸出手來,隨意地摸了摸鼻子,黃胤望向了趙引,一臉的期待之色:“趙引,你說說爲什麼?”
“侯爺,剛纔聽過李將軍的話之後,末將隱隱猜測出了侯爺的計劃。末將以爲,海城防守慎密,絕對是一個極大的毒瘤,若是不拔除,早晚都將會是我軍的重大阻礙。而且依末將看來,費笑言分兵到了海城,其實就是在爲自己的後路做鋪墊,他明顯已經感覺到了費國的末日。侯爺和林暖琿都曾佈下天大誘餌,殲滅敵軍,如今侯爺若是再度施展這種計策,樸貞恐怕萬萬想不到,一旦他出擊了,即便兵馬不多,我軍也可先消耗他的實力。”趙引立即開口說話。
事實上,在黃胤的計劃裡,也是把糧食放在了首位。儘管費國年年戰火,百姓困苦難生,但每個城池的糧食,都還是有着極大的數量的,是以勉力維持了費笑言的窮兵黷武。黃胤出兵舉城,正是爲了擴大地盤,接下來,覺城和意城正是他的目標,倒是海城,讓他頗傷腦筋。
黃胤很明白,隨着他的地盤越來越多,兵馬自然會增加,即便是佔據了一座座的平原城池,易攻難守,只要他的兵馬,將領和錢糧足夠,也不一定就有問題;反之,若是他一心攻打海城,即便攻下來了,以他渡海作戰的條件來講,城池不多的話,一旦要獨立,糧食難免成爲心腹大患,是以他一直都更傾向於取下更多的平原城池,對海城和黃城形成包圍之勢。
見得無人再說話了,黃胤沉吟了片刻,終於道:“費笑言是兵法大家,一旦亡國成爲必然之事,海城和黃城就定當是他最後的據點,這一點,本侯不希望看到,但海城如今防務穩固,本侯也不易取下,既然你們都同意這種調虎離山之計,本侯就如此行動好了。”
“侯爺,若真是如此興兵的話,這留守的一將,必然不能是善戰之輩,而且不能是先天高手,否則的話,樸貞舉棋不定,或許終究選擇了龜縮海城之中不出。”趙引又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唔,趙引越發會用兵了,也很會分析敵人的心思,我倒是可以放心讓他領大軍征戰四方了。
黃胤想了想,又朝諸位將軍望了望,最後目光落到了糜然的身上:“糜然,你雖有些名氣,卻並未展現出名將之才能,或許能夠吸引樸貞。本侯給你一萬兵馬鎮守封城,若真是樸貞親自出兵的話,你多半不敵,便放棄封城好了,只是務必要儘可能多地保存本侯的精兵;若樸貞沒有親自領兵,但進攻的兵馬較多的話,你就據守封城,與之大戰,儘可能多地消耗他們的兵馬,而最終,你還是難免失敗,本侯卻不會怪罪於你;至於他們不來進攻,那便罷了。”
“遵命。”糜然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此時只是立即領下了這樁任務。
田楷真眉頭微微一皺,有些詫異地道:“侯爺,每次出戰之前,你都會命令鄭山河上將軍行造謠之事,爲何這次出兵,卻放棄了這一措施呢?觀以前的效果,似乎都是極好的。”
“此一時,彼一時。這一次,本侯面對的,是一個不知虛實的上將,面對這種情況,與其大肆造謠,不如直接興兵,不給樸貞反應的機會。費笑言不是無知之輩,肯定向樸貞密授了機宜,本侯若給了樸貞反應的時間,戰局恐怕瞬息萬變,他未必會出兵。”黃胤略微解釋一番。
頓了一頓,黃胤又繼續下令:“事不宜遲,明日二月十四,是個大好的日子,正是興兵之機。趙引,本侯給你十萬兵馬,其餘中低級將領任由你挑選,攻打覺城,進而威脅帝都,關沖和李顯也隨你出征,此一戰以李顯爲先鋒;田楷真,宜雪,你二人隨本侯出征,攻打意城。”
軍令一下,衆將轟然領命,關衝本來有些不忿的,卻被趙引使了個眼色,故而想起來李顯剛剛投降不久,未曾表明忠心,而明侯本就是在給李顯機會,他固然好戰,也能明白形勢。
很快,衆將散去了,紛紛調兵遣將,諾大的中軍大營裡面,就只剩下了黃胤一個人了。
時間,空間,距離,愛情…當這一切的一切,在一步步逼近的時候,戰鬥也將來臨。
黃胤取出了那淺藍色的手絹,默默地注視着,他的心很沉重,拿下了意城,他就必須面對柴芯了。
柴芯固然有着足以匹敵任何當世名將的才能,黃胤也不會懼怕,甚至很希望與她再度較量。
然而,他無法欺騙自己,也無法欺騙柴芯,他深深明白,自己是深深愛着柴芯的,要他與深愛的女子戰鬥,這無疑是一件極爲痛苦的事情,他可以負盡天下人,卻不願負了心愛的女子。
唉…長長的嘆息,似乎無邊無際,似乎永無盡頭,這一聲嘆息,好似將他帶到了黃城城主府。
那美貌無雙的罕見才女,那策馬縱橫的颯爽英姿,那運籌帷幄的絕佳謀略,每每思念起來,黃胤都會深深地被吸引,他的腦袋,彷彿本來就是爲了柴芯而生,早就將之深深鐫刻。
黃胤不會知道,在黃城的城主府裡面,柴芯也是無比的矛盾,她同樣不希望與黃胤對陣。
然而,老天似乎偏偏要讓這兩個世間罕見的人對陣,黃胤大軍進攻的方向,正是與她拉近。
許多人看不出黃胤的最終大計,她卻能夠看出,從黃胤拿下舉城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明白,黃胤開始踏上了稱霸天下的路,他正要趁機一步步佔據費國的大片城池,進而席捲天下。
當然,世間英才,絕非只有黃胤和柴芯,除了阪王刁威糊里糊塗,韓非不知所以,如呂磊,林暖琿,費笑言,黃郝等人,也都看出了黃胤的軍事方略,深深明白他的下一步進軍路線。
舉城一破,大勢明朗,費笑言終於震撼了,他已經是三面臨敵了,若再有明侯立穩了跟腳的話,他就真正再無東山再起的機會了,是以第一時間,他的兵馬就被樸貞帶到了海城。
費笑言明白,此時的他,比之康帝榮景還要悲觀,已經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了,他需要面對的,不僅有林暖琿,呂磊和明侯,還有虛開,趙引,繼而更有數之不盡的各路大軍。
海城不失,黃胤無論怎麼蹦達,短時間之內,都不可能真正絕對威脅到費笑言,是以儘管他對黃胤恨到了極點,依然是極爲理智地選擇了與林暖琿和呂磊對峙,守住東北數城。
這個時候,這個二月,整個大陸都在關注着輝城,一如十九年前的一戰,同樣是名將對壘。
十九年前,林暖琿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十九年後,三大名將對壘,誰能勝出,值得商榷。
鄭道來了,一臉的平靜,如今的他,已經學會,也懂得了如何掩飾自己的情緒。
他彙報了一個消息,讓黃胤都頗有些詫異的消息:原本只是佔據了晉城一部分地域的林暖琿,今日忽然全部拿下了晉城,卻是因爲費笑言下令,將與林暖琿對峙的軍隊完全撤回了。
這個費笑言,倒也有些魄力,不以一城一池的得失來衡量自身,如今他集結二十五六萬的兵力在輝城,莫不是想要與雍國和鹹國的兩路大軍決一死戰不成?思索了許久之後,黃胤突然想到了這個可能,但他又覺得很是奇怪,費笑言明明可以繼續與各路大軍僵持下去的。
當然,黃胤很清楚一件事情,便是費笑言因爲國力有限,錢糧有限,其實召集不出太多的兵馬,所以纔會被動,若是費國也如康國一般,隨時能夠徵調數十萬民兵,情況不致悲觀。
有問題,絕對有陰謀,黃胤得出了這樣的判斷,他不相信費笑言會真的決戰,因爲費笑言還有兩路大軍不曾收回去,更有其中一路是衝着自己來的,這正是費笑言不甘心失敗的表現。
那麼,費笑言如此舉動,到底是想要幹什麼呢?黃胤思來想去,終究是無法弄個明白。
罷了,既然想不出來,便靜靜等待好了,如今我正要興兵,何必去顧及太多,憂思重重。
黃胤回到了封城自己新建的府邸中,他想陪着秦瑤,明日就要再度出征了,一旦出征,他將可能多日都不能有空閒陪伴秦瑤,而秦瑤又明顯屬於那種粘人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