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降大雪,可見度低,且外面寒冷,不若返回大營?”
王領空也上來了,他是巡視來的,這是他長久以來的良好習慣,不論天晴,下雨,抑或下雪。
沒有聲音,在觀看事物的時候,黃胤總會在思考,他思考的時候,不喜歡多說話。
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主子,主子不說話,王領空也不敢多言,只好立於一旁等待。
附近的王朝軍人,來來往往着,甲衣的聲響,打破了夜的寧靜,似乎傳出了老遠。
兵器上的光芒,映着那飛舞漫天的雪花,寒亮無比,凝練的戰意,更是渾如實質一般。
雪,落得更急更烈了,地面之上,似乎都能聽得到那沙沙的細微雪花落地的聲響。
如夢一般,輕柔無物,入手即化,至少當黃胤微微伸出手去,抓了一把的時候,當他的手再度張開的時候,卻什麼也沒有,只是那掌心直到指尖的多處位置,微微有些寒意。
他沒有再動彈,卻緩緩地開了口:“領空,本王記得,你應該是來自東方的玄國吧?”
雄壯的身軀,剎那間一震,王領空忽然間就覺得,這漫天的飛雪,好像是極爲刺眼,這原本對他來說,毫無感覺的天氣,也彷彿突兀地變得極爲寒冷。
這一次的戰役之中,來自玄國的軍隊,已經被王朝消滅了,但他的身份,卻是無法改變的。
他忽然就想起了靡然的遭遇,他不相信自己會步靡然的後塵,但面對這種問題,他心中忐忑。
似乎看出了王領空的緊張情緒,不等他開口,黃胤又繼續道:“你們那邊的人,怕冷麼?”
“那邊的天氣,比這邊要暖和,所以那邊的人,是厭惡冬天的。”
明白黃胤沒有什麼別的心思,王領空立即就鎮定了下來,他的聲音,也一如往常的陽剛勁道。
“去年的這個時候,本王還在阪國,據本王觀察,南方人是怕冷的,趙引等人就是例子。”
不管說這些話是爲什麼什麼樣的意義,黃胤的身子,始終不曾動一下,那飄飄灑灑的雪花,似乎認準了他,一昧地落到了他的身上,卻並沒有成形,總會在第一時間融化成水滴。
一滴一滴的水滴,時不時會從他的盔甲上滴落下去,卻又融化了一小塊又一小塊的積雪。
這平淡無奇的動作,卻吸引了黃胤長久的注意力,即便在說這話,他其實也還在關注着。
“王,您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好的策略,準備對韓非用兵了。”
王領空並不太笨,至少黃胤提醒到了這個份上,他也明白了黃胤想法的一點外在皮毛了。
伸出手來,望下方遠處一指,那裡其實是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但黃胤卻似乎能看到。
“現在,本王看不見韓非,韓非也看不見本王。南方人怕冷,北方人卻不甚怕。這個時候,韓非的軍營,應該是緊守着的,因爲他畏懼本王。”知道王領空不明白,黃胤開始分析了。
零碎的響聲,突然重疊到了一起,那是盔甲的聲響,那是王領空單膝跪地,在行着軍禮。
他不明白黃胤到底要他做什麼,但他明白自己不是趙引,夜飛之流的,能夠舉一反三的將領。
他會有這樣的動作,其實是要請命,既然要戰,那麼不論如何戰,他都應該請命出戰。
“王,屬下願領精兵兩萬,前去襲擊敵營。以我王朝軍威,此戰必能馬到功成。”
“去吧,本王不需要你一定有輝煌的戰果,本王只需要你攪亂敵人的陣勢。敵軍人數是我軍的四倍,一着不慎,滿盤皆輸,本王需要你配合本王用兵。”
伸出了雙手,其中一隻拍了怕王領空的肩膀,說完了話,黃胤又雙手扶起了王領空。
“王,不知,屬下該如何配合?”心中沒有頭緒,沒有要領,王領空只能無奈地厚臉詢問。
將目光投向遠方,彷彿能夠看到韓非那張陳舊的面孔,黃胤的聲音,似乎還有着一些莫名的感情蘊含在了其中,卻不知是喜是恨:“古往今來,許多軍事家都認爲,一些政客的勾心鬥角,精明算計,是不能跟戰場軍略相提並論的。以前,本王是不相信的,但從韓非的身上,本王清楚看到了這一點。他是個精於算計的人,永遠都在做着數字上的計算,所以才能與本王僵持這麼長的時間。對付這樣的人,如果沒有時機的話,本王只能避而不戰。現在,下着大雪,數字不是那麼好計算的。所以說,本王的機會來了,因爲本王的軍隊,是善戰之師。”
解釋完了緣由,黃胤繼續下達命令了:“你第一次衝殺之後,很可能會被敵軍包圍。你不必畏懼,本王會領兵殺出一條路來助你撤退。之後,本王將會領兵一路衝殺,你又需要替本王撕開一條退路的口子來。你記着,這一次的作戰,就是用騎兵以這樣的方式循環作戰。”
“是,屬下明白了。”瞭解了步驟,其他的事情,王領空就完全不擔心了。
中央軍的紀律性和組織性,是王朝最頂尖的,這樣的隊伍,在戰場上,基本不會出現掉隊。
很快,在吱吱的持續響聲中,應通關下面的樓門大開了,一隊又一隊的鐵騎魚貫而出。
兩萬大軍衝殺而出,鐵騎縱橫,儘管是雪夜,積雪已經有些厚了,但那馬蹄聲還是頗響亮。
兩軍相對,距離並不太遙遠,只是一分鐘的時間,韓非軍營裡面,就能聽到那馬蹄聲。
“韓將軍,先前大雪初起的時候,你說黃胤絕對不敢發動攻擊,如今卻又如何?”
在韓非的中軍大營裡,雷馳正詢問着韓非,他是隨意坐着的,二郎腿翹得老高,極是悠閒。
看不出他有什麼焦慮,他似乎並不畏懼黃胤,他和莫俊一般,臉上都是毫不在意的神色。
真正奇怪而又焦慮的,只有韓非一人,他的雙眉緊緊地鎖着,正在思考着黃胤出兵的意圖。
光明王朝的軍隊傳來的馬蹄聲,更加地清晰了,時間愈發地緊迫,已經沒有思考的時間了。
想不出來,實在是不知所以然,韓非只好不再多想:“二位,外面大雪勁急,難以視物,黃胤小兒的軍隊,就算是殺過來了,也容易迷失。走,隨我出去迎敵,我們人多,不必怕什麼。”
“嘿嘿,就說嘛,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們的人,是他的四倍,就怕他一直做縮頭烏龜呢。”
雷馳的笑容,有些怪怪地,見得韓非和莫俊相繼出去,他也立即起身,離開了營帳。
“敵軍是精銳,戰鬥力極強,我們不可小視。雷將軍,你領八萬人,於左路出擊;莫將軍,你也領八萬人,於右路出擊;我自領四萬人,正面迎敵。如此一來,我們三路夾擊,足可將黃胤小兒包圍起來。到那個時候,他將插翅難逃。”吩咐手下將領召集軍隊之後,韓非又向雷馳和莫俊兩人交代了作戰的任務,咋一聽,倒也是極爲英明的決策。
戰鬥一觸即發,當王領空的兩萬鐵騎衝過來的時候,不管可見度有多低,廝殺聲立即傳開了。
平日裡,他是極少使用武器的,但在這戰場上,不用武器的話,作戰並不是很方便。
於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把極長的***,刀光在雪花之中作舞,將雪地染成淒涼的殷紅。
敵人將士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戰馬的嘶鳴聲也是連綿不絕,大好的頭顱和熱血,在滿地翻飛。
並不長的時間裡,因爲佔了出其不意的優勢,王朝的軍人,成功衝入了阪軍的前軍駐紮範圍,一通廝殺之下,將阪軍的前軍陣腳打得打亂,滿地的殷紅鮮血,讓人只能見到赤色。
“哈哈哈哈,韓某當是誰呢,原來是王將軍,恕韓某迎接來遲。”大笑聲中,韓非領着一軍從正面迎了上來,全都是步兵,但每一個軍人的手中,握着的,都是長兵器。
發現不是黃胤親至,韓非多少有些失望,但他自以爲是,認爲黃胤是一國之主,早沒了當初的膽量,已經不敢再親自作戰了。
當然,王領空沒有什麼才智,只有一身的較高武功,對付這樣的人,他更加地得心應手。
想了想,他扭頭對身邊一將道:“去,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探明敵人出動了多少人馬。”
這是個二羽中將,相貌英武,聽得這話,臉上有些無奈,卻不敢辯駁:“是。”
這將領一揮手,有一小隊軍士立即跟着他離開了,至於他能否完成任務,就只有天知道了。
雖然做了這一件事,韓非其實是不做指望的,飛雪漫天,可見度低,十米之外,基本看不見。
“殺…”這時候,韓非聽得王領空一聲暴喝,接着就見到一道凝練無匹的霸道光芒。
那是一刀的威力,以他的武功,自然能看出來,王領空是用上了全身所有的功力。
兩軍在廝殺,沒有選擇的餘地,他不敢示弱,所以他立即出手了。
他沒有使用兵器,他是統帥,他本來並沒有準備親自作戰的,但他的雙手,卻不可小視。
只見他將雙手分開,猛然又合到了一起,同一時間,他的戰馬,不退反進,快速衝了出去。
“殺…”他同樣大喊了一句,一股強大的力道,一起從他的身上,立即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