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們出手了,目標都是我家族的那位長老,那麼一個瞬間,我彷彿是癡呆了,也許是億萬年的時光,劃分到了那一剎那,我並沒有清楚他們要做什麼,卻不加思索地衝了出去,我的武功並不如他們兩個,但我隔得要近些,所以先就衝到了我五叔屍體所在的位置,我知道我不可能擋住這兩個高手的攻擊,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想要用自己的身體,來擋住這兩個高手的攻擊。”陳氏的話,使人聽來,猶如身臨其境,兇險萬分。
“我沒能撲下去,還在半空中的時候,有一股唯我獨尊一般的強大力量,就將我定了住,同時被定住的,還有費笑言和黃展兩人。我聽到際無涯在怒吼:‘黃野,你敢取刀,我誓必殺你。’於是我明白那股力量來自黃野,也就終於意識到了衆人會出手的原因所在。”
“我記得當時,際無涯好像並沒有出手,似乎僅憑黃野那一手,他就被震懾住了,從這一點來看,儘管我沒有見過黃野,他的武功,可能真的是宗師之中的第一人,也是天下第一人。
黃野迴應了際無涯,他的人雖然近在眼前,聲音卻是從際無涯那個方向傳出來的,這讓我極爲震驚,不過聽了他的話,我就明白過來了,當時他很是平靜地道:‘際無涯,痕刀乃我黃家祖傳之寶刀,一直都在等待着他宿命中的黃氏最佳主人,誰要搶,就是跟我黃某人爲敵。’
就在黃野說話的時候,我感覺身上的壓力似乎小了些,我努力地扭動腦袋,終於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那一片的空間,完全成了火與掌影的世界,根本見不到任何的人影,似乎是兩大宗師不想毀壞房子,所以房子還是好好的,可那地面之上,卻多出了極多十餘米的大坑。”
“能夠在壓制住際無涯的同時,強行禁錮了三個先天高手,還能由着自己的心意來減弱某一個人身上的力道,這樣的實力,也的確稱得上是天下第一宗師了,我曾聽鳳辛前輩說過,目前天底下的幾名宗師,實力其實是伯仲之間,只有他有着絕劍,才能略高一籌。”
黃胤有些感慨,他也曾見過宗師出手,卻並不是聲勢浩大的那種,所以此時聽得陳氏講解當時的戰況,以他好戰的性情,心中多少有些熱血沸騰,對於宗師之境,也是無比的期盼。
“宗師的實力,我們不曾到達那個境界,是很難想象的。不過那一次,費笑言是受到了打擊的,談不上失敗,可他到底是小瞧了黃展的才智,所以纔會偷雞不成。有際無涯的牽制,加之一心多用,黃展並沒能抽出精力來殺掉費笑言。可出於另一原因,被他同時禁錮着的黃展,他也一直沒有放下來。或許是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勝算,甚至可能帶點傷回去,也不知際無涯施展了什麼古怪的武功招式,忽然間就有漫天的火花,朝着黃展和我涌了過來。那炙熱的溫度,讓我無比的難受,就在聽到黃展怒吼了一聲‘放肆’之後,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很快地,我就從昏迷之中清醒了過來。那時候,際無涯和費笑言都不見了,沒等我詢問,黃展就指着地上長老的屍體,對我說:‘痕刀的確在他身上,因爲開封之後,需要極高的功力鎮壓刀中的戾氣,所以已經被我離開的爺爺保管了。他畢竟是你家的人,你該厚葬他的。’
我有些憤怒,我終於明白一切都只是他們兩個男人的陰謀,所以我爬了起來,怒而出手,毫不留情,傾我全部的功力,一掌便轟到了黃展的胸口上。”
“啊…”許是聽得太過投入了,秦瑤忽然驚叫一聲,滿臉的駭然之色,竟是無比擔憂那黃展。
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輕輕地道:“夫人,難道你當時是真的要殺了他?”
陳氏的眼淚,又在眼眶裡打着轉了,她使勁地搖着頭,似乎想要把一切都重新選擇一遍。
“他是個極其重感情的人,他不容許自己欺騙了我,他明明知道我希望他出手擋下或者躲開的,可他沒有那麼做,他寧可以血肉之軀來承受我全力的一掌。那一掌落實的時候,我完全傻了,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身體,一瞬間沒了絲毫的力氣,我滑倒在了地上,眼淚比現在要多百倍地淌落,我並沒有大聲地嚎哭,我只覺得無聲,或許更能釋放。
他沒有怪我,他的嘴角,鮮血在不斷地涌出,可他的臉上,卻掛着平日裡那最爲燦爛的笑容。
他向我伸出了手,卻很是艱難,還沒能抓住我努力伸出去的手,就撲通一聲摔倒了下去。
他就倒在了我的旁邊,我卻覺得無比的遙遠,我無比的後悔,以致於沒有勇氣去觸摸他一下。”
“他的確是個好男人,敢做敢當,愛也要愛得轟轟烈烈,或許正因爲你的那一掌,之後他纔會最終被殺害,不過無論什麼時候,我相信他都是不怪你的,還請夫人節哀。”
見得陳氏已經開始不說話了,只在那裡低低地抽泣着,黃胤超秦瑤點點頭,後者會意,在黃胤說話的時候,從懷中取出了一張手絹,慢慢地鋪張開來,遞給了陳氏。
接過手絹,道了聲謝謝,陳氏慢慢地緩解了情緒,終於又開始慢慢地講述了:“如果當初我的那一掌,直接就打死了他,或許我就再不會痛苦了,我的家族,也不會有滅頂之災了。”
“夫人,你的意思是說,至那以後,你還是深愛着黃展,甚至原諒了他,而也正是基於這一點,你終究是不可饒恕地觸怒了費笑言,以致他起兵爭奪帝國,之後又設計滅了你們兩族?”
有些驚異於黃胤的聰明,陳氏點了點頭,此時她已平靜下來,不再落淚,便放下了手,不過並沒有返還秦瑤的手絹,而是緊緊地捏在了右手手心裡,似乎擔心自己還會忍不住哭泣。
“那一次之後,我和黃展的來往,少了許多,偶爾會在一起,也都是他冒險偷偷潛入了我家,可我雖心底裡原諒了他,嘴裡卻始終不肯說出來,只是一昧地與之冷戰。與他相反,費笑言則是經常會大搖大擺地出入陳氏家族,他每每見到我,都會將黃展形容成我最大的仇人,並邀請我舉整個陳氏一族的力量,助他起兵篡位。他並不可笑,他早早就看出我永遠也不會說出去他的最大的有關於謀反的秘密。而我在後來才知道,那時他一直見我,不過是因爲太過愛我,難忍相思之苦。當然,他這個人,總能夠控制一切的慾望,所以他來見我,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要造成一個假象,讓當時帝國的諸多高層人物,乃是我們整個陳氏家族,都以爲我這個族長是全力支持他的。不得不說,他成功了,至少我雖不答應,他卻分化了陳氏家族,許多陳氏家族其他覬覦族長位置的人,或者妄圖財富權勢的人,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那樣的事情,他一直做了兩年,他是個很有耐心的人,深深懂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和潛移默化的道理。而在這一件事情上,他果然就瞞過了整個帝國,包括聰明無比的黃展。”
“夫人,我讀史書時,曾明瞭當年的情況。據說也不知費笑言到底做了什麼,竟成功說服了宣德和榮成這兩個後來被他視爲大敵的人,以致於在他篡位並穩固政權的,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裡,這兩個強大的帝國,竟是默默地觀望,而沒有對他用兵,甚至都不圖謀這邊的疆域。”
秦瑤熟讀經史,這時候忽然意識到了這個極爲奇怪的問題,這簡直就是一個極大的謎底。
“不錯,我也聽聞,二十年前,正是費笑言這個當時聞名的戰將,在戰場上多次正面挫敗了康國和鹹國的大軍。如此仇恨,兩國都能忍耐住,的確令我們這些後人無比的費解。”
歷史的真相,往往會被毀滅,黃胤並不完全相信歷史,但這裡面的疑點,的確是太多了。
“哈哈哈哈…”陳氏忽然仰頭大笑起來了,她的表情,有些瘋狂,這讓黃胤夫婦莫名其妙。
當然,很快地,陳氏並恢復了平靜,可她的嘴角,依然掩飾不住地藏着笑意:“二十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太多的事情,也會沖淡無數人的某些並不刻骨銘心的記憶。你們現在的人,永遠也不會想到,那些所謂的帝國大勝戰役,並非費笑言一人所達成的。在當時,帝國最出名唔的人,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黃展。兩人被譽爲絕代雙驕,由此便可看出兩人當年的傳奇了。
那些戰役,其實有三層,是黃展打的,只是他並不喜歡戰爭,所以從來都不會炫耀自己的輝煌戰績,他往往會將功勞算到自己麾下的戰將身上去,所以那個年代,他同樣有許多人真心誓死追隨。
後人不清楚當年的歷史,一方面是因爲他刻意地隱藏了一些戰績;另一方面,則因爲費笑言奪得帝國之後,強行篡改了帝國的歷史,把他描繪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