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車駕的質量不是一般的好,至少宣然公主拉開前門的時候,近乎是沒有發出什麼聲音的。
然而,注視着車駕的土匪實在太多,從門剛剛露出一點空隙的時候開始,就有人發現了。
“大當家,那個什麼異國公主出來了。”第一時間,就有紀元手下的小弟大喊了起來。
一聽外面的叫嚷聲,宣然公主心裡一慌,雙手不知怎的,就要將那剛拉開的門再度關上。
就在此時,一道灰影一閃而至,突兀地出現在車門的面前,電光火石的剎那,那灰影雙手伸出,一手輕輕拍出一掌,車門立即大開,另一隻手則詭異地繞到了她的背後,將她抱了住。
“你是剛剛那個說話的人嗎?”她有些迷糊,對方出手實在太快,她甚至未曾看到對方。
下意識地,她朝這抱着自己的人望了過去,這是個英俊異常的少年,儘管只看到了一個側面,她卻隱隱覺着面熟,可惜天色太黑,火光略暗,她眼力有限,終究無法看個分明。
這男子正是十三,十三沒有回答她的話,也不做逗留,只是騰空而起,幾個閃落,脫離匪羣。
“你爲什麼不說話?”宣然公主問了起來,聲音很是柔和,對於英俊的男子,她歷來溫柔。
她感覺自己在飛騰,好似那風箏,而線則正在這男子的手中,她忽然覺着這空氣異常的清新。
忽然,她皺起了眉頭,卻是想起了小嫺還在敵人的手中:“你可不可以將小嫺也救出來。”
十三還是沒回話,只如大鳥一般,抱着這位公主,在山谷間縱橫,已經聽不到土匪的聲音。
“你是先天高手嗎?”宣然公主繼續問,她一般沒這麼多話,但這男子引起了她強烈的興趣。
十三還是沒有說話,繼續飛奔,宣然公主無奈,也就不再問了,任由他帶着飄蕩,極爲享受。
多年後,歷史學家司馬在《明王》中如是寫到:一三一八年九月一日,明王聯合江湖匪首紀元,定下連環計;攻心爲上,佈下重重土匪疑兵,離間宣然公主隊伍,終令宣然公主厭惡隨行軍師柴芯(後爲明王王后),遣返了父女二人,一意孤行,選擇葫蘆口作爲路線;兵伐次之,於葫蘆口一戰,紀元率羣匪突然襲殺,山石崩裂,地動山搖,一舉擊斃兩名先天高手護衛,盡滅殘兵,宣然公主以爲必死無疑,卻得明王突然現身相救。
十三是沿着葫蘆口的路,一路緊趕的,一刻鐘之後,他已經徹底出了葫蘆口那一帶。
前面不遠處,閃着幽黯的燈光,顯然有着一戶人家,十三略一思量,便朝那裡疾奔而去。
這是一間不大的茅草屋,到了近前,十三放下了宣然公主,卻見得她滿臉思索,一語不發。
呵,這個公主好像喜歡幻想呢。十三也不多管,他只是到了草屋門前,很禮貌地叩門。
裡面傳出了細微的腳步聲,接着便有“吱”的一聲門響,一個枯瘦的老者,出現在了門口。
怪了,我從未見過此人,卻爲何覺着此人的氣息,隱隱有些熟悉,似在哪見過?
這老者正是那瘦子的原形,十三自然想不明白,只是拱手行禮:“老人家,可否借宿一宿?”
這老人也有些意外,臉色卻無絲毫的變化,說起來,他也是途徑這裡,正逢黑夜,便在這無人的野外茅草屋歇息,不期竟是遇上了十三這個“熟人”,更意外地是,居然還有宣然公主。
“咳。”老者咳嗽一聲,將自己的意外徹底掩蓋了去,接着才緩緩地道:“二位,老夫也不是此地的主人,只是路徑此地,發現無人,便借宿一晚,既然相逢,便請進來吧。只是此地簡陋,無牀無被,無米無酒,老夫觀這位女子相貌非凡,恐怕難以屈就。”
“啊,什麼?”宣然公主似沒聽到老者的話,卻又很快便是一臉恍然大悟的神色:“不屈就。”
“既然不屈就,那就進去吧。”十三望了望宣然公主,緩緩開了口。
宣然公主終於徹底從夢幻中回到了現實,再現了高貴風範,落落大方地進了這破舊的茅草屋。
非但沒老者說的東西,便連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也沒有,十三進來之後,發現完全是空的。
宣然公主從來不曾到過這般環境之中,此時已經不危險,她也恢復了本性,隱隱覺着刺激。
沒來由地,她忘了十三,也忘了還有個老者,自顧自地四處觀察起來,覺得一切都很是新鮮。
“這裡很乾淨。”十三隨地坐了下去,也不管地上是否有灰土,他混混本性未變。
“這裡也很幽靜,適合修行。”老者坐到了他的旁邊,一臉淡然,很有寓意地接了他的話。
老者不說話的話,十三不會去注意他,此時聽得他的話,頓時覺得此人非同一般,再一感應,發覺老者所在的位置,晃似一團空氣,頓時大驚,臉色微微變化,卻又很快鎮定下來。
“你是當日那個瘦子吧?”十三傳音,他摸不準這老者是個什麼樣人,但卻能夠肯定這一點。
老者點了點頭,似明白十三擔憂什麼,也傳音過來:“你不用擔心,老夫只是偶經此地,對於你的事,實是一無所知,不過很是好奇,你怎麼會與這公主在一起,爲何她又如此狼狽?”
“這個,好像與老先生無關的吧?”十三哪裡相信老者的話,他現在心亂如麻,冥思苦想。
“老夫以誠相待,你卻處處防備,也罷,此事卻是與老夫毫無關係,老夫不問便是。”
“前輩,不知你是哪一位宗師?”十三的語氣和緩了下來,一副談家常的模樣。
老者怪怪地一笑,瞟了十三一眼:“怎麼,莫非你結交甚廣,還認識多位宗師不成?”
“前輩折殺晚輩了,晚輩初入江湖,哪裡會識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宗師。”
老者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頓了一頓,才傳音:“老夫刁平,乃阪國宗師,觀小友實力非凡,謀略超羣,不知可願到阪國一展宏圖,以老夫的地位,完全可以讓你做阪國的三軍統領。”
原來此人就是阪國的開國宗師,據說此人一身武藝出神入化,近乎無敵,平生未逢敗績。
十三沉默了,宗師是武林中最頂尖的存在,此時一個宗師向自己拋出了橄欖枝,值得商榷。
若是不答應,此時若是對我出手,我必死無疑,若是答應的話,我就成了一個此人手中棋子。
十三覺得爲難,他實在不好作出答覆,他雖不是那種必須成就霸業的人,卻不想不自由。
一句話忽然浮現在十三的腦海,那是千多年前,一代皇者傳承的一句名言:不自由,毋寧死。
“咦,你們兩個,在幹什麼呢?大眼瞪小眼的。”忽然之間,宣然公主的聲音傳了出來。
她本來是在四處觀察的,可再好看的東西,也會有厭倦的時候,何況這破茅草屋沒啥好看。
待得她看得倦了,想找地方休息的時候,發覺地上蠻髒,一回頭,就望見了這對怪異的老幼。
若是習武之人,必然可以看出,這對老幼正在傳音,而且那老者聚集了所有的精力,可惜她不會武功,自然不明白,還以爲這對老幼有着特殊的癖好,正惺惺相惜着呢。
“呵呵,沒什麼,此地太過髒亂,我們不好在此多呆,不如離開此地,趕往重央城,找一處客棧投宿吧。”十三大鬆了一口氣,臉上立即掛滿了微笑,卻有汗珠在緩緩滑下。
“哦,也好,這裡實在太過狹窄,我呆在這裡,難免不太合適。”宣然公主正愁着沒地方坐。
十三起了身,立即朝門口走過去,渾身的功力卻已全部提起來,隨時準備迎接老者的攻擊。
他沒有絲毫的把握,當日在饅頭店已經見識過老者的本事,堪稱神鬼莫測,他自認不敵。但他要活命,他還要找出自己的身世來,或許,他心底深處,也想着要成就一番霸業。
宣然公主立即跟了上來,此刻十三就是她最大的依仗了,她正好替十三擋住了刁平的視線。
安全的出了門,十三並未放心,他當機立斷,一把抓住宣然公主的手,飛身飄向遠方。
直到出了百丈之外,十三一回頭,見到那茅草屋仍是亮光如初,才略微鬆了口氣,心跳正常。
茅草屋的門依然開着,刁平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卻掛着若有若無的黯然之色。
“唉,如此人才,可惜不爲我所用,若非阪國缺少善戰的將領,哪裡會是一個處在夾縫中的小國家。”刁平喃喃自語,身爲阪國的開國宗師,他的苦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半晌,他起了身,緩緩走到了門口,望向了那無盡的黑暗:“這小子不像是劫持了鹹國公主,倒像是救下了一般,莫非其中有着什麼貓膩不成?可惜我一猶豫,讓他們給走遠了。”
黑夜之中,無聲無息,似是爲了釋放心中的恐懼一般,十三拉着宣然公主,發狂似的疾飛。
呵,真刺激啊,真浪漫啊,從來沒有一個武林高手帶着我飛,帶着我看這寂靜的夜晚。
時不時地,宣然公主會望一望十三,儘管看不清楚,她卻一臉的意亂神迷,因爲先前看過,這男子是個極爲英俊的男子。
而在那茅草屋之中,燈光之下,她也確認了十三正是黃城所見的那個英俊的平民百姓。
當日我還以爲他只是個平民百姓,或許我不會和他有所交集,沒想到幾天之後,我竟被他救下了,而他也是不多見的先天高手。
天啊,我是不是走大運了。
縱然剛剛經歷了生死險境,宣然公主也能立即忘得一乾二淨,而一心幻想着能和十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