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個時代,楊凌愈發的有了一種梟雄氣勢,蓋因出道以來,即便是楊凌爲小小一都頭的時候,與之爲對手的也是童貫,郭藥師,大石林牙之流,拋開童貫的人品不說,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威名赫赫之輩。
有人說軍隊和監獄是最能歷練人的地方,在這個冷兵器時代,就是尤爲能體現。一直以來,戰陣凌厲,楊凌不曾稍稍退卻,也正是因爲如此,當初那個性格有些懦弱的現代創業大學生嫣然有了鐵腕手段。
楊凌端坐在馬上,雙目緊閉,湯懷上前輕輕的喚了一聲,“小楊將主……”
“如何了?”
“劉延慶是韓世忠親自下的手,軍中將領人人自效,都有動手!”湯懷緩緩的說道,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人會置身事外,劉延慶所屬百餘人出逃人員據已斬首,楊凌沒有親自動手,而是讓麾下將領每人都砍上一兩顆頭顱,這就代表着在將來,這件事情他們絕對不會捅出去。
人心叵測,楊凌並不是在猜忌他們,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楊凌能夠做出這等事情,他的膽子已經是似潑天一般了,稍稍泄露,便是萬夫所指的境地。
“劉太尉於突圍當中爲遼人所斬,神策軍援應途中,路遇襲殺太尉的遼人,全殲其部,得太尉首級,就這般上報吧。”楊凌輕聲的道。
湯懷會意,“末將曉得了!”
楊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這一番耽擱,不知道環慶軍將士如何了,讓軍中騎軍先走一步,若遇遼人,不必上報。直接戰之……”
……
燕京城有“八門”,安東門,迎春門,開陽門,丹鳳門,顯西門。清晉門,通天門,拱辰門,樓壁共四十尺,樓計九百一十座,地塹三重,樓即城上敵樓,壁即城牆,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城樓和城牆共四十尺。三尺約爲一米,便是有十四米左右,城樓有九百一十座。
可以想象,此城的的確確是堅固得很,燕京城顯西門和清晉門兩處城門箭樓上,雪花都積了厚厚的一層,但是從城門洞到護城河吊橋上,卻沒有雪花積下。倒是被進進出出的大隊民夫踩得泥塘也似。
昨夜一場好睡的遼人士卒,總算有更多的人上了城牆垛口值守。城門口也有遼人軍官按劍走來走去,一副志滿意得的模樣。
一場大捷,一場好睡,亂世中的軍人,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多的奢求了。
來來往往的民夫,看起來也是興致高昂到了極點。扛着拖着大堆大堆宋人丟下來的東西,進進出出的和守備城門口的遼人軍將高聲打着招呼。
女真破城野蠻血,遼人自家破城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就是宋人破城,對城中百姓也是一場浩劫。冷兵器時代的戰事,攻城之戰,向來都是慘烈血腥到了極點的。
宋軍被擊退,他們這些燕京城百姓,在亂世當中又算能多活一些日子了,更不用說在搬運宋人軍資的時候,雖然糧草是寶貴的物資,遼軍上下看得很緊,但是多少大家也算撈着一些。半飢半飽的日子過了這麼許久,又可以延命一段時間,只要運氣還能這麼好,說不定能捱過這場血腥的戰事罷?
在這樣的情緒帶動下,燕京城比起往日,似乎都多了一絲活氣。
原來這座雄城,城中二十六坊從來都是熙攘熱鬧,前些日子坊中街道,卻是絕無行人,只有流民在犄角旮旯處避寒取暖。
現在居然也有人在這裡走動了,無憂無慮的小孩子居然還開始堆起了雪人,這個世道,大概也只有小孩子纔不知道到底有多麼艱難。
眼前一切,讓這些血戰餘生的遼軍守門士卒都不自覺的放鬆了神經,宋人這次被天縱英才的蕭大王擊退,大概就是再也難以重振旗鼓了罷?有蕭大王在,也許大遼,這縷生機,還不會消亡!
在熙攘來往的人潮當中,一隊漢子,扛着大包小包,朝着清晉門擠過來,這些漢子之間還議論紛紛,都是在說自己在宋軍營寨當中撈到了什麼東西,正是最爲標準的燕地口音,任誰都聽不出破綻來。
當先是一條長大漢子,用布巾遮住了臉避風,邁開一雙長腿,走得飛快,他身後漢子一邊大聲嚷嚷,一邊緊緊跟上,不多時,就順着人流,直來到清晉門的吊橋之上。
燕京城是遼國雄城,城牆高峻不說小這護城河也是又深又寬,吊橋極長,每塊橋板都是幾塊大木由頭至尾銷死再加上鑌鐵鐵箍箍上的。
戰時一撤一拆,還可以用來堆疊加固城門,一隊遼軍,正把守着吊橋口,略微盤查一下進出往來人等,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畢竟還未曾到完全能放鬆神經的時候。
不過橋口遼人甲士,多少有些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來,只有進城民夫,扛着從宋軍那裡搜檢到的稀罕玩意兒,他們有點興趣攔下來,合用的就自家留着了,每個遼人軍士身前,都堆了不少上好的甲冑兵刃,還有一些稀罕吃食,不論是誰,在他們面前都恭恭謹謹的。
遼人朝廷雖然還有百官建制,但是早就秩序解體了,全部權力,幾乎都集中在了蕭幹手中,各級軍將,就是掌握生殺大權之人,不論你是何等樣的高官,只要不是身在軍中,在這些遼人士卒面前,也只能客客氣氣的。
看着那隊遼人士卒在橋口盤查,那布巾遮臉的長大漢子稍稍放緩了一下腳步,等着身後人跟上來湊得緊一些,緩緩迎上前去,在橋口的遼人士卒,升起了兩堆火,差不多都在取火。
不少人不過懶洋洋的膘過來一眼,都懶得搭理這些漢子,就一個遼人小軍官看着這幫漢子都生得結實,來了一些興趣,迎上前招手讓他們站住:“哪裡的廝鳥?長得這般長大?”
當先那高大漢子站住,卻是不說話,身邊的一個漢子陪笑道:“檀州逃過來的,都是自家子弟,聚攏一團掙扎求命罷了,託軍爺福氣,打退了南蠻子,俺們也拾撿點東西,多少能捱過幾日”
那遼人小軍官哼了一聲:“這般壯健,餓都餓不死的殺才,不如從軍罷了,保你一個暖飽!你是漢兒?”
看着那高大漢子還不揭下擋臉的布巾,他身後那些人跟他聚攏在一團,定定的看着自己一聲不吭,那遼人小軍官也有些惱了,伸手就去扯那高大漢子臉上布巾,罵道:“這般模樣給誰看?直娘賊的,卻是以爲南京是這般好進的,奴才一般的人物卻是跟老子擺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