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場面算是在控制範圍之內,不過隨着人潮的越來越多,勝捷軍也未曾調遣大隊兵馬前來,人手便略有不足,每每人潮涌動之後,便是他們最爲疲憊的時候,卻還要時刻警惕接下應該如何應對。
胡不歸乃是勝捷軍當中極不出衆的一員士卒,之前也是從楊可世麾下白梃兵調轉而來,勝捷軍也算強軍,應付這等事情卻是最爲棘手,畢竟未得宣帥帥令,哪裡敢對這些普通民衆進行武力鎮壓,也只是勉勵維護着不讓百姓衝撞帥府而已。
可是如此下去便如壩圍洪水,若是不進行一個有效的疏通,總會有爆發的那一天,胡不歸至此時節仍是在不折不扣的攔住聚集而來的民衆,忽地擡頭一看,卻見當面的百姓怎生有些面熟。
賊廝鳥,這不是白梃軍的李大衛嗎?怎地不在楊相公營中卻到了這裡來了,那李大衛也看到的胡不歸,只是給了他一個眼色,二人便在推攘之間低聲耳語,“李大衛,你這是在幹甚?”
李大衛只是迴應道,“俺們楊將主說了,這是在救自己袍澤,哪裡有不賣氣力的,你看,俺們混進來了不少人,非是生事,只是爲了討回一個公道罷了,你就不要再苦攔了。”
胡不歸偏頭一看,裡面可不正是白梃軍當中的幾個老兵油條子,見此胡不歸手中勁兒一鬆,稍稍的讓開了半個身子,當面的李大衛給了一個感激的眼神,便趁着空擋,涌了過去,勝捷軍士卒再也維繫不住,洶涌而來的人潮只是將其淹沒了,將其裹挾着一起向宣帥府行去。
還未被波及的勝捷軍士卒見事不對,掉頭就走,涌進了宣帥府中,急急忙忙的關好了大門。
宣帥府內,此刻已經是人潮擁擠,每個人的心中更是五內俱焚,“趙良嗣,你給本帥說說,是不是要殺了楊凌?”
趙良嗣聽罷,急急忙忙的就跪倒在地,“宣帥,冤枉啊,卑職只是差人將楊都頭和遼國使臣看管起來,吃穿用度又未曾短了半分。”
童貫無言,只是思索,不得不說,趙良嗣的能力毋庸置疑,平日裡但凡差遣沒有什麼除了差錯,但是美中不足之處便是此人心胸稍微狹隘了一些,也是個錙銖必報的主兒,聯合女真正是趙良嗣奔走最多,辛苦到最後來,卻因爲楊凌將女真人殺了個乾淨,說趙良嗣不恨楊凌那是假的,但是中間又夾了個遼國使臣,趙良嗣對楊凌恐怕就是無從下口了。
不過事後,恐怕楊凌少不得要被趙良嗣穿小鞋,童貫來來回回的走了幾個來回,“可曾查到是何人主使了嗎?”
下首一人站出顫顫巍巍的道,“回宣帥,事發突然,目前還沒有絲毫線索。”
“沒用的東西,外間百姓聲討之聲某在這裡都能聽到,還不快想出對策,安撫下外間的百姓!”童宣帥今日大門都沒敢邁出一步,心情自然是極爲的不好,更重要的北伐十幾萬大軍統籌之策全在這小小府衙當中,若是誤了大事,想必汴梁那些東華門唱出之輩又要拿住把柄,狠狠的奏上一本了。
“宣帥,外面的百姓太多,情緒都很激動,我等委實無能爲力啊。”一位贊畫上前稟報,先前便是他出了衙門企圖安撫百姓,結果一隻眼睛被揍成了熊貓,可見羣情激奮到了何種程度!
童貫數十年來手不釋卷,作爲儒家學者,修養自然是極好的,掌控西軍多年,也是喜怒不形於色,但是此時此刻也忍不住大怒了起來,“本帥要爾等何用?”
衆人齊齊跪倒,“卑職無能!”說完之後腦袋就死死的叩在地面,沒有人敢稍微擡頭。
童貫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諸位,趕緊拿出一個章程來吧,現在府中水源斷絕,裡面軍情不通,莫不是要本帥棄了宣帥府,爲天下世人所笑話?”
趙良嗣上前道,“宣帥,爲今之計,只能勞動您親自出去安撫百姓,宣帥威望,百姓定能承情!”
一直站在童貫身後的王稟上前喝道,“趙宣贊,宣贊萬金之軀,若是有個好歹,誰來承擔,某勝捷軍都是不怕死的兒郎,但是要讓俺們去鎮壓百姓,卻還不如讓俺們做了女真蠻夷罷,宣帥仁慈,向來憂國憂民,正是因爲如此,才致使百姓勢大,如此只能捱打不能還手之局面,宣帥怎能涉險?”
“那王將軍你說,還能有什麼辦法?”二人只是猶如鬥雞一般,相互對峙了起來,下面的人都是各自相幫,一時之間,場面郝然有些混亂了起來。
“全都住口,真是成何體統,罷了,罷了,本帥鎮邊多年來,什麼苦未曾吃過,還怕了這般場合不成?”童貫揮了揮官袍,喝止道。
趙良嗣聽罷挺直了胸膛,頗爲豪氣的道,“宣帥儘管放心,屆時俺說什麼也會擋在宣帥之前,宣帥要是掉了半根毫毛,某萬死不能辭也!”
童貫哼了一聲,“還不是你惹出來的好事,就在府中好好候着吧,護衛這等事情,自然有正臣效勞!”
正臣便是王稟的字,王稟起初爲婺州觀察使,步軍都虞候。後來跟了童貫之後,提拔爲統制,帶領勝捷軍參與鎮壓方臘起義,立下功勳。此時已然身爲宣撫司都統制,王稟上前道,“宣帥且放心,某誓死護衛宣帥周全。”
其餘諸人都紛紛的道,“此番就拜託王都統了!”
童貫整了正衣冠,院中數十名勝捷軍甲士早已待命,王稟拔出佩劍道,“開門!”
此刻宣帥府門完全失去了控制,衆人只是狠狠的朝大門擠去,畢竟像這類事情,沒有一個統籌全局的人是很難不生事的,楊可世雖然也派了軍士混入人羣當中,但是此刻外間的人實在太多了,對比起來,不過是杯水車薪,楊可世也是無可奈何了。
正在這個時候,宣帥府大門兀地打開了,幾個想趁亂混入宣帥府佔些便宜的潑皮頓時就想往裡面衝,卻發現自己的面門直直閃着刺眼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