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各處駐泊禁軍,甚或都門當中號稱數十萬的禁軍,更是一點都指望不上,伐燕戰事,已經將這些禁軍軍馬最後一點遮面子的虛飾全都扯下來了。
而且調兵來打晉陽軍,則河東入寇怎麼辦?州縣陷落不先克復失土,反而對自家軍馬大打出手,朝中當道諸公連同那個荒唐聖人雖然秉政水準實在難算得上高明,卻也沒有糊塗到那一步。
河東戰事還要指望晉陽軍,甚或還隱隱怕將晉陽軍逼急了鬧出更大的不可收拾的變故出來,楊凌和吳玠已經反覆推敲過了,朝廷對晉陽軍只有安撫,幾年之內,晉陽軍已經再難有人掣肘,可以踏實整練發展了。
至於將來如何,將來再說,女真韃子隨時有可能大舉南下,以覆滅遼國的這個時侯最爲兇殘的武力向着大宋席捲呼嘯而來,幾年後到底是個什麼局面,誰能說得準?
在這個時侯,岳飛以下的晉陽軍軍將們,也未嘗沒有隱約感覺,朝廷對他們這些掌握了能戰兵馬的軍將,其實已經拿不出太多的辦法了,只是這個念頭不敢去深想,稍一念就是誅九族的念頭。
晉陽軍軍將士卒,在吳玠率領下,滿懷悲壯之氣,所有旗號都打出,準備在太原府城外好生和府城內諸公糾纏一場,也沒打算入城,就是在城外告哀,沒事再喊喊什麼盡忠報國,飢軍求活什麼的。
將這裡的事情鬧到通天,再等楊凌最後出馬周旋,得到一個對晉陽軍最理想的結果再掉頭北上打一場去,說不得再拿下一些州郡給朝廷遮遮面子。
吳玠和一衆軍將們,已經做好了在太原府城下打一場持久戰的準備,劇本也準備了十七八套,到時候撒潑打滾都是有的,牛皋自從和岳飛等人結識以來,迅速的打成一片,沒幾天就斬雞頭燒黃紙。這無兄弟湊成一堆了,也總算是了了楊凌一樁心願,這一次牛皋也是跟隨而來了,這等粗胚。到時候在劇本中也派得上用場了,撒潑根本就不用化妝。
冰天雪地裡面圍着太原府城做長久的表演,這可不是件輕鬆的事情,最主要大家在這方面也不是很專業,未免有些惶恐。心裡面不着底……
而且還有一句話都在諸人心底盤旋,卻不敢說出來。
小楊將主領着俺們這般做,到底對還是不對?俺們這般行事,是不是就真的能全下晉陽軍?小楊將主領着俺們,到底要走到哪一步?
帶着這種古怪情緒,晉陽軍大隊裹着收容的多少難民,直奔府城而來,這次行軍途中,不免就少了晉陽軍中慣有的昂揚之氣,多少帶了一點惶恐和默然。要說是有鬱結之氣凝聚,也勉強算得上。
可是太原府城在望,此刻在太原府城城內城外,所發生的一切,卻讓走在大隊前面的一衆軍將,全都看傻了眼。
這這這……這完全不合劇本!俺們還沒到,這太原府城怎麼就亂得沸反盈天,一副要自家陷落的樣子?
一聲號令傳下,大隊軍馬都停下腳步,這個關頭吳玠警醒得很。這個時侯可不能趁亂入城,一則將來說不清楚,二則這麼多軍馬,這麼多難民。稍稍約束不力,太原府城就要遭逢打劫,到時候就都是晉陽軍還有在背後的楊凌的罪過!
一名名領兵軍將。在隊伍當中盤旋往來,大聲號令:“就地等候,活動活動手腳,防備凍着了!着火兵長夫燒熱湯。分發下去,靜待後命!”
衆所周知,開春以後,都是有一場寒潮的,今年這一場寒潮尤其嚴重,總而言之都是末世的景象。
晉陽軍所部,約束那些隨軍而來的軍馬也全都遣出,馳入難民大隊當中,喝令他們站定等候,這些難民都是在這幾天收容大營當中調教過的,聽晉陽軍號令行事已經成了習慣,一句話叫行便行,叫止便止,那些選出來的頭目夾着木棍在隊伍當中走來走去,幫着約束大隊。
一隊隊的火兵也開了出來,挖開雪地設了大竈,車上馱着的乾柴都將下來生起火來,燒開一鍋鍋的熱湯,生薑胡椒不要命的放,然後再一碗碗的分發下去,有熱湯下肚,不管是軍是民,就都耐得住一些了,一個個陶罐也從車上卸下來,陶罐當中全是油脂,又分發下去,讓軍民在臉上又塗上一層。
這些動作有條不紊的次第進行,晉陽軍不必說了,本來就是由岳飛經手操練得最狠,紀律最嚴整的軍隊,歷史上練出岳家軍的岳飛打下的底子,這個時代誰能比得上?
就是那些難民。被晉陽軍調教過了,也有些令行禁止的架勢,人數雖多,卻極肅然。
晉陽軍爲這萬人大隊當中的核心骨幹,在什麼樣的場合下都顯出了精銳的氣質!
岳家軍什麼撼山易撼岳家軍難自不必說,單是郾城之戰,岳家軍以步兵集羣對女真黃河以南重騎輕騎齊出的主力兵團,仍然堅定作戰,最後取得大勝,哪怕到了拿破崙時代,以步兵抗擊騎兵,都需要及其嚴格的紀律約束,岳家軍號令之嚴,紀律之嚴整,可見一斑。
再多說幾句,中國歷史上秦漢至唐,對抗異族騎兵的主力,還是大規模組織起來的騎兵部隊。漢伐匈奴,一次用馬幾十萬,唐時精騎,遠過異族,什麼漢族人用步兵一次次的抵抗胡族呼嘯南下的鐵騎,苦苦支撐,都是屁就是宋初開國,在河北諸路,在河東,也組織起了大規模的騎兵集團,配合開國時侯的堅強步兵集團,與遼人折衝會戰,隨着西夏叛亂,大宋喪失最後一個產良馬的基地,軍中騎兵部隊纔不可阻擋的萎縮下去。
幸好在陝西有千溝萬壑地勢之利,陝西諸路也從來不是一個適合大規模騎兵作戰的戰場,而遼人雖擁數十萬騎,卻再沒有大規模入寇了,女真崛起之後以數萬鐵騎一衝,就連步兵集團也衰弱下去的北宋幾乎毫無抵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