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想不出一個體例來,只有默默的聽着老師在那裡切齒咒罵,聽聞宇文虛中求見,真有扒開雲霧見青天的喜悅,忙不迭的就起身迎接,執手問好:“宇文學士,今日禁中生了這般事情出來,孤料學士必定要來走一遭的,卻是何來之遲!”
宇文虛中笑着與太子還有耿南仲見禮,一副渾不經意的樣子:“其間真相,殿下與先生現都已經知曉了罷,卻是誰也未曾料到。
耿南仲攤手:“莫說這些了,此前盤算全然落空,看得公相聲勢就要大張,隱相再不得不一手遮天,我輩借隱相之力佈列朝綱,不再是輕易之事了,老公相這人再不會與我輩同爐,將來如何是好?”
蔡京是打着新黨旗號的,已經與這些舊黨遺澤士大大清流是撕破了臉的,不像樑師成其實沒什麼立場,如果要說有立場的話,就是壓制蔡京在官家身邊維持榮寵不衰的地位,和這些舊黨遺澤清流士大夫還有那麼三兩分香火情。
“這些年蔡京去位,這些士大夫清流才漸漸有了出頭的日子,眼見得蔡京又要藉着楊凌這樁事情翻身過來,讓此輩人翻身,如何不惶恐?
耿南仲又是一個素乏捷才的,一時間想不到應對的秘訣,真有些束手無策的感覺。
宇文虛中也苦笑搖頭:“此次簡直是我輩高看了樑隱相,也小瞧了楊凌,更忽視了老公相,事已至此,夫復何言?”
耿南仲遲疑:“隱相權勢受挫,一時也要暫時隱忍,我輩再依靠誰去,與老公相爭鬥?”
宇文虛中重重搖頭:“以前我輩都想錯了,此次再不得不犯這等毛病,今後行事,再不得不想着依附於誰,一切都以自立爲先!”
一聽自立兩個字,耿南仲和太子都訝然,官家繼位以來,身邊信重的都是倖進之臣,一就未曾隔離過這些所謂的士大夫們,聲勢地位遠遠不如現在,眼看楊凌也要擠入倖臣行列,他們憑藉什麼自立,與這些官家身邊永遠不會缺乏的倖進之臣爭鬥?
宇文虛中冷笑:“若我輩無半點士大夫風骨,只知道黨附一方,撈一些殘羹剩飯,就永遠沒有出頭的時日!此時時勢,已不合以往,官家漸有整理朝政之心,這纔是老公相聲勢復起的得用張本,然則以隱相之輩,看來已經不足以平衡朝局,官家必定在朝要有所措置,我輩如果不得不顯出自立風骨,如何讓官家信重?從此以後,我輩人,當皆詩詩,凡是幸迷之羊,行事誤國者,當皆鳴鼓而攻之!這纔是我輩立身朝堂的根本,殿下,耿先生,當熟察之!”
宇文虛中的嗅覺極其敏銳,已經感覺出來此次事情雖然產生得突然,引點不過就是對楊凌一人的措置罷了,可是實則是蔡京去位之後,樑師成王黼之位掌握朝局,將一切都弄得不成收拾,比蔡京在位時候更是不堪,這些矛盾,總是要總爆出來的,王黼已經去位,而此次之事就是樑師成寵任漸衰的開始,穩定了幾年的朝局又要開始大變動了
而蔡京又回到了相位之上,因爲國家材政實在破敗到了無法想象的境界,官家已經不得不不借重他在位整理,而官家始終還是要對朝局有所平衡,對蔡京一黨有所牽制平衡,這是最基本的帝王心術,樑師成已經不足恃,必定就要挖掘新的力量,這新的力量要不就是新的倖進之臣,見寵於官家依照官家那個性子,也很可能拔委以重任一一在宇文虛中看來楊凌大概就憋着想走這條路,要不就是大宋的傳繞重要介入繞治的力量,所謂正統士大大階層一樣受過完整教育,金明池唱出,自詡可與君王共治,可以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輩!
這個階層,這些年已經殘落得不像個樣子,若是再不展現出自力的力董來說不定真的要被遺忘到角落,再不會被人想起了。
宇文虛中雖然說得隱晦,因爲諸多言辭都要涉及官家,不得不委婉言及,可是意思就是這個,他們這個階層,再不會黨附於任何一方,現在開始,就要作爲一支自力的力量,和蔡京及新的倖進之臣爭鬥,直到爲官家所注意,引爲重要臂助!
太子聽了默默不語,耿南仲捻鬚提問:“如何行事?”
宇文虛中搖搖頭:“現在只是大致想法,還未曾定論不過仔細想來,朝現在爭鬥最烈,無非隱相一方,老公相一方,楊凌此子新進,雖然與老公相不曾真個一黨,可是也互爲奧援,隱相一方非論,連結距離即可,老公相根深蒂固,又掌官家最關心的財計大事,輕易也動不得而楊凌新進,還有下手餘地,現下關鍵,就是李樞府地位,官家要放置楊某人入樞府行走的,楊某人也必不會拋卻他對軍方的影響力,要是楊某人只是一心爲官家應奉私庫,那我輩暫時也無法了可是以學生觀之,楊某人必定想操整練禁軍事!”
“我輩此刻,就是要造成風潮鼓譟,楊某人真正將此事擔負起來,一旦他真正行整練禁軍事,豈是個不獲咎人的事情?禁軍之事盤根錯節,如何可以輕動?正好可以離間楊某人與禁軍將門之間關係,這些禁軍將門一旦不配合,他應奉官傢俬庫也不大那麼便當了,再加李樞府在牽制,楊某人不失寵去位的可能性幾希!”
“老公相今日爲楊某人奧援,也是部分將自家和楊某人綁在一起了,一旦楊某人失勢,必定要牽扯到老公相,到時候就有我輩出頭機會了。倉惶之下,只能想到這些不足之處,還請殿下與耿先生熟思。”
宇文虛中說相得倉促,可是已經整理出一個相當有說服力的思路,不愧爲智囊之名,在太子和耿南仲兩者看來已經是難得的高明之策,兩人對望一眼,對這個策略都挑不出什麼不是來。
正在這個時候,太子身邊心腹內使又來通傳,卻是外間樞密使李綱求見。
宇文虛中一笑:“只怕不是李樞府與學生想到了一處,快請李樞府入內熟商罷,這幾****輩冷眼旁觀就是,看楊大人近日風光究竟如何,要知道爬得越高跌下來也是越重!”..
……
一隊隊儀仗鼓吹從宣德樓魚貫而出,此次算是一切從簡,在受命寶,千牛駕之後,便已經引出了導駕官。
乘白馬的導駕官後,便是御前金槍班班直,但是今日所持儀仗都是金吾細杖,這卻是上承唐制,一直傳到此時,都未曾更易。
金槍班班直之後,就是趙佶的車格,在十六騎白馬的牽引下轟然而出,車格之內,黃羅張蓋之下,當今官家着通天冠,穿紅修紗袍,端然而坐。
趙佶車格之後,就是大隊或乘車,或騎馬的貴人相隨,乘車的多是嬪妃公主一流,騎馬的便是王子駙馬都尉之輩,莫不是天家貴人,大家在宮禁當中悶得盡是夠夠的,往常上元節燈會,金明池演武,天家儀仗之後這般,貴人都是如雲跟從。
今日駕幸晉陽軍軍營,比起正常儀式還少了許多拘束,在趙佶身邊有體面的嬪妃宮娥,有寵信的王子公主,都想跟看來走一遭,趙佶又是一個子女既多,在親情上面又看得重些,雖然時間倉促,可許下隨駕的人也就不少了。
雖說趙詰一切都說從簡,相關人等的確也是降等安排,可趙佶身邊就有五六百從人儀仗,這跟來天家貴人也有二十餘位,每人都有自己的從人儀仗,七七八八湊在一處,便是上千,扈衛人手又得跟着加添,這般最終從宣德樓魚貫而出,已經是山搖地動的排場!
從宣德樓出御街,沿着東十字大街西段向西而行,到金水橋有十餘里路程,除了趙佶隨身班直儀衛之外,三衙也調了禁軍沿街守護,都是昨天一天安排下來的,上四軍軍漢,換上久未曾着的大紅軍服,戴着范陽氈笠,十步一個,沿街而立,調出人馬也有千餘,湊齊這些人,三衙也是花了好大氣力,其間未嘗沒有臨時僱募的閒漢充當。
不過有宋以來,天子車駕從來沒出過什麼問題,趙佶輕車簡從的往來李師師處這幾年也點事皆無,這般列隊,要說是爲了天子安全,更不如說是單隻爲了排場。
趙佶一路行來,他也知道自家決定一日時間就要備齊一切,駕幸晉陽軍軍營,說實在的有些孟浪了。不過眼下所有一切,都還讓他滿意,一班人等對他號令還算是奉旨勤謹,擺出的場面也很有個樣子,大是裝點出一番昇平氣象。
東十字大街上,因爲這個時候還算是早,百姓涌來並沒有到人山人海的地步,卻也是足夠繁密了,東十字大街兩邊臨街樓上,擠擠挨挨露出的全是紅男綠女的身子,大宋若此,汴梁若此,想必其他地方,也差不到哪裡去,縱然現在是有國用窘迫,北面又新崛起女真韃子據說也甚是兇悍,不過都是癬芥之患,自家只要稍稍重視一些,提拔幾個得力人來處斷一番,一切也就當如常,治國舉重若輕,就是這般手段,自己一生,也註定是個太平喜樂天子!
趙佶在前頭車格志滿意得不表,在後面跟隨的貴人車駕當中,一輛輦車之上,車窗簾子一掀,卻是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露了出來。
清麗的面孔上如大人一般精心裝點着花鈉,更顯嬌俏,這張小臉,正是柔福。
趙佶一番轉折之後,最後還是決定駕幸晉陽軍軍營,禁中之內,最歡喜的只怕就是這位柔福公主了,一聽到確信傳來,說什麼也要跟隨官家爹爹,要看看禁中紛傳的那位平燕楊郎君是不是一表人才。
內使傳言官家爹爹那裡情緒不是太好,理事之後也覺得疲倦,柔福自有一份小聰明,不去觸那個黴頭,就尋上了自家娘娘,女孩子家一哭二鬧就差三上吊拿出來,得懿肅貴妃實在受不住。
懿肅貴妃自家也想着跟隨官家車駕一行,從其間撈瞭如許多的好處,卻還未曾親眼看看這生財如許的生意是什麼樣子,未免有點說不過去,而且眼看這生意這幾年有官家支撐,是穩穩的了,主事之人楊凌那裡,未免也要稍稍撫慰一下,至少說兩句惠而不費的柔福雖然得寵,但是畢竟歲數小,長上疼愛,活動範圍不是在禁中就是在艮嶽。
就算是天宮瑤池,這麼些年來也看得厭了,柔福又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正是對外間好奇的時候,這個時候第一次出宣德樓走在禁中之外,看什麼都是出奇的,還不斷向車中另外一人現場直播。
車中另外一人縮在角落,俏臉有些白,兩個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就是膽子和柔福比就是渣的茂德公主了,她今天也裝點精緻,絕美容顏讓人幾乎不敢逼視,這緊張的樣子,更添幾分楚楚可憐的風致,往常茂德經常素面朝天就已經讓見者難以自持,今日這番,更是足可傾國,禍水二字,就是爲她所設。
她和柔福不同,恨不得一輩子不要離開禁中才好,連官家和懿肅貴妃都奇怪,生個女兒怎麼會這麼害羞的,這次既然帶上柔福,懿肅自然就帶上茂德了,卻是另外一番爲自家女兒考慮的心腸,茂德馬上就要十八了,眼看就是要出嫁的年紀,要是再不習慣外間生活,和生人相處,將來怎麼得了?這般突然嫁了,只怕新婚當夜,茂德就能先羞死過去,這般人多的地方,還是帶她出來走動一下,好預先習慣習慣。
茂德滿心不情願,但是一個妹妹在旁邊撒嬌,母親態度又堅決,一輩子不會拂逆人心意的茂德公主只能捏着鼻子認了,柔福在那裡興高采烈,茂德卻是打死都不敢朝外面多看一眼,只聽着柔福不斷傳過來的興高采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