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臣與羅延慶一人力大,一人槍法精湛,餘者都已是精疲力竭,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二人在前面死死的遮護他們,即便如此,二人此刻也只能招架……
遼人瞧得破綻,一杆長矛便打向羅延慶的小腿之處,羅延慶頓時單膝跪地,只見數根長矛直直向自己刺來,只是絕望的緊緊閉住雙眼,“罷了,能死在一處,俺們弟兄不枉此生了!”
不遠之處,耶律金博一直都未曾加入廝殺,這個時候見宋人如此兇悍,一旁的親兵便道,“大人,撤了吧,總不能等到宋人援兵至,俺們還要回去稟報大石林牙……”
“走罷,都說南兒懦弱,可俺看這幫宋人骨頭卻硬得緊,俺們啃不下來……”說罷便調轉馬頭,揚鞭而走!
“撤!”那親兵大喝一聲,同時手中小旗只是向後微微一傾,那正在廝殺的遼人猛地一怔,俱都停下手來,南兒已經是強弩之末,爲何大人下令撤了?
軍令如山,遠攔子當下也只得恨恨收住那停在羅延慶腦門僅有數寸的長矛,回過身,尋了各自的戰馬,翻身離去!
“大哥,遼人撤了!他們撤了!”嚴世臣忍不住大聲呼道。
羅延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始一睜眼,正看到遼人躍上戰馬的場景。
此刻的楊凌也是忍不住向天豎了一箇中指,“賊老天,你確定不是在玩我?”
臨行之際,此處卻是又多了幾個小土包,此戰一共死了九個弟兄,不過遼人卻是付出了更爲慘重的代價,被斬首四十級,戰馬繳獲二十餘匹,一行諸人基本上一人一騎是照應得過來的,只不過的每匹馬上卻是多了數枚遼人首級,這是要回雄州誇功求賞的。
楊凌在經過短暫的熟悉之後,終於是能爬上戰馬了,歪斜着身子高聲叫道:“走,我們回家去!”
說完之後,襠勁加大,夾着馬背當先就奔了出去,身後的羅延慶笑道,“嚴蠻子,你有沒有覺得二郎變了?”
嚴世臣只是撓了撓後腦勺,“管他俅孃的這些作甚,不管怎樣,他都是俺的好二哥兒,俺這輩子不過就是追隨他廝殺便是了。”
羅延慶沒好氣的看了一眼這渾人,只是罵道,“我如何不知道爲二郎效命,俺們與二郎自是生死與共,只不過自從踏過了白溝河之後,我就覺得二郎彷彿就是爲這戰場而生,方纔他臨陣之時,雖說起初慌亂,但隨後就是機智百出,這帶領俺們從夾縫之中創造瞭如許奇蹟。”
嚴蠻子依舊只是嘿嘿的在馬上傻笑,“哥哥想得也委實複雜了一些,俺只知道,此次回到白溝河以南,二哥憑藉如許功勳,一個都頭的差遣應當差不了,屆時俺也跟着二哥混個什將耍耍。”
“嚴蠻子,就你那模樣也想當什將?這位置還不如留着俺老李來坐,哈哈……”一旁的軍漢也只是起鬨笑罵道。
“賊廝鳥,遼人的矛頭怎地沒搓死你!”嚴蠻子只是氣急敗壞的回罵,頓時一陣陣鬨笑之聲便響了起來,戰馬極通人性,熟悉主人之後,衆人只是信馬游繮,往南追逐打鬧而去,馬兒倒也跟着好一番歡騰!
越臨近白溝河,衆人的心情的也一點一點的沉重起來,因爲沿途至今都能見到不少宋軍的屍首。
“二哥,前面就是白溝河了,當日在這裡一戰,俺們扔了數萬兄弟的屍首在此,陰氣太煞,現在回想起來,心中都是發麻……!”
“現在河水還沒到上漲的季節,河兩邊還有浮橋樁,只要拉一條繩索便能涉過去了。”羅延慶指着遠處若隱若現的白溝河,感嘆的道,“若不是西軍楊可世將軍率麾下重騎向遼人反撲,估計傷亡起碼還要高三成……”
北伐大軍當中的主力乃是西軍,顧名思義,便是抗擊西夏的大宋軍團,百年與西夏征戰,如今已經是壓着西夏打的局面。可以說,在文恬武嬉的當下,西軍乃是大宋唯一一支能戰的兵馬,而西軍經過百餘年的經營,早已是將門林立,已然有些向五代時期藩鎮擁兵自重的局面發展了,成爲了朝廷頭疼的一大難題。
但不得不說,現在朝廷起碼還號令得了這支集團軍,這支軍馬也的確是能戰的,而楊可世所部更是整個西軍最爲精銳的一支,蓋因其部每逢作戰身先士卒,勇猛異常,而且掌握大宋最後的數千重甲騎軍——白梃兵。
楊可世生性憨直,作戰的時候總是衝在西軍其他將領之前,且少通官場人情世故,所以得了個楊大傻的稱謂,在北伐大軍一潰千里,被遼軍耶律大石追亡逐北之際,也是這個楊大傻指揮手中精銳背河一戰,反撲遼軍,掩護了其他軍馬安然退到雄州。
但凡軍將,手中兵馬便是自家的本錢,楊可世竟然願意做這等耗費血本,助人爲樂之事,不是傻子是什麼?
楊凌從頭腦之中一點點調出這個北宋末代猛將的資料,不由得有些嘆息,楊可世行事較爲直白簡單,值此末世,也是難得,望着前方的開闊地帶,當面的宋軍死狀慘烈,便是楊可世所部的將士了。
每一個將士人馬周身已經是密密麻麻插滿了箭矢,箭矢支撐着軀體,至死之際,手中槍槊都是直指向北……
大戰之後,袞袞諸公被遼軍打得聞風喪膽之際,也只有楊可世讓麾下挑選輔軍向北哨探,而輔軍當中,楊凌等人以前走過商路,走南闖北倒是應付過不少賊寇,倒也有些本事,從和耶律金博一番臨危對戰便可洞悉一二。
而此番梟首二十餘級,繳獲戰馬十餘匹,也是難得的大功,不知楊可世楊相公又會如何賞賜?
在緩緩的向前行去,耳旁傳來了白溝河嘩嘩的水聲,白溝河乃是宋遼兩國之間的界河,自檀淵故事後,兩國少有戰事,只有遼國遇上北地苦寒歲月,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纔會冒險越過白溝河打草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