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從面黃肌瘦的人羣之中走過,天意的心中說不出的憤怒。雖然明知道這些百姓必然在塞外經受了非人的待遇,但是天意完全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是這樣。在她的視野之中,幾乎沒有一個百姓是完全健全的。幾乎每個人都是身上帶傷,襤褸的衣衫,瘦骨嶙峋的身體,在河風中顯得愈加的蕭瑟。不過好在從他們的眼神之中,天意還可以看到他們旺盛的精神和對生命的希望,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天意似乎感覺到了從他們羸弱的身體之中散發出來的不屈的鬥志。
“主母,這還是我們讓他們好好的休養了好些天的結果。”辛雙在一邊低聲說道。
天意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辛雙等人分明能夠感受到她心中蓬勃的怒火。
深吸了一口氣,天意一步一步的走上了臨時搭建的高臺,看着下面黑壓壓的人頭,天意好生醞釀了一番,這才站在辛雙特地爲她準備的銅喇叭面前張口說道:“各位父老鄉親們,其它的話我也不想多說,我只能說一句,這些年來,你們受苦了!在這些年裡,你們遭受了非人的待遇,經受了生不如死的折磨,飽受了國破家亡之痛!但是,這不是你們的錯,這也不是你們一個人的恥辱,而是我們整個天朝子民的恥辱!不過很慶幸,你們支撐過來了!而今天,便是你們的一個新的開始!”
“不管你們在這之前經受了怎樣的侮辱,但是從今天開始,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你們現在將重新過上全新的生活!”天意哽咽了一下,接着說道:“這些年來,我們天朝的百姓並沒有忘記過你們,神州的子民也沒有忘記過你們,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早點迎接你們回來。現在,只是一個開始,以後還有越來越多的百姓們回到你們自己的家鄉。你們都是幽雲十六州的百姓,其中不少的人還有家人生活在我們河套三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河套將把你們送到你們的家人身邊,讓你們重新過上幸福安定的生活。”
下面沒有一丁點的聲音,不過細細看去,所有的人眼中都是飽含淚水。從被俘虜到塞外的那一天開始,他們便一直以爲自己的這一生已經沒有了希望。許多人就在這樣絕望的心態之中不斷地蒼老,最終一個一個的倒在了塞外的土地之上,他們也曾想過有一天帝國會出兵解救他們。可是一天天的希望,最終換來的只是一天天的絕望,他們最終不在空想。可是他們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有活着回到故土的機會,居然還可能有親人活在世上。
“楚大人,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妾身什麼都不想說,但是希望你們不要讓妾身失望。”天意覺得自己站在這裡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反而是看着下面面黃肌瘦的百姓,她的心中無比的難受。爲了不讓自己失態的哭出來,天意還是決定將這些事情交給楚相成處理。以他的能力,想來不是問題。
“是。”楚相成恭恭敬敬的說道。
江南路的戰火依舊不斷。程顯清親率三十餘萬大軍和靖南公率領的南方軍團在洪州城下較量了近十天,雖然洪州城的城牆已經是殘破不堪,可是洪州依然是穩如盤石,不管程顯清怎樣的鼓動士卒怎樣的激勵人心,但是極樂聖教無論攻上城牆多少次,最終都會被歐陽靖忠趕下來。
程顯清在這期間也試圖從楚州方向突破,可是雁魂關地區林蕭山率領的五萬士兵卻好像一根刺卡在極樂聖教喉嚨之上,讓程顯清很不舒服。而最南面的成州和望州地區,不管北面的戰火燃燒的多麼猛烈,可是成國赤率領的十萬士兵就是按兵不動,根本沒有派出一個援兵馳援北線。
現在的江南三路,早已經是草長鶯飛,一望無垠的田地裡面,隨風起伏的秧苗就像是一匹無比巨大的綠色的毯子,盪漾着綠波延伸到遙遠的天際。江南路和大湖路多是以水田爲主,在這樣的地理環境之中,大軍的行動都受到一定的限制。騎兵在這裡能夠發揮的餘地並不大,主要還是步兵的天地。不過這也正好,畢竟極樂聖教基本上都是步兵,正有利於他們發揮兵種的優勢。不過僅憑着步兵,其機動能力和速度都受到嚴格的限制,要想實施迂迴包抄等戰術手段,無疑要困難了許多。因此,面對着歐陽靖忠重兵把守的洪州城,極樂聖教唯有強攻一途。
“要不,我們從洪州城下繞過去?”近衛軍統領囹無言試探着說道。他本是程顯清的護教親兵軍團的副統領,不過萬程東率領親兵軍團駐守眉州之後,他便被程顯清任命爲兩萬近衛軍的統領,跟着大軍一路南下。
朱兆搖了搖頭:“大湖路不同於幽雲十六州和豫州路,北方多旱地,因此就算前方有堅城阻擋,也可以從附近的田地之中直接繞過。但是大湖路這裡主要是以水田爲主,我們三十萬大軍要想順暢的通過,只有走官道。要想從水田之中穿過,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程顯清面色不變,緩緩掃視了一下座下的朱兆明輝兵恆等人,這才淡淡的說道:“朱兆,你還是不同意朕的計劃?”
“陛下,臣還是不同意。”朱兆點了點頭。
程顯清的涵養似乎變好了不少,居然是饒有興趣的問道:“爲什麼?”
朱兆雖然是堅定的站在程顯清的一邊,但是對於軍事計劃,他還是有着自己的堅持,畢竟立場是一回事,戰場之上又是一回事:“陛下,臣知道陛下你是有後手,因此,臣並不懷疑我們能夠拿下大湖路。但是陛下,我們的戰線拖得太長了,而我們的戰略縱深卻極其有限。現在我們的兵力部署是呈現兩頭厚中間薄的啞鈴狀,如果我們中間的薄弱部位被對方攻克,那我們的地盤就會被一刀切成南北兩塊。”
程顯清眨了眨眼睛:“你是說壽州?”
“不錯。壽州只有東倭近衛十四率領的十萬陸軍和川百信田率領的五萬水師,而他們的對面則是張蒼雄的二十萬淮水大軍,如果這裡被對方掐斷,那沒有足夠的後備兵力的我們將會陷入絕境。”
程顯清胸有成竹的說道:“張蒼雄不會拿他所有的家底子和我們硬拼的。他要想拿下壽州,恐怕他的二十萬大軍將所剩無幾。如果真的是那樣,他以後還憑什麼在淮水立足?因此,張蒼雄只會試探着攻擊一下壽州,如果沒有天都聖京方面的,他根本沒有膽量強攻壽州。而天都聖京方向,有平郎盯着,想來不會有問題。”
明輝霍的一下站了起來,陰沉着臉說道:“那豫州路地區的河套昊天了?如果昊天率領大軍從天都聖京的邊緣沿着丹州平州一線南下,那憑藉着河套大軍強悍的攻擊力,完全足以拿下壽州。”
兵恆看見程顯清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連忙站出來說道:“明帥請放心。其一,昊天不會率領所有大軍南下,現在豫州路已經沒有了清風其它勢力的兵力,如果河套大軍全軍南下,那麼很難說東北三國不會趁機渡過大河威脅天都聖京,因此,昊天就算南下,他也必須留下足夠的兵力。其二,如果河套大軍南下,那全權負責北面防禦的平帥完全可以調集饒州和眉州的三十萬大軍擋住他們的攻擊,河套大軍現在也就是三十萬,而我方的總兵力和對方相當,而且還據城而守,他們要想突破平帥的防線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明輝依舊陰沉着臉說道:“但願真的如國師所說,但是如果壽州一旦陷落,那麼我們這三十萬大軍也會隨之陷入絕境。明輝只是一個軍人,只考慮戰場之上的問題,其它的,自然有國師和陛下操心。”
作爲一個軍方將領,明輝很顯然明白壽州的重要性。如果壽州陷落,那麼極樂聖教的地盤將自壽州到臨州被斬爲兩段,沒有了從揚州路方向運送而來的糧草物資,僅僅依靠大湖路的劫掠,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最重要的是,現在帝國的精銳全部在大湖路,如果清風方面不顧大湖路的死活,全力掃蕩揚州路的話,那帝國的根基也將被連根拔起。
兵恆連忙說道:“那是當然,不過明帥請放心,五天,最多五天,大湖路必定會天翻地覆!”
明輝冷哼了一聲,徑直走了出去,也不管上首的程顯清臉色如何難看。朱兆見狀,連忙向程顯清二人行了一個禮匆匆趕了出去。不管雙方的意見如何的糾結,但是對朱兆來說,明輝等人一生都是他的好兄弟,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程顯清深吸了一口氣,最終壓下了心中的不滿:“國師,你去告訴他們一聲,現在差不多了。”
兵恆會意,笑着走了出去。他知道,現在,大湖路真的要天翻地覆了。
623年4月2日,大湖路的戰火再次猛烈了起來。
在東倭加藤鷹和大龜三郎五萬水師的協助之下,金花三越悍然撕毀墨跡未乾的和平協議,二十萬大軍在金花羅平江、齊越封三郎、安越河千雲和楚越宮海濤的率領之下強度西江,進攻大湖路成州防線。
南方軍區的成國赤率領着十萬精銳大軍坐鎮西江防線,爲的就是防止金花三越的突襲,面對對方早有預料的偷襲,南方軍區的將士是早有準備,依仗着西江北岸的防禦工事,連續擋住了金花三越聯軍一次又一次的攻擊。不過金花三越有着東倭水師的幫助,加上自己也有不少的商船戰艦,在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之後,他們終於在成州西南靠近鹿州的汪加洋縣取得了一個立足點。
歐陽靖忠雖然早就知道金花三越必定不會作壁上觀,但是完全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和東倭王朝相勾結,得知消息之後也是大驚失色。如果讓金花三越在這裡站穩了腳,那麼憑藉着對方水師的運輸能力,一夜之間便能夠將兵力增加到十萬。想到這裡,歐陽靖忠毫不猶豫的讓成州的成國赤和鹿州的朱赤崖立刻率軍全力絞殺汪加洋縣的這個據點。
其實在歐陽靖忠的命令到達之前,成國赤便率領着手中的四萬後備兵力風風火火的殺向了汪加洋,而朱赤崖也是領兵三萬趕來。他們都是南方軍區的老人,自然明白如果西江防線之上出現了漏洞,其結果將會是怎樣。當初宋君臨的白耳軍團突然撤退,讓金花大軍僥倖渡過西江,雖然被南方軍團強行撲滅,但是付出的代價之慘重,現在朱赤崖都還未曾忘記。而這次金花三越的動作更大,還有極樂聖教和東倭王朝相配合,其危害只會更大。
金花三越很顯然也明白這個據點的重要性,他們一邊在西江大湖段長達百里的防線上發起了瘋狂的進攻,以牽制南方軍區的兵力。羅平江也調集了金花幾乎所有能夠載人的船隻,也不顧現在已經日薄西山,拼命朝着汪加洋縣輸送兵力。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西江沿岸和極樂聖教的拼死進攻都只是幌子,真正的殺手卻並非是他們兩路大軍。
在南方軍區的兵力全部被極樂聖教和西江防線所吸引之後,早有準備的西江以南第一名將,金花大將軍樸志成率領着二十萬大軍,加上滇南四族的十萬聯軍,趁夜強攻客水族聚居地。客水族本來就已經將族內絕大部分的財富和人口遷徙到了西江東岸,南平縣根本沒有了多少軍隊,自然無法擋住金花聯軍的進攻。在拿下南平之後,在景族的幫助之下,金花大軍輕易而舉的度過了西江,然後三十萬大軍攻破客水族所在的當吳瑤山二縣,馬不停蹄的殺向鹿州。
水正根本沒想到金花三越在已經和帝國簽訂了和平協議的情況之下居然還敢強行進攻自己的領地,更沒有想到滇南四族居然和金花王朝同氣連枝,猝不及防之下,當吳瑤山在金花聯軍的強攻之下一夜淪陷。其實就算水正早有準備,也不可能擋住金花聯軍的進攻。不過至少能夠爲南方軍區提供一點準備的時間,並且讓自己的族人多逃掉一些。
在南平縣,樸志成爲了保證行動的速度和絕密,因此在下達的是屠城的命令。不過已經渡過了西江,攻破了當吳瑤山二縣,大湖路已經是無險可據,爲了鼓勵軍心,樸志成在沒有約束下面的士兵。結果僅僅是一個夜晚和半個白天的時間,當吳瑤山二縣的八十多萬客水族子民,至少有半數的人口被金花聯軍屠殺,無數的婦女被**之後殺害,絕大部分的財富化爲一空。水正還算見機的快,在金花聯軍合圍之前,居然率領着一萬多士兵和十多萬族人攜帶了族內數百年來積澱的財富趁着黑夜逃入了滇南路密佈的叢林之中,這才僥倖逃脫了性命。然而這個時候的滇南四族已經對客水族下達了格殺勿論的命令,逃入叢林的不少客水族百姓不小心轉入了滇南四族的地盤之中,結果再次淪入虎口。等到水正到達約定好的集合地點大湖路興州銅萃縣的時候,居然只有八萬多百姓順利到來。客水族的十多名長老,能夠到達的只有他自己這個族長和水龐水清二人。想到自己百萬族人居然一夜之間就只剩下這八萬多人,水正悲從中來,頓時嚎啕大哭。這個時候,他總算是後悔起當初自己拒絕了血殺和獨孤對他提議的舉族遷往河套的建議來。如今族人已經成了喪家之犬,便是現在所在的大湖路也是岌岌可危,他現在又將逃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