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遲顯的大軍來的好快,雖然是步騎混合,但是他們的速度並不慢。而耶律遲顯雖然並非名將,但是治軍嚴謹軍紀森嚴,在收到晉州圖門所圖的飛鴿傳書之後,耶律遲顯在一刻鐘內就已經點齊了兵馬,然後風風火火的朝着晉州方向趕來。晉州曼丹駐軍的統領是三王子耶律明雄,出身於王族的耶律遲顯對自己的這個後輩還算了解,軍事上的造詣也就是比那個軍事白癡耶律明煌好一點,典型的才疏志大誇誇而談之輩。不過這畢竟是狼牙王耶律滄桑的王子,要是他真的在自己的地盤上出了事情,恐怕自己難辭其咎。
雖然如此,耶律遲顯在趕路的時候也沒有放鬆警惕。河套大軍既然敢偷襲擁有五萬精銳大軍駐守的晉州大營,那麼很難說不會在半路上設伏偷襲自己。耶律遲顯這已經是和河套大軍的第三次交手了,從當年的風陵渡口之戰到後來的壺口會戰再到現在,三次曼丹大軍都沒有佔到便宜,而河套那邊反而是士兵越打越多,軍隊越打越強悍,將領越打越厲害。不過作爲一個老軍人,耶律遲顯很明白兵以奇勝以正合的道理。他相信,如果是正面作戰,同等數量下,曼丹大軍必定不會輸給河套。不過河套的幾個騎兵將領確實是有些本事,而且河套也鮮有和自己正面作戰的機會,因此外界纔有了河套大軍的戰鬥力優勝於東北大軍的誤傳。
行軍途中,耶律遲顯以一萬騎兵走在最前面,而其餘的三萬騎兵則是分佈在步兵的兩側。耶律遲顯不是不擔心前面的戰事,不過讓他感到很欣慰的是,當他的大軍剛剛過了同州進入晉州地界的時候,他居然迎頭碰上了正朝着同州方向逃亡的耶律明雄。耶律遲顯當時是又驚又喜,喜的是耶律明雄已經逃了出來,那怎麼自己就不用這麼擔心了。而驚的是耶律明煌是孤身逃脫,難道晉州的五萬大軍已經全軍覆沒?琅邪王爲了保護自己的這個兒子,可是調集了國內最精銳的五萬士兵駐守在晉州。如果能夠在短短的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裡吃下曼丹最爲精銳的五萬將士,那麼河套出動的兵力至少是十萬以上。而河套現在留守的總兵力也就是二十多萬,他們怎麼來的這麼多軍隊。
好在耶律遲顯很快就從耶律明雄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耶律遲顯總算是放下了心。雖然不知道河套騎兵是怎樣穿過了北原路,突然將晉州的五萬士兵全部封鎖在了軍營之中。不過既然河套採取的是計謀和取巧的方式,那麼他們的軍隊就不會太多。而根據情報,河套在河套路的駐軍不超過七萬,而在河西路玉門關的駐軍不過三萬。河套方就算是再大膽,也不敢將大河一線的兵力全部抽空,所以從河套出發的軍隊不會超過五萬。而東海路前來的河套騎兵總數不過兩萬。晉州曼丹大營現在很顯然並沒有陷落,那麼自己現在趕去就不是沒有機會。只要能夠封鎖住壺口渡口,那麼河套的數萬大軍就只能成爲甕中之鱉。
不過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曼丹大軍自進入晉州之後,河套的騎兵便如同牛皮糖一樣的纏上了曼丹大軍,領頭的騎兵將領居然是河套五大戰將之中的奉敬信刻。不過雖然兩人在騎兵的指揮上確實是爐火純青,他們的手段也是稀奇古怪,但是這支河套騎兵的戰鬥力卻讓耶律遲顯很是鄙視。雖然他們也在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精銳騎兵,但是他們無論是單兵作戰能力還是戰術配合都有些欠缺。這不禁讓耶律遲顯好生奇怪,難道河套大軍的戰鬥力就是這個水準。
奉敬和信刻採取的策略和當日五小郎君在沙漠中狙擊颯珊克多拉的的騎兵大有相似之處。信刻率領着一萬騎兵在最前面展開狙擊,堵住耶律遲顯前進的道路,奉敬在最後面咬住曼丹大軍的尾巴,而橫輝藍高平等人則是率領着騎兵在兩側頭不斷的衝鋒突襲,讓耶律遲顯無法順利的行軍。奉敬和信刻在騎兵上的造詣可不同於五小郎君這樣的還需要在戰場上磨礪的初學者,他們對戰場的整體把握和對時機的恰當選擇也不是五小郎君能夠相提並論的。
信刻的手中雖然只有一萬騎兵,但是面對着曼丹七萬精銳卻是毫不畏懼,在他的指揮之下,一萬騎兵分做數重浪的攻擊方式,一波緊跟着一波的敲打在曼丹大軍的前鋒之上。每一輪參與進攻的騎兵大約兩千人,先是利用騎兵的高速快速接近曼丹大軍,在以箭雨壓制對方的攻擊,然後等到靠近了之後便是一輪砍殺。當騎兵在將馬速調整到極致之後,憑藉着自己的慣性,他們手中的馬刀突然間爆發的力量不下千斤。這樣的力道,根本不是輕甲步兵能夠抗衡的,說得誇張一點,他們在衝入敵陣的時候,只需要將馬刀橫放在馬背上,那便能夠像割草一樣輕鬆割掉所經地方的曼丹士兵的任何部位。
當然,這是將戰馬的奔跑狀態調整到了最佳之後的事情。許多情況下,即使是血色高原最出色的騎兵,在面對着對方的狙擊的時候,都無法真正做到這一點。尤其是在面對着對方防禦森嚴的步兵長槍陣的時候,許多輕騎兵在剛剛靠近對方陣地的時候,便已經被對方的長槍所刺穿。不過曼丹大軍這次並不是防禦作戰,自然不可能建立完備的防禦陣型,而信刻也是將見好就收和得寸進尺發揮的淋漓盡致。等第一波騎兵衝擊慣性快要消失了的時候,第二波騎兵已經緊跟着他們的腳步殺進了曼丹陣型,而先的那一支騎兵則是朝着兩邊一分,奔跑回去準備下一輪的攻擊。
而奉敬則是率領着五千騎兵緊緊的咬在曼丹大軍的尾巴上。奉敬本來就是河套首屈一指的騎戰天才,而且現在又佔據了戰略上的優勢,因此手中雖然只有五千騎兵,不過也足以讓耶律遲顯頭疼的了。奉敬善襲,有些時候你明明看見河套騎兵是準備撤退了,可是奉敬卻偏偏率領着小部騎兵趁着曼丹大軍的防線出現空擋,突然殺進了步兵之中。而等曼丹大軍回過神來的時候,奉敬已經率領着全身是血的河套騎兵逃之夭夭了。而在奉敬的指揮下,橫輝等人也將奉敬教授給他們的無賴招數發揮的淋漓盡致。他們或是分兵出擊採取羣狼戰術將曼丹大軍的防線撞的千瘡百孔,或者是突然合兵一處,以小股騎兵吸引曼丹騎兵的注意力,而大隊騎兵則是突然殺向沒有騎兵保護的正在行軍之中的步兵,然後趁着曼丹騎兵包圍過來之前,又迅速從缺口衝了出去。而曼丹騎兵擔負着保護步兵的重任,又不敢追擊太遠。若是小股騎兵前去追擊,那完全就是送給人家吃點心的。而若是大部隊追擊,那誰知道河套騎兵是不是在調虎離山。
不過耶律遲顯終究是曼丹宿將,雖然變通不足,但臨陣經驗卻是相當豐富。面對河套騎兵的襲擾,耶律遲顯自然明白對方的戰略意圖是什麼,不過耶律明雄既然沒事,那麼晉州大營那邊就不是那麼急迫了。所以耶律遲顯也就放慢了行軍速度,將步兵中的長槍手調到前陣,而弓弩手則是儘量分佈在大軍的兩側。至於最後面,則是自己親自斷後,這樣一來,雖然河套騎兵還是佔據了戰場的主動地位,不過要想像最開始的一樣得心應手,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河套的騎兵將領固然優秀,不過他們的弱點就是麾下騎兵的戰鬥力不強,而且相互之間的配合也缺少默契。而最大的弱點就是這是一支沒有經歷過太多戰火的騎兵,沒有經歷過生與死的考驗,戰士與戰士之間缺少同生共死的信任。因此衝鋒的時候做不到百戰老兵那樣的勇者無懼奮勇當先,撤退的時候也做不到有條不紊井然有序。戰事順利的時候還能夠鬥志昂揚,不過若是陷入了僵局或者困境,他們便難免有些畏首畏尾。所以當耶律遲顯決定在這裡吃掉再不濟也要打殘這支軍隊,開始放緩行軍速度的時候,河套士兵的傷亡便開始急劇上升,開始與曼丹士兵持平。
只是河套大軍有兩個天下皆知的強項,那就是他們的戰鬥意志特別堅定,而且軍隊的韌性也很強。就像是當年的吉州之戰和使得河套名動天下的壺口會戰,都充分的展現了河套大軍的堅韌意志。即使面對的是塞外第一名帥卡辛巴斯和東北三國的五十多萬大軍,即使他們整整征戰了一天一夜,但是他們的脊樑一直沒有彎曲。除非是戰死沙場,否則他們絕對不會倒下。而現在的場面和當年的壺口會戰比起來,未免太小兒科了一點。雖然這些士兵絕大部分都沒有參加過當年的壺口會戰,但是沉澱在他們骨子裡的驕傲並沒有因爲戰場上的不利而消磨,況且領兵的還是河套五大戰將之中的奉敬和信刻。
如此情況下,奉敬和信刻合兵一處,耶律遲顯既然已經準備將他們吃掉,那麼繼續分兵就是自找死路。這支河套騎兵的戰鬥力比起他們一手帶出來的河套精騎,差了不是一個級數。空有一腔熱血,卻沒有與之相符的戰鬥力和協調能力,那麼在戰場上只能是送死。如果這是他們原有的部下,那麼他們完全可以將大軍以千騎爲作戰單位讓他們自由發揮。可是現在,如果沒有了優秀的將領審時度勢的統帥,那麼他們將完全不是曼丹大軍的對手。
合兵一處雖然使得耶律遲顯有了足夠的兵力和精力來應對河套騎兵的襲擊,不過這也增強了河套大軍的突擊能力和機動性。而且在奉敬和信刻的率領之下,河套騎兵的傷亡也有所降低。兩人雖然很想將這支騎兵早一點鍛煉出來,不過他們更希望的是能夠循序漸進,而不是一場血戰就讓他們成熟,那樣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就像是當年的壺口會戰,能夠倖存下來的河套士兵都成爲了後來河套大軍之中的精銳。不過那一戰給河套留下的傷痛實在是太深了,半數將士戰死沙場,迄今爲止纔將他們的忠骨運回河套。奉敬是希望這三萬騎兵成爲日後河套征戰天下的精銳,但就在他們狙擊曼丹騎兵的兩個小時裡,河套騎兵雖然斬殺曼丹士兵超過八千,而自己已經損失了超過五千人。如果在這麼下去,真的要將耶律遲顯如同天意所說的那樣拖延三個小時,這三萬騎兵還能不能剩下一半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純粹騎兵的機動性畢竟是強於曼丹的步騎混合。而奉敬和信刻也不同於穩重謹慎的耶律遲顯,河套五大戰將,除了銅牆鐵壁的邊重行,其餘四人都特別具有攻擊性。雖然奉敬和信刻比不上流氓成性的獨孤,但是比起已經已經定型了的耶律遲顯,確實是犀利了很多。尤其是手握着雙刃戰斧的信刻,更是神阻殺神佛阻滅佛,加上奉敬的奇詭,即使耶律遲顯佔據了兵力上的優勢,河套騎兵也並非是河套精銳,但是一時之間曼丹大軍也拿這股騎兵沒轍。
其實耶律遲顯最大的缺陷乃是對河套騎兵戰略目的的誤判。在耶律遲顯看來,河套大軍這次突襲,其目的應該是爲豫州路戰場減輕壓力。畢竟現在清風絕大部分的精銳都已經壓在了豫州路戰場上。如果豫州路那邊出了問題,那清風也就離亡國不遠了。昊天是清風皇室的死忠分子,手下也不乏能人異士,自然明白這一戰的後果。爲了分散卡辛巴斯的注意力,昊天不惜冒大風險突入幽雲十六州,給東北三國造成一種河套準備趁機收復幽雲十六州的感覺。不過河套留守的兵力有限,這次能夠吃下晉州大營的五萬士兵,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以河套現在的兵力,要想擴大戰績,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當然,以曼丹士兵的精銳,河套大軍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要想全部吃下,也是很困難的事情。而這一路河套騎兵,很顯然就是在拖延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