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島之戰,東倭雖然慘敗而歸,不過傅江樓被軟禁,東倭雖敗猶勝。東倭便從當年的慘敗之中恢復了過來,然後再次肆虐高麗沿海地區。而高麗水師當時雖然大勝而歸,不過同樣損失慘重,尤其是傅江樓被軟禁,更是讓水師將士徹底絕望。沒有了水師天才名將的指導,高麗水師屢戰屢敗。而爲了保護沿海地區和維持自己的聲望,高麗王不得不全力裝備水師,以至於高麗的水師兵力一度高達二十萬。
兩年後,高麗王病逝,新王即位,傅江樓得以解脫,此時的高麗水師雖然已經不成體統,不過傅江樓只是登高一呼,一月之間,他當年的舊部便從全國各地趕來,三月之內,一支總兵力大約十萬的水師再次拉起。此時,東倭的水師最高統領已經變成了剛剛招安的加藤鷹。爲了重新取得制海權,傅江樓率領着高麗水師與東倭連連交戰,加藤鷹雖然是一代梟雄,可是面對着高麗歷史上最傑出的水師名將,同樣是敗多勝少。雙方在東海之上交手十年,兇狠殘忍的東倭水師居然一直沒有佔到上風,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而此時,清風已經外強中乾到了極點,加上內部還有安永昌這個奸細的存在,精於算計的加藤鷹覺得繼續和高麗作戰實在是划不來,於是戰略重心逐漸朝着清風轉移。傅江樓也沒追擊,其實不久之後,他便奇怪的再次退隱。而這一消失,便是十多年的時間。直到山海關淪陷,卜先至覺得高麗的未來必定會無比黑暗,這才親自前去尋找自己當年的這個學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終說服了他和自己一起發動了政變。
其實以傅江樓在軍隊和百姓們心中的崇高威望,他若是登基稱王,國內必定沒有人會反對,便是他的親弟弟建武王也不會有意見。可是,傅江樓面對着這樣的誘.惑,毅然拒絕了。在他看來,他只是一個軍人,他不想自己的生活太過複雜。
算起來,雖然東海三大名將之中賀懷仁當之無愧的位居首位,可是傅江樓的成名時間卻最早,也是東倭方面最頭痛的人物。
三天後,張月婉等人總算在琉球等到了姍姍來遲的高麗水師。由於有着傅若水這個中介的存在,而且卜先至也是相當精明的人,當昊天一提出要求,高麗方面便欣然應諾,立刻調遣傾國水師隨着傅江樓南下,爲徹底的剿滅東倭水師做準備。
琉球北面剛剛修葺了一下的澄海港口,張月婉和賀不歸等蛟龍軍團的一干水師高層都是滿臉興奮的站成兩列,每個人的表情都是相當的激動,便是連張蒼宗這樣沉穩的人也不列外。
“大帥生前說過,此生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和傅帥並肩作戰,沒想到今天這個遺憾卻讓少帥你給補上了。大帥要是在天有靈,一定會老懷大慰的。”崔樂笑呵呵的說道,也許是太過高興,一張嘴張地就像是連魚的嘴巴。
賀不歸臉上涌起一抹興奮,不過卻是搖着頭說道:“本將軍可無法和家父相比。不過傅帥名垂東海三十年,今日能夠一見,當真是本將軍的榮幸。”
張月婉和張蒼宗父子雖然不言不語,不過臉上的表情依然出賣了他們的心情。作爲水師將領,如果不知道傅江樓,那完全就是一個白癡。他們在水戰上都有着不淺的造詣,不過即便是賀不歸和張月婉聯手,兩人在和加藤鷹的對戰之中依然處於下風。可傅江樓,卻屢屢讓東倭吃癟,甚至連加藤鷹看到他的旗幟都是退避三舍,這樣的名將,自然引起了張月婉三人的極大興趣。
中午時分,伴隨着一陣陣悠揚的海螺號角聲,兩百餘艘戰艦緩緩駛入張月婉等人的視線之中,當先的一艘戰艦型號至少比周邊的大出了一半,高聳入雲的桅杆之上,一面鮮紅的旌旗迎風招展,張月婉運足目力,這才隱約看見了上面斗大的傅字。
“傅帥到了!金山,叫下面的士兵打起精神,誰敢丟了我們蛟龍軍團的臉,小心本將軍將他綁到桅杆上吹他十天半月的海風!”賀不歸沉聲說道。不過,他卻是後退了半步,讓張月婉站到了最前面。
高麗水師戰艦還沒有靠近港口,蛟龍軍團的牛皮大鼓便已經轟隆隆的響了起來,所有的水師士兵全部都單手舉刀指向長空,以示對傅江樓的尊敬。
高麗水師也許是感受到了河套方面傳來的歡迎之意,除了當先的旗艦依舊是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勻速滑進港口,後面的兩百餘艘戰艦很快便列成了數列整齊的隊伍,目光所及之處,所有戰艦的桅杆之上都站着一個上身赤.裸正很有節奏的雙手擂鼓的士兵。兩面的鼓聲互相映襯,頓時讓人熱血澎湃。
“昊天帝國皇妃張月婉,率領蛟龍軍團所有將士,特來迎接傅帥大駕光臨!”高麗水師的旗艦剛剛靠岸,張月婉便提氣長喝道,她那中氣十足的嗓音,居然激的無數的海鳥騰空而起。
“高麗傅江樓,謝過皇妃殿下厚禮!”一個略帶着幾分清朗的聲音從戰艦之上響起。
張月婉等人的臉上頓時涌起了一抹驚訝,崔樂和金山等相對粗獷的將領更是面面相覷,唯有張月婉的眉毛緊皺。傅江樓的聲音並不算是難聽,甚至在溫和中還帶着幾分讓人無法抗拒的親近,只是,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如果不是剛剛有道海風剛好吹過,恐怕港口之上的迎接人羣,除了功力深厚的張月婉,還真沒有人能夠聽見他這句話。很明顯,傅江樓是一個不通武學之人。
難道,名垂東海三十年的高麗水師名將,居然是一個弱書生?衆人齊齊想到,而張月婉則是更加擔心,傅江樓不僅是中氣不足,而且他的聲音實在是太過虛弱,很顯然身體狀況相當的不好。
張蒼宗終究要穩重一些,經歷了許多風浪的他雖然對這個傳奇人物有着相當的好奇之心,不過,他更關注的還是高麗水師的戰艦規模。細看了一陣,他突然疑惑的說道:“奇怪,傅帥南下,爲何他來一起加的鐵背龜船並沒有一同前來?”
衆人這才注意到這點,張蒼宗所說的不錯,傅江樓帶來的兩百餘艘戰艦,全部都是大型戰艦,至於他剛剛崛起時慣用的鐵背龜船,則是一艘不見。
“休得喧譁,傅帥馬上就會下來了,所有人精神一點。”張月婉看見身後的一羣人吵吵擾擾的不成體統,不由得沉聲喝道。
衆人聞言,連忙閉嘴站好。昊天的幾個妻子之中,要說殺伐果斷,莫過於眼前的這個張月婉。尤其是出身於淮水張家的武周,更是縮了縮脖子不敢擡眼觀望張月婉一眼。他在淮水水師呆了十多年,很清楚張月婉是怎樣的一個人。就算是現在的淮水,也沒有人不知道當年最恨自己不是男兒的嫡清公主的威名。
賀不歸等人則是突然想起,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乃是昊天的妻子,代替昊天巡視水師的特使。要是敢冒犯了她,那也是昊天威嚴的挑釁,這樣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做的好。
高麗水師的旗艦已經靠近了港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戰艦上伸出的並不是跳板,而是一張很寬很寬的平板,在數十名士兵的護送之下,一個身穿着高麗傳統白色服飾的中年男子緩緩從人羣之中露了出來。
“這個,就是傅帥?”張月婉等人完全震驚了。
男子要說相貌,雖然算不上是面如冠玉風姿翩翩,但是他溫馨的笑容和神光大作的雙眼,卻絕對能夠吸引女子的注意。他的臉色很是蒼白,而且還是那種典型的病態的蒼白。海風不斷,將隨意披散的長髮吹的飄來舞去,顯得更加的親和秀氣。
不過,最讓人震驚的是,他並不是走下來的,而且坐在輪椅之上。下船的時候,由於有不小的坡度,因此他的雙腿突然晃盪了一下,是那種很自然的晃盪。
“他的雙腿有問題,如果不是斷了,便應該是失去了知覺!”張蒼宗在張月婉的耳邊低聲說道。
張月婉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她也看出來了。不過,她看的比張蒼宗還要清楚,傅江樓的雙腿,肯定是不受身體控制,不僅僅是雙腿,她甚至懷疑傅江樓的腰部都已經沒有了知覺。
在身後親兵的幫助下,傅江樓緩緩來到張月婉的面前,看着神情驚訝的衆人,傅江樓不由得好好笑道:“諸位,讓你們失望了!”
張月婉連忙躬身說道:“傅帥說笑了。不過,本宮倒真的沒想到,便是這樣的一個病人,支撐起了高麗的半壁江山。”
傅江樓又是一笑:“皇妃殿下誇獎了。前些日子若水給本帥來信,裡面還說起了皇妃殿下。紅粉巾幗,不讓英雄,果然是名不虛傳!”偏了一下腦袋,看着一邊虎頭虎腦但偏偏神情堅毅的賀不歸,傅江樓點了點頭道:“這位,想來便是賀兄的虎子了!不錯,不過也要好好努力,不要墜了賀家的威名。”
感覺到傅江樓的語氣中有些惆悵,賀不歸不由得問道:“傅帥莫非和家父有舊?”
傅江樓搖了搖頭:“本帥和你父並未曾謀面,不過和令祖父敬光公倒是有數面之緣。只是沒想到數十年過去了,當年叱剎風雲縱橫東海的定海賀家,居然就只剩下了你一根獨苗子。小將軍成家沒有,可不讓你們賀家的香火斷在了你這一代!”
誰也沒有想到傅江樓居然是如此的風趣,尤其是賀不歸,當時便鬧了一個大紅臉。看見崔樂和金山在一邊笑得相當猥褻,賀不歸頓時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不過兩人在這種事情上,對這個少主並不害怕,只是稍微收斂了一點,等賀不歸一轉身,兩人又笑了起來。
張月婉也笑着說道:“本宮也勸說過賀將軍好幾次,不過賀將軍總說東倭不滅,何以爲家。所以,這件事情還要看傅帥你了。”
傅江樓雖然聽說過張月婉的名聲,也從侄女的來信之中知悉和昊天以及他身邊的幾個女子的個性,不過根本沒想到張月婉的腦子居然是如此的靈活,自己剛剛纔抵達,她便朝自己刺探了過來。
“好說,好說。”傅江樓笑眯眯的道:“陛下此次通過若水調出了我高麗水師,並且讓王妃殿下你親自督陣,不就是爲了徹底剿滅東倭水師嗎?況且,陛下早就有令,必須族滅東倭。如果本帥所料不差,加藤鷹的水師一旦全軍覆沒,河套大軍立刻就會進軍東倭本土。賀將軍的事情,絕對耽誤不了。”
張月婉雖然心悸於傅江樓猜透了河套方面的想法,不過也並不太驚訝,畢竟名動東海三十年的一代名將,有着這樣的眼光並不足爲奇。傅江樓和加藤鷹也是多年對手,想來對加藤鷹的情況應該相當熟悉,於是張月婉也就將自己等人前些天得猜測敘述了一下,以供傅江樓判斷。
張月婉說的相當簡介,不過卻簡明扼要的將事情講述的清清楚楚。但就是在這一炷香的時間裡,傅江樓一直咳嗽不斷,有一次,甚至嘴角都咳出血絲。這個時候,張月婉等人已經明白,傅江樓之前動輒消失數年,恐怕並不是因爲低調或者宮廷鬥爭,而是他的身體實在是太差,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
一想到這裡,衆人不禁感慨連天,誰能夠想到,這個壓制的東倭水師不敢北上,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整個高麗的國運的一代名將,居然已經是病入膏肓。
“諸位不用擔心本帥的身體,都是老毛病了。”傅江樓笑了笑,不過話音剛落,又是幾聲劇烈的咳嗽,身後的親兵見狀,連忙遞過兩顆龍眼大小的藥丸,傅江樓急忙吞下,喘了幾大口氣,他臉上的表情這纔好看了一些。
高麗水師的副將傅一山苦笑着說道:“實不相瞞,我家大帥的身體一直不好,這麼多年來,若非是國師一直在爲大帥親自治療,大帥恐怕早就支撐不下來了。這次,本來陛下和國師都不準備讓大帥南下,不過大帥說,此事關乎高麗的國運,因此一力堅持。這些都是國師親自給大帥配置的藥丸,但也只能勉強壓制住大帥的上傷勢。”
張月婉等人頓時一陣感動,倒是傅江樓不以爲意的說道:“本帥就算是留在小長安內,恐怕也活不了幾年。能夠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將加藤鷹和東倭剷除,也算是爲我高麗百姓報了一箭之仇。不過加藤鷹這人素來狡詐,東倭水師實力不弱,如果沒有本帥親自壓陣,還真有些放不下心。”
頓了一頓,看着衆人期待的眼神,傅江樓微笑着說道:“你們這些天是不是一直在爲加藤鷹爲何要誘使你們南下而疑惑?其實道理很簡單,加藤鷹的老巢,便是在南面。那裡是他當年起家的根本,由於地勢相當的險要,海情特別複雜,因此加藤鷹十有**是準備將那裡選作和我們決戰的地點。呵呵,如果你們都不知情,一頭撞上去的話,十有**會吃大虧。”
“加藤鷹的老巢?”衆人雖然有賀不歸之前的提點,也隱約知道了一些,不過根本不像是傅江樓這樣清楚。
“聽說過迷失之海嗎?這裡,便是加藤鷹的老巢!”
迷失之海,乃是神州七大密地之一。相對於沉溺沼澤和死亡森林等勉強還有人居住的地方,迷失之海一直是一個傳說。這裡位於南海之上,和琉球瓊崖兩個島嶼呈三角形分佈。從上古時代開始,這裡便是出了名的海上地域。
在這裡,就算是使用指南針,也辨不清方向。而且表面上雖然風平浪靜,可海面下卻是暗流不斷,礁石密佈。這裡的天氣變化莫測,常常剛纔還是熱的人慾死欲狂的豔陽天,轉眼間便陰雲密佈電閃雷鳴。據說,在迷失之海內部,隱藏着一座人間仙境一般的宮殿,不過這千百年來也只是一個傳說而已。但是由於這裡特殊的環境,許多海盜都喜歡將自己的老巢選在這裡。當然,他們也只是在迷失之海的邊緣地帶活動,要是深入內部地區,就算是經驗最豐富的老海盜,恐怕都沒人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
“加藤鷹的老巢,便是在死亡之海北側的雲霧水道附近。這裡終日雲霧環繞,除非是狂風大作,否則能見度極低。要想進入這裡,除了要有足夠的經驗和勇氣,還必須要有一往無前的決心。加藤鷹將這裡選作戰場,也是煞費苦心啊。”
崔樂很是不解的道:“傅帥,死亡之海和東倭本土之間,直線距離長達兩千餘里,如果我們不去追擊他的艦隊,直接進攻東倭本土,那麼防禦力量空虛的東倭必定擋不住我們的進攻,加藤鷹的詭計也就落空了。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要如此執着?”
賀不歸惡狠狠的瞪了崔樂一眼,不過傅江樓也不在意,只是笑呵呵的解釋道:“現在已經是四月,再過一段時間,東南風將成爲整個東海的主要風向。崔將軍,藉助着強勁的東南風,一艘戰艦一天一夜行駛五六百里,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金山搔了搔頭皮:“可是到時到吹的是東南風,狂風之中,加藤鷹能夠保證他的艦隊是朝着東倭本土駛去嗎?況且,這樣的危險性極大,一不小心便是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