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祥懷中抱着昊晉,僅靠着雙腿夾住戰馬,雖然是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之上,兀自很有閒情的逗弄着懷中的昊晉。兩腿踩在馬背上,手舞足蹈的說不出的高興。而昊安則是安安靜靜的呆在玄機的懷中,表情說不出的老實。
駱祥聞言,不以爲意的說道:“獨帥的決定相當的正確,老夫獨帥的決定。宗不花,你別忘了,獨帥現在是戰場上的最高指揮,他下達的命令,就算是主公,也不能無原則的違背。”
宗不花縮了縮脖子,不啃聲了。
軍令如山,獨孤既然已經下達了命令,那麼任何人沒有充足的理由就不可違抗。可是現在昊天和駱祥玄機都沒有意見,自然沒有他反駁的份。
玄機也點頭道:“先生所言極是,獨孤這一招乃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相當的高明。在我們以前的認爲之中,曼丹兵精,向來是天下無雙。尤其是曼丹的鐵甲重騎,更是縱橫天下無敵手的不敗王者。同等兵力之下,即便是卡辛巴斯率領的曼丹精銳,也不願意和其正面碰撞。不過,獨帥今天卻要打破這個神話。”
昊天點頭,獨孤確實是一個很高明的戰略家。河套大軍之所以縱橫天下百戰百勝,很大的一個原因便是對自己能力的絕對信任。不過對於拜京的卡辛巴斯和曼丹的鐵甲重騎,即便是身經百戰的河套將士也不得不說一聲佩服。如果不能將其擊敗,那麼河套將士就會總覺得在自己頭上還壓着一樣東西,甚至會影響到河套百戰百勝的信心。
就算是在河套收復幽雲十六州,斬殺東北三國數十萬精銳之後,可對於曼丹的鐵甲重騎,河套普通將士依舊有些警惕。甚至連軍中的中高級將領都認爲,即便是面對拜京精兵,河套都能夠以弱勝強,但是面對着曼丹鐵甲重騎,沒有絕對優勢的兵力,根本不肯能戰而勝之。
因此,獨孤現在正做的便是打破這個神話,將河套將士的信心推至頂峰。三萬步兵,僅僅是三萬步兵,面對的卻是曼丹五萬最精銳的鐵甲重騎。兵力上處於劣勢,兵種上也不佔優勢,可獨孤就是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將曼丹擊敗。
想到這裡,昊天斷然說道:“遵守獨帥的命令,在獨帥沒有分出勝負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入戰場半步!”
於是,在黑石城的東門外,便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獨孤率領的兩萬多重步兵正在浴血奮戰,已經落入了下風,可是河套的十萬軍隊卻在一邊袖手旁觀,給人一種見死不救的感覺。不過昊天已經下令,任何人自然不敢有任何的違抗。
耶律滄桑的親自領兵,曼丹毫無保留的全軍投入,頓時讓河套的防線有如風浪中的小舟一樣飄搖不定。
獨孤也知道現在到了關鍵時刻。如果自己擋不住曼丹的這輪攻勢,那麼自己必敗無疑。而昊天向來遵守承諾,必定不會阻攔曼丹騎兵向東逃走。
想到這裡,獨孤大聲喝道:“將士們,最關鍵的時候到了。主公和戰友們就在旁邊看着我們,不過除非我們全部戰死,否則他們絕對不會踏入戰場!誰還記得當初的吉州之戰?”
當初的吉州之戰是河套崛起時最危險的一戰,也是最關鍵的一戰。就是在這裡,獨孤宇明和邊重行率領着三萬臨時拼湊的大軍,拼死擋住了曼丹名將耶律昭昌和拜京深吉近五萬士兵的突襲,在這場戰鬥之中,邊重行失去了他的左臂,獨孤失去了他的一個結拜兄弟,三萬將士最後只剩下一千餘人。不過他們的戰鬥,卻爲昊天爭取了足夠的時間,最終全殲了河套六州的所有異族聯軍。
聽到獨孤此話,所有人精神都是一振。當日三萬臨時拼湊的軍隊都能夠擋住曼丹名將耶律昭昌的偷襲,何況現在還是三萬河套戰鬥力最精銳裝備也最精良的將士。
“要麼堅持到底取得勝利,要麼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再無第三個選擇!”獨孤大聲喝道。
熊楚昭聞言,只覺得熱血沸騰,大喝道:“弟兄們,就讓這些塞外蠻子見證一下我們河套男兒的勇武!”
“進攻!”獨孤雁翎刀一揮,怒聲喝道。
狹路相逢勇者勝,在獨孤的字典裡,只有進攻纔是最好的防守,只要還有前進的力氣,那獨孤就絕對不會停下進攻的腳步。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齊從軍,淨胡塵,誓掃胡虜不顧身!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昂然含笑赴沙場,大旗招展日無光。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
不知道什麼時候,河套大軍的陣營之中響起了這首熟悉的歌謠,最開始的時候稀稀落落,很快就被戰場的喊殺聲掩蓋。不過到了後來,卻最終匯成了一股相同的聲音,三萬男兒齊聲高唱,頓時壓下了整個戰場的聲音。
在一邊的昊天閉上雙目,仰面朝天,他不敢睜開眼睛,因爲一旦睜開,眼淚便會留下來。駱祥和玄機也有些哽咽,虎賁軍團的五萬騎兵以及鳳舞軍團的所有將士幾乎是同時抽出自己的佩刀,斜指長空,這是河套軍中最尊貴的理解,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夠享受到如此的殊榮。
聽着從獨孤大軍之中傳來的雄渾的歌謠,昊天也忍不住放聲高歌起來,不只是他,還有駱祥玄機曾無疆傅若水魏無雙等所有的將士。
“爹,這是什麼歌?”昊安低聲問道。
“這是我神州男兒的軍歌,只有真正的勇士,才配唱他。”昊天緩緩說道。
耶律滄海突然間有一種肝膽欲裂的感覺,因爲他明白,神州的軍魂和熱血,真正復甦了。而這樣的一個帝國,必定是天下所有和他爲敵者的噩夢。
耶律滄桑根本沒想到河套在如此情況之下居然還會選擇主動出擊,頓時就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厚實的盾牌緩慢而又堅定的不斷向前,不管前面究竟有多少敵人,直到盾牌被砸碎,持盾的士兵也被砍倒爲止。長達丈五的刺龍槍不斷刺出,鮮血已經染紅了刺龍槍的血擋,不過持槍的戰士似無所覺,他們緊跟在自己的統帥身後,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他們無所畏懼。
武鋼車突然從陣中殺出,前面密集的長槍和兩側鋒利的大刀,頓時給進攻的曼丹騎兵造成了極大的傷害。武鋼車上手持長柄陌刀的重甲士兵更是雄威大發,每一次的陌刀揮出,必然是一個曼丹騎兵一刀兩斷。然而更讓曼丹騎兵肝膽欲裂的是,相鄰的兩輛武鋼車上,突然扔出一根鐵索,套在對方的車子上,上千輛武鋼車環環緊扣,立刻變成了一道移動的城牆。
早就經過了長時間演練的周季龍,這時候使用起武鋼車來可以說是得心應手。千輛武鋼車猶如一條巨龍,梗在曼丹騎兵的面前,形成了一套移動的城牆。武鋼車前部的長槍,阻擋住了曼丹騎兵前進的腳步。兩輛武鋼車中間的鐵索,則是斷絕了曼丹騎兵從這裡衝過去的可能。兩側的鋼刀,又嚴重威脅着騎兵戰馬的安全。
曼丹的鐵甲重騎戰鬥力之所以彪悍,主要原因便是戰馬負重大,一旦衝鋒,力量極其巨大。不過當他們的騎兵被迫放緩腳步或者完全停下的時候,雖然防護力還是同樣的彪悍,但攻擊力卻降低了很多。尤其是在如此環境之下,鐵甲重騎根本無法發揮應有的戰力。
就這樣,騎兵的機動、速度,以及由此產生的力量,在這些活動的堡壘面前一籌莫展。奇怪的現象誕生了,前方的勇士被這刀山槍海所阻擋住了,只能徒勞無功的砍殺著堅固的銅牆鐵壁或者與武鋼車之間守衛的河套戰士表演兵刃地對撞。後方的騎士則只好在一邊轉馬,有力無處使。河套將士在這樣活動的“城牆”後面,以逸待勞,密集的刺龍槍不斷的招呼着前面的曼丹騎兵。
鐵甲重騎的衝鋒總算是被周季龍武鋼車出其不意的表現給遏制住,而在獨孤的身先士卒之下,兩萬重步兵同樣是奮勇當先,毫不猶豫的迎上了曼丹鐵騎。
刀山勝卷千層血,當河套將士的鬥志被獨孤徹底的激發出來之後,他們手中長達丈二的長柄陌刀總算髮揮出了當年大唐帝國橫掃塞外時應該具備的實力。盾牌手已經全部撤下,陌刀兵位於大軍的最前面,後面是持着密集的刺龍槍的白虎軍團戰士。
一排排陌刀手排成整齊的隊伍,堅定的向前走去。戰場之上,尤其是在這樣的正面搏殺之中,重兵器的威力更加巨大。就像是河套士兵手中的長柄陌刀,淨重六十餘斤,一刀下去,就算面前是曼丹的鐵甲重騎,也是人馬皆碎。即便是最優秀最健壯的士兵,也不可能揮舞這樣的陌刀太久,因此整個河套大軍之中,陌刀手的數量也就只有眼前的三萬。
沒有了戰馬的加速,馬背上的曼丹騎兵要想揮舞動手上四五十斤的鑌鐵長矛,並不容易。而且攻擊力也減弱了很多。不過陌刀就不同了,刀乃是兵器中的王者,最是利於砍劈,和長矛的穿刺不同,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最適合長柄陌刀戰鬥力的發揮。
前進,不斷的前進,直到自己力竭倒下或是死在對方的長矛之下。面對着戰鬥力突然飆升了一個檔次的河套步兵,曼丹方面也徹底瘋狂了。耶律滄桑高聲吶喊着揮舞着手中的寶刀朝着身披重甲的陌刀手衝來,不過怒極攻心的琅邪王很顯然是忘記了自己手中的寶刀實在是太短,他還沒有夠到河套步兵的盔甲,兩柄長柄陌刀恍如力劈華山一般劈下,將這個曾經縱橫塞外的曼丹國王斬落馬下。很快,耶律滄桑的屍體便被正在前進的河套步兵踩成了肉醬,以至於後來收拾戰場的時候,獨孤僅僅只能從那柄還算光亮的寶刀來判斷耶律滄桑已經死在了戰場之上。
耶律滄桑的戰死,嚴重打擊了曼丹士兵的士氣。而河套士兵在獨孤的率領之下,則是勇不可擋,士氣此長彼消,雖然曼丹的鐵甲重騎還略佔着數量上的優勢,可真正的天平已經開始倒向河套。
耶律滄浪見狀,連忙喝令士兵保護着耶律滄海隨着自己突圍。河套雖然佔據着優勢,不過純粹是步兵的他們根本擋不住曼丹騎兵突圍。只是大部分的曼丹騎兵都已經被河套咬死,耶律滄浪最終只集結了五千不到的騎兵。
戰場上的孤獨並不知道耶律滄浪正保護着耶律滄海逃走,不過在一邊觀戰的昊天倒是看得清清楚楚。駱祥眼力甚好,一下子就看見了正在騎兵最前端的耶律滄浪,頓時長聲喝道:“耶律滄浪,戰鬥還未結束,爲何匆匆逃走?”
耶律滄浪如果是在平時,肯定少不得要和駱祥爭鋒相對一番,不過現在他要保護耶律滄海突圍,自然不能意氣用事。
駱祥哈哈一笑,對着昊天說道:“主公,耶律滄浪此人脾氣暴躁勇武過人,可是現在卻忍氣吞聲的匆匆逃走,很顯然是保護着重要的人物離開。而整個曼丹,能夠讓我們看上眼的就只有耶律滄海一人。”
昊天眉毛一皺,斷聲喝道:“丹秋,樓京,你們兩個立刻率領本部騎兵追擊耶律滄浪,就算追到拜京,你們也要將他保護着的人截住。”
丹秋和樓京領命而去。在剛纔的戰鬥之中,虎賁軍團和鳳舞軍團雖然全殲了耶律明煌的五萬騎兵,可損失也是不小,近兩萬將士戰死,其中絕大部分是虎賁軍團。樓京和丹秋的兩個軍,是虎賁軍團五個騎兵軍中損失最小的,而且兩人長期跟着昊天,屬於很有腦子的將領,因此昊天特地將這個任務交付給了他們。
耶律滄桑的戰死和耶律滄浪的逃走,士氣低落的曼丹士兵面對着殺氣騰騰的河套步卒,精神上總算開始崩潰。雖然他們還在繼續作戰,但是鬥志和一開始相比,已經遠遠不如。
“結束了!”看着獨孤的帥旗總算鑿穿了曼丹重騎兵的陣型,昊天長吁了一口氣,感慨的道。
玄機深呼吸道:“獨帥打破了一個神話,同時又創造了一個神話。三萬步兵,居然真的消滅了五萬鐵甲重騎,能夠以步兵在空曠的大平原上擋住來勢洶洶的五萬最精銳的曼丹鐵甲重騎,天下僅有獨帥一人。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後無來者,不過肯定是前無古人。”
駱祥接着說道:“不是擋住,而是擊敗,然後殲滅。”
“從此以後,我河套大軍在同等數量之下,再也不會遜於任何的軍隊,甚至以一當十也不是空話。”昊天傲然說道。
河套自從621年南下之後,以寡擊衆以弱勝強就是家常便飯,即便是面對着東北三國的精銳也是如此。不管是何種情況之下,昊天都敢於亮劍一戰。但對於曼丹的鐵甲重騎,河套從上到下都相當的重視,但是從今以後,河套將無懼於任何一支軍隊。
駱祥終究要冷靜一些,看着驕傲無比的昊天,笑呵呵的說道:“主公,現在勝負已分,我們可以加入戰鬥了。”
昊天一拍腦袋,笑道:“我怎麼忘了這回事,儘量減少將士們的傷亡,這纔是正事啊。”
說完,昊天佩劍一指,早已經等得不耐煩的河套騎兵洶涌而出,伴隨着一陣激烈的喊殺聲,黑石城東門外的戰鬥總算是落下了帷幕。
此戰乃是獨孤自吉州之戰之後一生之中最爲慘烈的一次戰鬥,參戰時的三萬重步兵,最後僅剩下一萬人不到,步兵統領周季龍和寧白重傷,十二個衛指揮使級別的中級將領當場戰死,兩個重傷不治身亡。可以說三個重步兵軍暫時是癱瘓了。這還是昊天看見勝負已分,及時率領來援的緣故。若非如此,三萬將士能夠剩下五千已經是僥倖。
“不過,這一戰值得,如果再來一次,本帥也會選擇這樣。”獨孤事後說起這一戰的時候,感慨的說道,只是一想到兩萬將士戰死沙場,絕大部分都是河套身經百戰的老兵,獨孤很是傷感。
血殺聞之戰況之後,敬佩的拍着獨孤的肩膀說道:“獨帥,自古以來以弱勢步兵硬撼鐵甲重騎,並戰而勝之者,未聞有之。神州日後的名將序列之中,可以沒有我血殺,但是絕對有獨帥你的一席之地!”
隨着耶律明煌和五萬曼丹鐵甲重騎兵得覆滅,黑石城的戰況已經相當的明顯,耶律明輝僅僅只是負隅頑抗垂死掙扎。而與此同時,南部的密豐城附近也傳來了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