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今夕苦笑着說道:“大帥,屬下直屬兵力僅剩下三萬多一點,而且有赫基木兒親王在,到時候將士們會聽屬下的嗎?”
卡辛巴斯無奈的說道:“不管有多少,你全力以赴就是。每保留一份有生力量,便多了幾分勝利的希望。三萬人也好,三十萬人也好,就算你只帶着三千士兵退入居庸關,也是一個勝利。記住,他們主動出擊的時候,你千萬不要留在城內。否則,必定會被河套團團堵死,就像是當初的同州城一樣,最終灰飛湮滅。”
卡辛巴斯終於要回國了。爲了保證卡辛巴斯的安全,送別的時候,出席的僅僅只有軍方的高級將領。看着這個已經衰老不堪的老人,赫基木兒等人是有喜有憂。雖然對他有過不滿,有過失望,不過等到送別的時候,唯一剩下的僅僅只有尊敬。
他沒有堅持到最後,可是這並非是他的錯。以八十歲的高齡,還爲了國家安危四處奔走的,僅僅只有清風的鐵真和大湖路的歐陽靖忠等少數幾人。他已經盡力了,只是他的身體根本不允許他在這樣堅持下去。
所有的千言萬語,最終濃縮成一句話:“卡帥,保重!”
卡辛巴斯那柔和的目光緩緩從最左側的耶律遲顯掃到最右側的金向亮,每個人的表情不盡相同:耶律遲顯死寂,耶律宛夕迷茫、冷方布陰沉、赫基木兒桀驁、遙今夕沉穩、桓復傳堅毅、金宗彪練達、金向亮有些神采飛揚。
可是在這之前,他們一個個是怎樣的神采飛揚啊?當年剛剛攻破長城防線的時候,東北聯軍的將領們一個個都是慷慨激昂,大有旌旗高舉馬踏江南,金戈舞動縱橫神州之勢。可是這纔多少年的時間,他們就變成了這樣。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從619年河套起兵定州開始,無數聲威顯赫的名將已經戰死沙場,近百萬將士埋骨他鄉。河套的輝煌,那完全是建立在東北三國的森森白骨之上!
也許,當年的壺口會戰就是一個錯誤。如果自己當初不是太自負,河套會走到這個地步嗎?他就知道,當年讓河套逃脫,會成爲東北三國以後的噩夢。只是,自己現在卻無法將這個噩夢結束。
心中一陣苦笑,卡辛巴斯對着金向亮,語重心長的說道:“向亮,身爲聯軍主帥,你的任務可不輕啊!知州雖然物資短缺了一些,可是隻要守之以法,至少能夠堅持兩月。這兩個月至關重要,只要堅持過去,局勢必定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金向亮躬身說道:“卡帥放心,我們一定會同心協力,力保知州不失!”
一看見金向亮這副模樣,卡辛巴斯便知道對方根本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只是這個時候他也無法在說什麼了,只好心中嘆了口氣,無力的搖了搖頭。
當踏出知州城門的那一瞬間,卡辛巴斯回頭望去,城樓上旌旗迎風招展,所有的將士都平舉着自己的兵器看着夕陽下緩緩離去的這個老者。卡辛巴斯心中驀然一陣感動,他知道,自己這一走,以後恐怕在難有回來的時候。自己,這算是臨陣脫逃嗎?。
身爲一個軍人,這無疑是對他最大的侮辱。可是,他別無選擇。如果還有下一次機會,自己就算是死戰城樓之上,也絕對不會後退半步。卡辛巴斯在心中這樣想到。
夕陽將卡辛巴斯的背影拖得老長老長,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凝望幽雲十六州的城池。此後,他再也沒有踏上過幽雲十六州的土地。
數年後,卡辛巴斯在拜京王都再次與矢志復仇的數十萬河套大軍決戰。由於憂心軍務,加上年老體衰,卡辛巴斯溘然離世。
對此,秋沐在撰寫神州秘史的時候,這樣註釋了一筆:卡帥死,拜京亡!值得一提的是,在河套族滅拜京的時候,卡辛巴斯居然是由河套方面親自埋葬,這座被稱爲名帥塚的獨墓成了後人追憶拜京王朝時最後的回憶。而卡辛巴斯的名字,也成爲了塞外牧民們吟唱的不休存在。
卡辛巴斯離開的第二天,噬魂便得知了這個消息。雖然河套在知州前往居庸關的路上遍佈了斥候,不過卡辛巴斯不愧爲一代名帥,居然輕鬆躲過了河套騎兵的視線,輕易而舉的回到了國內。雖然這個消息讓河套方面有些失望,不過衆人都明白,如果卡辛巴斯真的這麼容易被截殺,那他也不可能成爲縱橫塞外六十年的一代傳奇。
不過卡辛巴斯一走,知州城頓時就成爲了河套眼中的一塊肥肉。當然,攻城爲下,城內畢竟還有着近三十萬東北聯軍,況且遙今夕等人無論哪一個都能夠獨當一面,昊天還沒有腦袋發熱到去主動攻城的地步。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引蛇出洞!
於是,在玄機的精心佈置之下,一個還算完美,但對城內守軍來說卻相當具有誘.惑性的陷阱便出現了。
河套七個軍團四十餘萬大軍在昊天的親自率領下緩緩將知州城包圍了起來。河套並沒有急於攻城,而是像當初的同州城一樣,步步爲營完全斬斷了同州和周圍地區的聯繫。
耶律遲顯一看見如此情況,臉色便更加灰白起來,當日的同州便是栽在河套的圍困戰術之下,數萬大軍以身殉國。耶律宛夕更是臉色蒼白,在他看來,知州步同州的後塵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冷方布和耶律知秋倒是神色如常。對耶律知秋來說,他反正都是死過一次的人,戰死沙場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頂多死後去找耶律完宏和耶律都勻喝酒。至於冷方布,他根本就沒有考慮太多,他相信不管怎樣惡劣的情況,他都能夠順利逃脫。說起來,他們都是和朱兆一樣優秀的壁虎,至少河套大軍就從來沒有抓住過他們。
比起兵力薄弱士氣低迷的曼丹來,拜京和海西就要有精神的多了。面對如此情況,金向亮和赫基木兒以及桓復傳的意見都相當一致,那就是趁着河套的包圍圈還沒有完成,打他一個出其不意。遙今夕自然是堅持卡辛巴斯的意思,就是堅守知州,絕對不主動出城挑釁。唯有金宗彪沉默不語,他不贊成出城,不過鑑於目前的情況,他也不願意堅守知州。在他看來,知州距離居庸關還是太遠了一點,如果能夠趁機突圍前往燕州或者居庸關,那就是最好的了。
金宗彪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裡也不是東海路,反正都無法顧及東海路海西百姓的安全,他又何必在這裡堅守?。
最終,還是金向亮等人的意見佔了上風。金向亮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在他看來,河套將士雖然精銳,可是和他相比,還是有一定的距離。而桓復傳和赫基木兒,他們則是迫切的想要證明自己。
對於三人的決定,遙今夕自然是竭力反對。有了卡辛巴斯的告誡,他自然明白大軍出城會有什麼後果。也許河套數十萬大軍兵圍知州,其中確實有漏洞,如果出其不意的一擊,也確實能夠給河套方面造成一定的混亂。可是,和河套諸將有過多次交手經驗的遙今夕卻深刻的明白對手的厲害。因此,對於金向亮吹噓的河套也不過如此的宣言,他根本是不屑一顧。如果河套真的那麼差勁,那麼對方憑什麼縱橫神州打得自己丟盔棄甲?。
不過,在曼丹的中立和金宗彪的無所謂之下,這個提議最終還是被通過。遙今夕聞言,也知道局面無可挽回,最終只是無奈的一笑,便不再言語。作爲盟友,他理論上說應該提醒一下金向亮等人。可是,一想到卡辛巴斯如此的威望,依然無法壓制他們的想法,他遙今夕在他們看來,不過是一個敗軍之將,有什麼資格阻攔金向亮這個常勝將軍?況且,要是他們真失敗了,那自己這個戰前動搖軍心的人,十有會被抓來背黑鍋。權衡了利弊得失之後,遙今夕還是選擇了閉嘴。
金向亮對自己很顯然是信心十足,爲了給河套方面造成最大的打擊,他不僅僅是將城內的八萬騎兵全部調集了起來,而且還將城內編制最完整的十萬步兵抽出,準備在騎兵混亂了河套方面的陣型之後,步兵趁機跟上,將河套大軍徹底打殘。至於剩下的近十萬將士,他們的任務就是防守,如果進攻不利,他們可以適當的接應一下。
耶律遲顯雖然敗走同州,不過論沙場經驗和資歷,便是桓復傳也無法和他相比。而且耶律遲顯爲人穩重謹慎,因此雖然衆人對他沒多大信心,不過最終還是選擇了讓他留守。至於遙今夕,本來衆人都看不起這個膽量突然變小了的原拜京名將,打算的只是讓他和耶律遲顯一起負責留守。但是遙今夕在衆人意見決定之後,居然主動請纓,希望能夠率領十萬步兵在騎兵後面跟進。他畢竟是拜京王朝排的上號的名將,如此情況之下,衆人也無法拒絕他的請求。至少他親自領兵,怎麼說也要比耶律宛夕或者通古拉斯等人強多了吧?。
“大軍出擊,僅僅只留下我們曼丹守城,那麼傳了出去,還以爲我們曼丹將士貪生怕死。本將軍不才,希望能夠和諸位將軍一起共赴沙場!”臨行之前,耶律知秋突然張口說道。
耶律遲顯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不過此戰結果如何,曼丹方面居然連一個拿得出手的將領都沒有參與,傳了出去確實會成爲曼丹無可洗刷的恥辱。沉思了片刻,耶律遲顯乾脆讓耶律成風也和耶律知秋一起隨着遙今夕出征。
九月十九日,月上三更,風起知州。
八萬騎兵早已經集中完畢。主將自然是最近風頭最盛的海西名將金向亮,赫基木兒和桓復傳各領一支騎兵。其餘騎兵將領還有僥倖從血殺的絞殺中倖存下來的通古拉斯,赫基木兒的老部下多達、諾蘭所圖、尤克隆斯。海西將領金吞可、金乞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