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將軍,我且問你,你如何看待我神州大陸的地理軍事?”
昊天又是一愣,他沒想到天機老人居然問了一個這樣寬泛的問題,沉思了一下這才答道:“我清風國土廣袤萬里,然而從地理上來說卻只分爲北中南三部分,大江以南紅河水以北,爲我國最爲繁華最爲富庶的部分,此處多爲大河和西江沖積平原,河網密佈,因此大湖路和江南路都是我國糧倉,唯有西部的滇南路山地丘陵不斷,地理環境複雜。由於這樣的地理環境,所以南方軍團和朱雀軍團的士兵多以輕步兵爲主。雖然進取不足,但是憑藉着西江防線,配合着我朝水師,可以有效的阻擋南方異族的進攻;江河之間爲我國心腹之地,然而此處的形式最爲複雜。三大世家的封地都在這裡,天都聖京更是直接和李張二家封地接壤,如果三大世家真有異志,那帝國的形勢必然變得更加惡劣。此中,地理位置最爲重要的莫過於偏居帝國西陲的青寧路。青寧路南接邏些王朝,西臨中大陸大國颯珊,北連安西路,東面就是宋家的封地益州路,而且具有豐富的戰馬資源和驍勇善戰的血色一族。只要青寧路不失,那帝國的西疆將無憂患。而北方六路,包括河套在內,都多以平原爲主,最是適合騎兵的衝擊。要想永保北方平安,那唯一的辦法就是奪回長城防線,使塞外異族無法越雷池半步。”
老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將軍分析的倒是有幾分道理。將軍請看看我清風周邊衆國,從北面的塞外六族到南面的三越聯軍和金花王朝,從西面的颯珊王朝到東面的高麗東倭,幾乎已經對我神州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我神州素爲百戰之地,興則征戰天下,衰則爲天下征戰。昊將軍,若是你欲扭轉乾坤,你認爲首先應該佔據何處?”
“晚輩不解,還請前輩指教。”昊天躬身說道。
“將軍既然已經立足於定州,想來也是早有定計,又何必在這裡套老夫的口風?”老人微微一笑說道。
昊天聞言,眼中精光一閃,他並不認爲自己的這點小想法能夠瞞過天機老人,但是他實在不明白天機老人的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而龐燁和廳中站立玄機則都是淡淡一笑。
“我神州歷代王朝皆是以北統南,以南統北者未聞有之。這其中原因,想來將軍比老夫更加明白。河北之地地勢平坦,特別適合騎兵衝擊。北方五路由於靠近塞外異族,因此民風彪悍,他們所組建的騎兵也是異常驍勇。以北統南,不僅能夠將騎兵的速度和衝擊力發揮到極致,還能夠迅速適應當地的氣候。而河套六州,地處大河腹地,不僅土地肥沃,而且極盡地利。況且當地民風彪悍,對塞外異族又是特別仇恨,只要以河套爲基地,據大河天險,則收復河北有望。”
昊天有心試探地說道:“可是河套路乃是四塞之地,西南的劍門雄關依然在宋家的手中,南面的陰風古堡也駐有李家的重兵。”
天機老人哈哈一笑:“益州和秦川二路,雖然爲征戰天下的最優基地,但是絕對不是霸業所在。守成有餘,開拓不足。如無外力,只需要在定州駐紮一支精銳軍隊,兩家必然不敢動彈。”
昊天贊同地點了點頭,接着問道:“那西北三族和東北三國了?”
天機老人反問道:“那你是如何看待我周邊諸屬國?”
昊天道:“我清風屬國,不外乎東北的高麗王朝,北方的烏瑪王朝,西面的邏些王朝,南方的三越和金花王朝以及早就已經叛逆的東倭。我國若是勢大,周邊諸國必然前來朝覲,我國若是勢衰,諸國必然是落井下石。”
天機老人點頭笑道:“不錯,那你又如何看待塞外六族?”
“塞外六族,雖然表面上看來西北三大遊牧民族現在勢大,但是晚輩認爲,真正能對帝國構成致命威脅的,還是東北三國。遊牧民族雖然可以顯赫一時,但是真正能夠傳承千古的,還是農耕文明。所以晚輩認爲,東北三國這纔是我清風大患。”
“不錯。當一個民族開始向定居方向發展的時候,那也就是一個文明萌生的先兆。所以日後你對遊牧民族還可以手下留情,但是對東北三國,則不可有婦人之仁。”
昊天心中一驚,這一席話,好像不應該是對他講吧?看着老人那古井不波的表情,即使是對他熟悉如龐燁者,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天機老人長嘆了一聲,接着說道:“老夫已經病入膏肓,今日一別,恐怕在難有相見之日,也就多說兩句。昊天,你記住老夫所說的話。其一,一個民族,他必然有着其文明傳承的人口下限。就像我神州一族,因爲一直保持着一個極大的人口基數,所以我們才能夠在千年的戰火中得以傳承壯大。我族之所以能夠傳承至今,不僅僅是因爲我們有着悠久的文明,更因爲我們有着無數的傑出人才。神州之盛,不在於朝廷,而在於江湖。如果你真想成就一番事業,那不妨在這些方面多加留意。
其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神州勢衰,周邊又都是虎狼之國。不以雷霆之勢,必不能威懾其野心。殺雞嚇猴,並非解決問題的良策。其中火候,你自己好生掌握。
其三,神州非一人之神州,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千百萬神州百姓的神州。日後你萬萬不可因爲一己之私而罔顧天下蒼生。”
昊天聽的好生茫然,不過看着天機老人那不想解釋的模樣,只好說道:“前輩賜言,晚輩雖不明白,但是必定會銘記在心。”
天機老人看了看昊天那茫然的表情,又道:“爲上者,必然會捨棄很多東西。我且問你,如果有朝一日,天意遭遇不測,你將如何?”
“晚輩必然會血洗天下爲她報仇,然後自刎殉情!”昊天毫不猶豫地說道:“天意對某人如此,某人對天意亦如是。”
“唉,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天機老人又是一聲長嘆,然後對這一邊的玄機說道:“玄機,你還有沒有什麼要問?”
玄機很恭敬的對着老人鞠了一躬,這才問道:“昊將軍,剛纔某人聽了你的話,有一些不明之處,還請將軍指教。”
昊天微微一笑:“先生但問無妨。”
“當日北征軍潰敗,將軍也在其中。既然將軍好不容易躲過了敵軍的圍剿,那將軍何不隨着大軍一起南下陰風古堡,而是選擇了留在定州給予敵軍出其不意的一擊呢?”
“身爲軍人,不能殺敵報國已經是我等的恥辱,如果連保護家鄉父老都做不到,那還留我們何用?河套淪陷,上百萬父老鄉親慘死在敵軍的屠刀之下,如若不能爲他們報仇雪恨,那某人寧願一死。”昊天堅定地說道。
“既然征戰沙場,那將軍日後難免會俘虜許多異族士兵,不知道將軍對這些俘虜有何打算?”
“殺!”昊天雙目微閉,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將軍是否想過,塞外六族手中,還有數百萬被擄掠的精壯,如果將軍一味坑殺,那他們又當如何?”
“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殺人是爲了立威,是爲了正名,是爲了給慘死在異族屠刀之下的數千萬百姓的一個交代。我若是採取交換俘虜的方式,那不僅會讓他們更加猖狂,而且投鼠忌器之下,他們也更加毫不顧忌。某人若是置之不理,那他們還會有幾分活路。”
“在將軍心中,究竟是什麼東西最重要?”
“民族!我的父老鄉親!”昊天簡潔地答道。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某人看將軍對天意姑娘百依百順,將軍可曾想過這樣是否會給別人留下笑柄?”
昊天哈哈一笑:“先生過濾了,男人的氣概不是用在女人身上表現的。再說,先生可曾聽說過一句話,夫居一人之下者,必居萬人之上?”
玄機聞言一愣,不過馬上就會意,然後也是一笑。
天機老人有些疲倦的睜開了眼睛,插話說道:“玄機,你問完了嗎?”
“已經完了。”玄機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來對着昊天鞠躬說道:“如果將軍不嫌棄,玄機願意追隨將軍左右,爲神州千萬百姓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昊天大驚,連忙扶住了玄機:“先生不可如此大禮,某人不過是一介武夫,如何能承受先生如此大禮?”
而一邊的龐燁也是一驚,差點就從座位上坐了起來,不過看了看主座上一臉笑意的天機老人,他最終還是坐了下來。
玄機搖了搖頭:“玄機所拜的並非是將軍,而是將軍爲國爲民的高尚情懷。某人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是也願意追隨將軍爲拯救天下蒼生而努力。”
昊天還要推辭,主座上的天機老人再次插話說道:“將軍不用推辭,將軍雖然足智多謀,麾下諸將也是驍勇善戰,但是在運籌帷幄方面,卻略有欠缺。玄機雖然不是天縱奇才,但是在這方面還頗有心得。有他相助,將軍可以省心不少。”
昊天見狀,也不好再做推辭,於是點頭說道:“那某人就厚顏了。玄機先生,以後你也用不着稱呼我將軍,就叫我昊天好了。”
玄機微微一笑:“將軍現在已經是一城之主,日後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某人不過是一介草民,豈敢直呼其名?玄機也隨着大家一起稱呼主公吧,而主公日後就叫我玄機就行了。”
昊天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於是點了點頭說道:“那是再好不過了。”
一邊的龐燁見狀,終於忍不住站起來說道:“玄機,你既然有心拯救天下蒼生,那爲何不投效朝廷?河套雖大,但是以你之才,還是太委屈了。”
“師弟這句話有失偏頗了。既然是拯救天下蒼生,那在哪裡不是一樣?玄機既有此心,那他自然要選擇一個值得自己效力的人效忠。況且當今朝廷已經腐敗不堪,玄機就是隨你回到天都聖京,恐怕也無濟於事。”天機老人笑着說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雖然我清風國力日衰,但是當今天子乃是天命所歸,又勤政愛民。當今天下的仁人志士,若欲救民於水火之中,那就應該投身朝堂纔是。”
天機老人輕嘆了口氣說道:“師弟,何爲天意,何爲天命所歸?你飽覽史書,難道真的不明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真正的天命所歸者,乃是民心所向者啊。”
龐燁看着天機老人那微皺的眉頭和平淡的表情,最終對着玄機點了點頭:“昊將軍坐鎮定州,你在他手下效力,也就相當於爲國效力。我們雖爲師徒,但是我也無權干涉你的選擇。也罷,就隨你去吧。”
玄機連忙躬身謝道:“多謝師父成全。”
天機老人有些乏力的揮了揮手:“各位都是身有要事,老夫也就不便久留。昊將軍,你們請回了吧,說不定還能趕上一場熱鬧。昊將軍,請你務必記住今天老夫所說之話,莫要讓老夫失望啊。老夫還有一句話要講,令堂乃是守望一族的嫡系傳人,守望一族,名爲守望,實爲逆天。你自己以後,務必要正心而行。”
昊天連忙答道:“晚輩必不會辜負前輩厚望。”
“師兄!”看見老人這副模樣,龐燁連忙說道。
“你不必說了,當年從你踏出這裡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你的想法。這也是你的宿命啊。”天機老人搖了搖頭說道。
龐燁神情一陣恍惚,良久以後這才說道:“那師弟就告辭了。師兄,師弟此去,又不知道何時才能夠回來,師兄務必保重身子。”他離開朝廷日久,對朝中之事自然特別擔心,因此不敢多做停留。而天機老人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閉上雙目再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