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中,丁越正在與丁家屬下的幾個掌櫃算賬,見得丁怡帶着一個乞丐到來,頓時有些不悅之色。丁怡倒是神色如常,待到那幾個掌櫃出去,才向丁越說了沈孤鴻的事。
“時下府裡並不缺人,我雖然有善人稱號,卻是不養閒人!”丁越如今已經有六十幾了,皮膚早就幹得像老樹皮一般,鬚髮皆是花白,但一雙眼睛卻是透發着精光,一看就是生意場上的能人。
“如此,倒是在下叨擾了,告辭!”沈孤鴻向着丁怡深深一拜,又向着丁越心裡一禮,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丁越是生意場上的能人,自然也有一雙識人的眼睛,沈孤鴻臉上沾滿灰塵,精神面貌難以看到,但是他的一舉一動中,卻是有一股儒雅氣息,更是有種常人難及的孤傲。
“不知道丁老爺還有何指教?”沈孤鴻站住,不由問道。
丁越道:“看你舉動,可有讀過書?”
素方天和沈鶴吟雖然是軍營中人,但卻是頗通文墨,是以沈孤鴻耳濡目染,卻是學到過一些,時下儒家文化極盛,朝廷更有科舉,梨花山莊雖不是書香世家,但卻是藏有一些書籍的,是以沈孤鴻胸中還是有點墨的,他道:“沒有,但是認識幾個字!”
丁越半生經商,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夠考科舉,入朝爲官,如今他自己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將希望寄託在獨子丁成的身上。是以在丁成八歲的時候,丁越就給他請了先生。只是丁成自小在寵溺中長大,極是頑皮,已經氣走了好幾個先生。時下丁越又給丁成請了一個新的,但卻是缺一個書童。
這書童說白了就是陪富貴人家的公子讀書,照顧人家的,但這份活一般人還真做不來,因爲他不僅要求兩人年齡要相仿,還要時時照顧着主子的學業。
丁成今年已經十三歲,比沈孤鴻大將近一歲,可是沈孤鴻個子比丁成還要高出半個頭,看上去大約有十五歲左右的樣子。這個年齡與丁成相仿,還能照顧丁成,是以丁越這才問沈孤鴻可有讀過書。
丁越道:“能識字就行,這樣吧,你來給成兒做書童,每個月十兩銀子。這工錢雖高,可是活不好乾,因爲我會定期抽查成兒的功課,若是不能讓我滿意,你也只能捲鋪蓋走人了!”
沈孤鴻雖然不知道丁家情形,但是從丁越的話語中可判斷這個“成兒”定是他的兒子無疑,還有這個人也不大好相處,不過不管怎樣,他還是暫時有了一個安身之所,於是便行禮道:“好,那就讓小的試一下!”
平日在山莊裡,都是沈孤鴻使喚下人,而今淪爲別人家的下人,心裡自然不是滋味,可是不管如何,他總算是能生存下來了,至於找仇人報仇的事,卻是隻能慢慢的來。
沈竹軒雖然是淪爲了下人,但卻是暫時又了棲身之所。而素凝菡下了梨花山莊之後,走得卻是另一條路,這條路不是去大名府的,而是去汴京的。不過她只是個小女孩,更沒有代步工具,是以她一下是不可能到得了汴京的。
一路奔走,素凝菡看起來比沈竹軒都還要狼狽幾分,她的衣衫同樣也是已經有多處破爛,幸得鞋子還是好的。走了大半天之後,她已經餓得走不動了,這個時候天色一黑,四下未有深山樹林之外,再無其他。在這時,她想到曾在梨花山莊山山谷裡吃過一些不知名的青澀野果子,便吞了吞口水,朝着樹林奔去。
這是一片喬木林,沒有會結果子的樹,是以她終究是要失望了。兜兜轉轉半天,消耗倒是不小,然而卻是沒有找到任何吃的。在這個時候,她的頭還是暈沉沉的。
“不行,我不能倒下,我還沒有找到竹軒哥哥,更還沒有報仇!”素凝菡拖着疲憊的身子自樹林裡漫無目的的走着,迷迷糊糊間竟是再次走回大路。恰在這時,有一對夫婦駕着馬車過來,將她給撞飛出去。她本就沒了多少力氣,這個時候又遭到撞擊,頓時便昏了過去。醒來之時,卻是躺在一間屋子裡。在這時,她見得桌子上放着一碟子水果,當下不管它是什麼,撿起來便狼吐虎咽。
一碟子水果被她吃完之後,頓時又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在這時,她聽得外面有腳步聲傳來,陡然一驚,急忙回到牀上。
屋門打開,進來的是一對夫婦,素凝菡昏過去之前,隱約間看到就是這對夫婦的馬車將她給撞飛出去的。
“姑娘,你醒來了?”那婦人這時笑道。
素凝菡點頭:“多謝叔叔阿姨救我一命!”
此時素凝菡的衣服雖然依舊是那破破爛爛的,但是臉上的灰塵已經洗淨,除卻額頭上有幾處淤青之外,不管是臉型還是肌膚,都絕對是世間絕品,這宛然已經是個美人坯子。那對夫婦見得,目光裡都閃着奕奕光彩。
“對了,不知道姑娘家住何處?”那婦人問道。
素凝菡聞言,卻是神色一暗,道:“我已經沒有家了!”
“那你叫什麼名字?”若是素凝菡是個江湖老手的話,一定能看到那婦人眼中激動得難以形容的神色。
素凝菡還是多少有些安危意識的,當下她不由摸了摸懷裡那染血梨花,道:“我叫梨花!”
“好一個梨花,長得確實夠水靈,對了,你父母呢?”那婦人又繼續問道。
素凝菡卻是微微搖頭,那婦人見狀,與那男子相視一眼,都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卻是帶幾分詭異的味道。
“唉,我們夫婦二人是山裡的普通人家,這次進城買些油鹽,沒想到撞倒了姑娘,真是過意不去。對了,我們夫婦成親多年,卻是沒有一兒半女,若是姑娘還有親戚的話,就去投奔親戚,若是沒有的話······”那婦人繼續試探道。
素凝菡搖頭道:“我沒有親戚!”
那婦人這個時候別提多激動了,她眼中頓時有淚花閃過,道:“唉,可憐的娃兒,我們夫婦如今缺的就是孩子,要是你不嫌棄,就做我們的義女如何?”
素凝菡本能的反應,一時卻是沒有答應。在這時,那男子道:“你真是心急,哪有你這樣亂認親的?要是別人不知曉,還以爲你別有用心呢!”
“你看我這······我這不是太高興了嘛!”那婦人笑道。
“走,姑娘,我先帶你去吃東西!”那婦人又道。
素凝菡雖然吃了一碟子水果,可是已經還有飢餓感,她跟着婦人走出了屋子,發現這原來是一處客棧。
婦人點了許多吃的,素凝菡先前雖有疑慮,但是卻經不住婦人的誘勸,便開始吃飯,一頓飯吃下來,那婦人點的東西基本上吃完了。那婦人見狀,又是以衣袖擦淚,道:“可憐的娃兒,走,我帶你去買一身衣服!”
素凝菡道:“多謝阿姨,只是梨花能夠吃飽就已經很好了,至於衣服,梨花怎能讓阿姨頗費?”
婦人道:“我將你當自己的孩子,給自己的孩子買東西,又怎會頗費?”
素凝菡依舊不肯,她這時問道:“不知道阿姨叫什麼名字?將來梨花好尋着您報這一飯之恩!”
那婦人道:“我們山裡人家,都是隨便叫着的,哪像大戶人家,能有名有姓?若是需要的話,你就叫我陳姨吧!我男人姓王,名字叫王發財!”
“多謝陳姨,還有王叔!”素凝菡道。
“真是個乖巧的孩子!走,陪陳姨去逛逛街!”婦人又道。
素凝菡本來不願意去的,但是她又不願意違婦人之意,便跟着她出來,這個時候,素凝菡才知道自己竟然到了大宋都城汴京。逛了差不多兩個時辰,那婦人給素凝菡買了幾身好看的衣服。素凝菡開始不願意換,但最終拗不過婦人,便將衣服給換上了,只是那幾片染血的梨花,已經藏在懷裡。
就這樣,素凝菡便與這對夫婦在客棧裡住了幾天,與他們也漸漸的有了感情,對於許多事情,她基本上已經不會懷疑這對夫婦了。這日,那陳氏婦人又叫道:“閨女起來沒有?咱們今日有些重要的事,收拾收拾走吧!”
這幾日以來,陳氏婦人都是這般叫喚素凝菡的,素凝菡從小沒有母親,但幸得孟琴對她極好,她心裡早就將孟琴當做是自己的孃親,這個時候,素凝菡心裡已經暗暗的將陳氏當做是自己的親人,是以也習慣了這個叫喚,當下她道:“來了!”
素凝菡與王發財、陳氏一起出了客棧,便往着汴京的鬧市區走去,不一會兒,便來到一處叫做夜香樓的地方。
“陳姨,你們認識這裡的人嗎?”素凝菡不由問道。
陳氏道:“認識,我們經常與他們做生意呢!”她剛說完,便見得夜香樓的大門打開了,走出來的是一位中年婦女和幾個漢子。這中年婦女臉上敷了一層厚厚的粉,眉毛也畫的極濃,讓人一看就極是厭煩,至於其他的幾個漢子,卻是都非常精壯,但他們對這中年婦女都極是尊敬。
“嗯,不錯,是好貨色!”那中年婦女將素凝菡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說道。
陳氏這時卻是對素凝菡道:“你先隨着那幾位叔叔進樓去,我同你王叔與這位阿姨有生意要談!”
素凝菡對陳氏已經沒了疑心,當下在幾個漢子的引領下,乖巧的走進了夜香樓。
“這可不是一般的貨色,這小妮子要是培養起來,絕對能成爲夜香樓的頭牌,再有五年便是花魁之爭,說不定她還能競逐花魁呢!”王發財的嘴臉已經露出,同樣,陳氏也是如此。
原來他們根本就不是山裡的夫婦,他們是江湖上鼎鼎有名人販子。那男的名叫王有才,不是王發財,女的叫陳金蓮。這二人這些年來作案多起,憑着高深的武功,又有暗下勢力的幫忙,官府卻是拿他們沒辦法。而這醉香樓,是汴京城裡最大的青樓,這敷粉極厚的中年婦女,正是夜香樓的老闆,也是老鴇,名叫羅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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