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說起來,羅藝這邊儘管死的人比較多,都是些二流的武將,除了尚青山的死讓羅雲等人傷感不已,並沒有傷筋動骨。
而楊林那邊,四個鎮殿將軍算是一流戰將了,只在那幾員主將之下,一下子死了兩個,損失相對比較大。
因而,涿郡諸將的心態,還是比較樂觀的。就連士卒的士氣,也普遍的比戰前高漲了一些。
只有羅藝等少數幾個人心裡明白,這只是楊林在放水,如果楊林一上來騎兵衝鋒,步兵攻城的話,涿郡這邊根本佔不到任何便宜。另外,即便是鬥將,涿郡如今雖名將如雲,卻沒有幾個人能夠與尚師徒,宇文成都一戰,這仗越往後打,越是艱難,他卻不能把憂心忡忡的心情表露在臉上,免得影響了軍心,那就更不必打了。
羅府的書房裡,坐着幾個愁眉緊鎖的男人:羅藝,羅雲,魏徵,歐陽龍,伍雲召。
伍雲召嘆了口氣,道:“伯父,實在不行的話,就把我……”
“別說這種話。”羅藝斬釘截鐵的說:“要把你交出去,我早就交了,既然敢打這一仗,什麼樣的情形我都考慮過,現在還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再者說,如今就算把你交出去,朝廷也不會善罷甘休,現在的形勢,已經不是靠山王一個人可以左右了的。”
“那就讓我出陣吧,殺他幾個將官,挫了他的銳氣,或許還能平添幾分勝算。”伍雲召說這話的時候,身上散發出一股狂傲無比的巨大氣勢,使得諸人都爲之一呆。
“你暫時還是不要上了。”羅藝考慮了一下,道:“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露面,事情或許還有轉機也說不定,你要是一露面,那就把局面給扣死了,再沒有轉還的餘地。鬥將的事,只要宇文成都不出,手下的將官應當還可以應付過去。”
羅雲點了點頭,道:“六哥,你稍安勿躁,真要是到了不得不戰的時候,父親自會派你出戰。現在的情形還沒那麼難過,就算是尚師徒出來,我這邊也盡有人能和他打一打,實在不行,還有小弟呢,別忘了,尚師徒可是我的手下敗將。”
話雖說得慷慨,他其實心裡很清楚,上次勝尚師徒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贏在了對手的輕敵之心上。這次再交鋒,尚師徒肯定會加倍的重視,小心謹慎,勝負如何,還真不好說。
輸人不輸陣,腦袋就算被剁掉了,口頭上也得囂張到死,這就是羅雲的最大信念。
羅藝想了想,道:“我聽楊林的意思,他也就能拖個三五天的光景,斷然不可能曠日持久的和我鬥將。他讓我派人去賄賂宇文化及,託他求情。如今天子不在京師,正在江都巡遊,歐陽龍,我們商隊在江都可有據點?”
“有。”歐陽龍侃侃而談:“江都市富饒之地,也是我們在南方的一個重要貿易市場,在那邊經營了許多產業。”
“一次性能拿出多少來?”羅藝急迫地問道。
“一百萬兩左右吧,另外,如果用來賄賂的話,江都那邊我們有不少的存儲,一次性能拿出上千件的稀世珍寶。”
羅藝想了想,道:“也不用都拿出來,折半吧,去賄賂宇文化及和說得上話的大臣,另外,我們和蕭後的關係很是融洽,這個時候,還該給蕭後送一份重禮,讓她給天子吹吹枕邊風。楊廣雖然好色無度,對於皇后還是很疼惜的,應該能聽的進去。”
歐陽龍肅然道:“屬下立即飛鴿傳書,通知江都那邊。老爺,此事由裴矩而起,要不要派刺客刺殺之?”
“先不要節外生枝了。”羅藝沉默了半晌,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當務之急,是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去。裴矩不過一小人,早晚我必殺之,有如探囊取物。”說着,眸中寒光一閃,似是想到了把裴矩大卸八塊的情形。
“是。”歐陽龍見沒有別的吩咐,立即退了出去,準備飛鴿傳書。
“父親,下午還要鬥將,我覺得,是不是可以把戰況僵持下來?”羅雲試探着問道。
“什麼意思?”羅藝皺了皺眉,沒有聽懂。
“我派有把握的人出戰,明明可以勝之。偏偏只和他打個平手,如此一來,必可拖延時日。要知道,四個鎮殿將軍死光了,大概就要尚師徒與新文禮出陣了,這兩個比較難纏,孩兒觀涿郡諸將,除了伍家哥哥,並無必勝把握,能夠拖延,就儘量拖延吧。”
“也好。”羅藝點了點頭,道:“只不過,難度甚大啊。”
吃了中午飯,休息了半個時辰,兩邊軍隊重新在城下集結。
羅藝正在考慮派誰出去叫陣,楊林陣中閃出一人,頭戴夜明盔,身披唐猊鎧,坐着傳奇般的戰馬呼雷豹,在陣前呼嘯叫陣,赫然便是四寶大將尚師徒,可惜提爐槍被羅雲給搶走了,如今只算是三寶大將,有點淒涼。
羅雲大驚失色,想不到楊林這麼快就派出了尚師徒,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單雄信想到二賢莊被毀之恨,王君可被殺之仇,怒髮衝冠,怪叫一聲:“小賊,速來受死!”揮舞着手中金頂棗陽槊,一催胯下閃電烏龍駒,撞出陣來,直取尚師徒。
尚師徒怒喝道:“青臉的賊,那日火燒二賢莊,被你逃脫,今日正好受死!”一挺手中長槍,策馬衝鋒。他失了提爐槍,重新弄了把名槍,雖也是萬里挑一的優質兵刃,與提爐槍天上地下,不能相提並論。但戰將出陣,總不能赤手空拳,也只能湊合着使了。
兩個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再不廢話,紛紛策馬衝鋒,狠狠的撞擊在一起。
因爲心情的關係,兩個人都憋着一肚子的火,誰也不肯相讓,連着三個回合以硬碰硬,單純膂力上的對抗,各有千秋,卻是不分勝負。
眼見得單雄信青面咆哮,有如惡獸一樣迎面撞來,尚師徒冷笑一聲,策馬一閃,竟是躲了單雄信的含怒一擊,長槍連點,均是衝着尚師徒的咽喉刺去。
單雄信不單有一身的狠力氣,武藝上也是有名師傳授的,一看自己兇猛過頭,落入了圈套,不敢怠慢,急舞手中金頂棗陽槊,槊光層層疊疊,擋住了尚師徒迎而來的連環槍式。
尚師徒這才真實的感覺到,赤發靈官,果然名不虛傳!
單雄信雖是危急時臨亂揮舞,但那一圈圈的槊影落在尚師徒眼中,彷彿大洋之中捲起了滔天巨浪一樣,自己的連環槍式已然犀利快速之極,仍不能將這層層的巨浪穿透,每一擊都被恰到好處的擋了下來
一連串兵刃交鳴之聲,連續的響起,尚師徒的必勝一擊,被單雄信全數化解,脫逃出險地。
尚師徒心中暗暗的暗讚一聲:“本來以爲這廝不過是個綠林中的小賊,頂多有兩膀子力氣,現在看來,盛名之下無虛士,果然不負赤發靈官之名。”
單雄信更不好受,他剛纔是把壓箱底的防禦技使了出來,大凡武將的絕技,一旦施展,大多要耗費不少體力精力乃至心力,化解了尚師徒的必殺一擊,單雄信頭上已見了汗了,心中撲騰撲騰亂跳,強行穩住了跳動的心神,大喝道:“尚師徒,你個無恥之徒,只會耍詐,算什麼好漢!”
尚師徒哈哈一笑:“你老大的人,說什麼癡話。我又不曾和你約定什麼,你胡說什麼使詐。單雄信,你莫不是懼了?”
單雄信大怒,一挺金頂棗陽槊,厲聲喝道:“今日要你血債血償!”
兩人各自歇息了片刻,覺得體力恢復了些,各自暴吼一聲,再度戰在一起。
羅雲在陣中看尚師徒槍法,果然精妙絕倫,長槍揮舞如飛,一團團的槍影,在陽光映射之下,儼然幻化成型,時而如同雄獅張牙舞爪的嘶吼,時而又如猛虎臨山咆哮,時而又好像千萬躲雪花飛落,端的是變化莫測,威猛至極。他自負如果是自己出戰,若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戰鬥,碰上這樣洋洋灑灑的攻勢,還真沒有什麼應對之法。
但單雄信畢竟不是羅雲,他的槊法儘管比不上羅家槍法精妙,好在他混跡綠林多年,作戰經驗極其豐富,什麼厲害招式沒有見識過,因而從容應對,盡能抵敵得住。
忽見尚師徒將舞成一團的長槍大開大合,自正中直刺單雄信的胸口,恍若出閘的猛虎一般,威猛無敵。他陡然間改變戰法,全力一擊,單雄信也吃了一驚,暗道這廝打着打着就變幻戰法,莫不是腦子被驢踢了,思維不正常了?急忙舞動金頂棗陽槊,出手比剛纔更快了一倍,衆人只見空中槊影連綿不絕,疊成了一道大牆,仿如颶風一樣,狠狠的拍打向了尚師徒那出其不意的大力一擊。